罗衫轻解,风佑看着连城嶙峋的锁骨,喉间不免酸涩:
“以后别这样了,怒气可以发到别人身上,别伤了自己!”
连城目光低垂,凄婉一笑:“我终是孤苦一人,可以找谁发泄?”
风佑语音一辍,抬头看着连城,见她目光涣散,发鬓凌乱,不由的解开她盘发的发簪,一头青丝就这样扬扬的在风佑指尖散了开来,滑腻如缎,芳香沁人,风佑陶醉于这一刻,将脸颊凑近到连城唇边。
吻,是的,他想吻她,仿佛错过了今夜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即使她恨他,他也抑制不住想要她的冲动。就在双唇即将碰撞的那一刹,连城却一反常态的迅速后仰,用手死死捂住了唇。风佑愣住了,好像记忆以来连城从没有拒绝过他的碰触,看着她防备而陌生的眼,风佑一时间的□都冷却了下来。
“别碰我的唇,其他的,随你!我明白我是战俘,我的要求也只是这么一点!”
连城的话冰冷刺骨,一声声钻进风佑的心里,如刀一般剜着他心头的骨血。
“你是这么想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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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不语,低头沉默以对。
风佑激动的起身,冲向营帐外,却又在最后一刻折了回来,他猛地扑进床榻,将连城一搂,滚成一团,然后在她耳边气喘地说:“丫头,其实你心里是明白的,对不对?其实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连城皱眉,身子被他紧紧勒住,仿佛筋骨都要断了,她忍住几欲出声的呻吟,忍着痛,将脸藏进风佑吻不到的地方,风佑徒劳的奋力了半天,最后抱着连城,大躺在床榻上叹息,两人沉默了许久,忽听风佑幽幽地说:“丫头,你说你爱我,只要一次,我也可以为你做个背信弃义的人,好不好?”
连城的泪在他怅然无措的时刻悄无声息的滑落,那一夜,最后却是依旧的相对无言……
很久,很久,在连城都以为自己睡着的时候,风佑的手轻轻从她手中抽出,连城心头一抖,但是耳朵又能听见他微弱的脚步声,并没有远去,只是在营帐里来回踱了几次。那脚步又回到她的床边,可以感觉到他俯下脸在看着自己,甚至还感觉到他凌乱的长发轻轻擦过发际,连城脑海里是他鲜少示人的金发,那么美又那么张扬,其实连城并不是真的想拒绝他的吻,她想拒绝的是自己那颗骚动不安的心。对于爱,这个事实,连城从没有否认过,只是认为不可以在一起,不可以继续,但心里仍是渴望他的,所以和他相处时才是煎熬,连城想逃,逃得远远的,也许只有那样,才可以压下那颗悸动的心。
停留了良久,连城尽量保持着平静的呼吸和不乱眨的眼帘,那个时刻,她希望他能低下头来吻她,就当作最后的离别。但是他没有,连城听见他在耳边用很低但是很清楚的声音呼唤自己,一次,二次,就在连城忍不住想回应他时,他却停了下来,于是她听到他微微地叹息一声,叹息过后他又开口:“丫头,我不要结束,哪怕所有人都阻止,也不能把你和我分开,即使是你,也不可以……”
鸳鸯离散 周山话别
一声苍鹰的叫声在山间回响,宿离全身一震,抱紧了怀中的云桑。
“为什么不走了?”
云桑歪着脖子仔细看宿离的脸,他显得很紧张,浑身僵直了,不敢乱动,生怕一个细微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世界。树洞内狭小而潮湿,云桑不舒服,左右动了动,却被宿离抱得更紧,他说:
“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直到苍鹰的叫声越来越远,他才松下紧绷的肩,坐在一旁俯下身去。云桑也跟着蹲了下来,由下而上好奇地看着宿离的脸。
“云桑!”宿离笑得有些牵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东隐海湾的荼蘼花期已经过了,看来我们要等明年了!”
“可是我想看哪!”
两人离开不周山口的时候,宿离曾经问她想去哪儿,当时的云桑想也不想,脱口就出:“荼蘼花!”
荼蘼唯有东隐生长,在蓝色的海湾,一到夏末便是荼蘼盛开的时节,宿离的心随着云桑的愿望悲凉了起来,他知道连惑最爱荼蘼香,而连惑的荼蘼唯有连城,不是你啊!云桑!为何你还是不能忘呢?
红日初升,当漫天的蓝色与红色又一次交汇的时候,宿离还是遇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连惑一人斜坐在山崖前,默默的面对着深谷,他手中一柄长剑插在泥土中,从起伏的背影可以看出,他先前一翻剑舞所消耗的体力,汗已经冷了衣衫,连带着潮湿的长发在风中乱舞。
“宿离,你是至今为止最让我失望的人!”
宿离面对着他的背影,心底的寒意一点点的升起,他身旁的云桑向他偎进了些,有些害怕的样子。连惑缓缓转过身子,慢慢拔起剑,眼角抬起的霎那,宿离感觉到云桑的身子明显僵硬了起来。
不要!宿离心中呐喊着,惶恐于云桑心灵深处的记忆,于是瞬间拔出腰间的佩剑,寒光挟着劲风向连惑激射而去。谁知连惑不闪不避,用手中劈日硬接那点寒星,“铮”的一声脆响,宿离的长剑竟断成了两节,那点寒星透肩而过,宿离呆住了,耳边传来云桑的尖叫声。
“你……早就知道了?”
连惑缓缓拔出剑锋,宿离虚晃一下,用手捂着肩膀喷涌而出的鲜血。
“我给了你机会,可你没有珍惜!”
“你撒谎!”
宿离突然爆喝起来,大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不伤害云桑,我都给你!”
连惑冷冷一笑,摊出手掌道:“也好,我要护国军的虎符!”
宿离一愣,接着大笑起来:“连惑啊连惑,你如此,不免也太大费周章了!”
连惑收回了伸出的手,在剑锋上轻轻一扣:
“宿离,你和我相处了这么久,到底也没看透我,我连惑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和北里对决,就现在的东隐来说,颇有以卵击石的味道,要想夺得霸权就必须变得强大,而途径唯有吞并南阳,巩固东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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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走向云桑,宿离抢先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却看他笑道:“宿离,我不和你抢,云桑的死对我有利,从此再没有人对我说,我守的是云家的天下,我连惑顺理成章的变成东隐真正的主人,岂不是美事?”
“我把虎符给你,你真的放我们走?”
连惑双手一摊,微微地笑,宿离有些颤抖的从怀中拿出虎符,双眼死死盯着连惑的笑脸:
“连惑,我这辈子唯一做错的就是认识了你!”
“很高兴,你能明白这一点!”连城从宿离手中猛地一抽,那虎符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最后稳稳地落在连惑手中。宿离扶着云桑一步步往前走,肩上的血还在留。云桑中途向着连惑的方向望了几眼,俯身撑着宿离,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的肩。
连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可宿离仍旧蹒跚在山道上,远处有渐进的马蹄,迎着朝阳,宿离看见有黑色的旌旗舞动。
冷啊……
宿离身子一斜,跪坐在一旁的草丛内,那颤抖的双唇变得乌紫,云桑乖巧的取下身上的披风,抖开为他披上,却被宿离一扯,跌落在他的身上。宿离淡紫色的衣服上,血色殷然,如盛开的桃花。鲜血自宿离的嘴角缓缓的流下,他已不觉疼痛,惨淡的微笑。
“云桑,是我不好,不该任由你去看荼靡,知道吗?北里的雪花也很美,晶莹剔透,纯洁无暇,想不想看?”
云桑点点头,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宿离只觉得一切都是冷的,只有云桑才有温度。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侧头凝望,在她不明白的时候,那些哀伤爬上他的眼角儿,攀上他的唇。
其实,哀伤就是一种冷,冷到彻骨……
云桑,若有来世,我定不会再让感情走到荼靡花期……
手起刀落,不周山山脚的艾草丛中,红梅点点,有什么颜色能比血,更缠绵?
不远处,连惑直挺挺的站立着,那手中的虎符深深的嵌入掌心的肌肉里,眼角处的湿润在刀斧砍下的那一刻化为冰冷,他怔怔着看着漫天的红色血雨扬起,又消失于无形。
那一刻,他如坠寒冰,往事一幕幕地在脑中回现,宿离的,云桑的,连城的……
“宿离,我不说对不起,因为我不配……”
红色的朝阳中,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上,道不尽的落寞与寂寥……
正午的不周山口,阳光灿烂,风声喝喝。
“冷不冷?要不要把披风披上?” 风佑贴在连城耳边,一如既往的体贴,只是此刻的连城听来,没有一丝感动。
连城摇摇头,走到栏杆处望向山下,风中的黑色旌旗猎猎作响,她回头,正看见风佑对着她笑,那含着六分冷峻的笑,让她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哀伤。
风佑倾身闻着连城耳际的体香,手挑起她长长的青丝,轻声呢喃:“你还会回来的,回到我身边!”话语虽轻,那意志却坚韧如铁。连城忽然觉得害怕,在他温柔的眼神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那除了欲望和野心,其他的东西!
“王,时辰到了!”
风佑身后走来一名副将,连城双唇一抿,见风佑的剑眉蹙到了一起。
“走吧!”
连城不等他的手伸来,自己走下台阶,一步步,她看见叶姜正站在对列的前沿,风鼓起了她的衣袍,吹散了她的盘发,可她依旧镇定的微笑,连城觉得那笑容很假,她不相信此时此刻,自己心爱的男人拿你去换另一个女人,有谁能真心的笑出来?于是她看叶姜的目光带着鄙夷,但随即看到她身旁的连惑时,却又充满了哀伤。
垂在一旁的手被另一个滚热的掌心握住,连城看到连惑眼中瞬间而生的杀意,风佑还在耳边说:“丫头,记住我的话,我不放手的!”
那一瞬连城觉得好冷,她转身,对着他嘲弄的笑道:“佑,如果你这一生有得不到的东西,那一定是我……”
然后她没有看他的表情,大踏步的向着黑旗军而去。
叶姜看着连城走了过来,她眼中的坚韧和那些哀伤不可抑制的泄露出来。叶姜注视着她的神情,那是绝望后寂寞无语的沧桑,以及她无法参透的深沉……
叶姜离开的时候,眼角看见连惑的手伸了出来,可连城却没有接,她停在他的面前,仰头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前方的风佑双拳紧握,看得却不是正在走来的叶姜,僵持间,忽听“轰隆”一阵巨响,山中顿时硝烟弥漫开来,众人惊惶未定,连城用袖口掩鼻,却依旧痛苦于那浓浓硫磺的味道。待到沙石漫开,连城看见不远处的小山被炸了开来,土石纷纷的下落,在山脚出堆砌起天然的屏障,旁边一条古道恰到好处的延伸至脚下。连城一怔仰头看向连惑,见他正看着前方风佑。
“罗刹鬼,不周山口不是只有一个,只要我想,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我东隐的土地也不是这么容易就踏上的!”
风佑冷笑一声,道:“连惑,我不会用西泽那招来对付你,我若要打你,定是两军在野,堂堂正正的一战!到时候,别说你一座土山屏障,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踏给你看!”
说完横剑于面前,右手抚上剑柄,一寸一寸的拔出覆海剑,剑身反射的光映在他带着邪肆微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