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宇为之气结,霍地站起身来,断然道:“你和我之间已因高山鹰一事深仇难解,岂有交易可能……”
“哎……呀”一声惨叫划破宁静的空间。
号叫来自梦湖。
凌渡宇愕然望向梦湖,祭台上人影闪动,一个大木架竖立起来,似乎绑著一个全身赤裸的人。
“呀!”第二声惨呼响起,隐隐有呼呼鞭声,凌渡宇立时想起雅黛妮被鞭打的战友。
巴极面容不见半点波动,平静地道:“那是韩林,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惨叫一声接一声传来。
凌渡宇坐了下来,沉声道:“那你为何不杀我?”
巴极盯著他,一字一字地道:“你这种人,和我一样,卖少见少,我是绝不会杀你的。”这样对敌人坦白,亦属奇闻。
凌渡宇道:“那我可以走吗?”
巴极狡猾一笑,道:“对不起!这世界并没有此等便宜事。”话锋一转道:“假设你能给我把她找回来,我可以答应你,由那一刻开始,我绝不沾手任何与毒品有关的事。”
凌渡宇大为意动,这是变相的做好事,没有了巴极的推动,南美洲毒品的流散最少要减低五十个巴仙。巴极为何这样委曲求全来说服自己?为甚么以他的权势,仍要倚靠他的帮助?究竟这是甚么一回事?这个她是否真的死了?
巴极静静地等待他的反应。
远方的惨叫,在空气中激荡。
凌渡宇道:“我要静静想一想,请你先把这令人烦厌的噪声去掉。”这是变相地求他饶了韩林。
巴极笑了起来,嘲弄凌渡字的软心肠。
远方的鞭音惨叫,倏然而止。
巴极身上有著精巧的传讯设备,可以在不动声息下,发出指令。
可怕的对手。
凌渡宇道:“我要游湖!”
巴极神情一动,想了想,道:“让爱丽丝陪你吧。”说罢缓缓转过头去,深注著里许外的梦湖。
凌渡宇随著他的眼光,望往似真如幻的湖景。现在不要说巴极,连他也对这活像有生命的湖,生出了特殊难言的感情。
这个湖,和人类的梦想有何关系?
为甚么被称作:梦湖。
这个巴极要他去找的“她”,和梦湖有何关系?
碧绿的波纹,在湖面荡漾,小舟划过,分出两道水纹,向后方扩大开去,溶入梦湖的水波里,活像外来的文化,被本土更具特色的文明同化了。
湖水微温。
凌渡宇把手从湖水中抽出来,抬头望向舟尾运桨操舟的美丽女子:爱丽丝,巴极的女管家。
木桨划入湖水内,打出一个深深的漩涡,漩涡转了开去,很快结束了短短的生命,回复湖水的一分子。
爱丽丝回望凌渡宇,嘴角绽出一个动人的笑容,轻摇长垂的秀发。
凌渡宇看得呆了片晌,才记起早先脑海升起的问题,把手举在仰起的面上,浸湿的手掌,滴下了一滴晶莹的湖水,凌渡宇用口接过,味道有点咸。
凌渡宇闭上眼睛,轻柔的阳光,透过薄薄的湖雾,晒射在面上。
凌渡宇一手支撑在身后,叹了一口气道:“我也分不清楚来这里是寻仇,抑或是度假。”
爱丽丝轻笑一声,眼光扫往远处岸边清绿的雨林,陶醉在清晨的宁静里。
凌渡宇又叹了口气,说出心中的疑问,道:“湖水为何有点温热?”
爱丽丝深深地望他一眼,道:“这是一个谜,博士曾聘请专家深入湖内查究,最深处竟达三千多英尺……”停了一停,似乎在思索一些事情。
凌渡宇耐心地等待。
爱丽丝续道:“湖底有个庞大的死火山遗迹,专家估计热流可能是由死火山某处泄漏出来,可是因为热流的移动不断改变,有违常理,终于没有结论,不过湖水经化验后,证实含有大量矿物质,所以梦湖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温泉。”
凌渡宇露出深思的表情,把手再浸入湖水内。
爱丽丝不明白凌渡宇脑中在想甚么,把桨抽上舟上,任由小舟在湖面随波逐流,低头道:“你知道吗?我从未见博士这样看重过一个人。”
凌渡宇晒道:“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爱丽丝抬头盯著他,道:“你不会明白的,博士是个很特别的人,有他处事的原则。”
凌渡宇笑了起来,道:“对不起!他的原则是为他自己而设,在我眼中,他是个无恶不作、以别人痛苦为自己快乐泉源的毒枭。”
爱丽丝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清楚了,博士的所谓毒品生意,全属可卡因、大麻等软性毒品,这类东西,在北欧和美国很多地方,已变成半合法化,只是因为牵涉到烟酒商的庞大利润,所以始终争取不到合法地位……”
凌渡宇闷哼一声,道:“医学早有结论,即管是软性毒品,也对人体有害,爱丽丝小姐不是不知吧!”
爱丽丝道:“烟酒何尝无害,为甚么仍可公然卖买?”
凌渡宇眼光望向湖水,道:“已存在的错误上,是否应再加上一个。”
爱丽丝垂下长长的睫毛,一时语塞。
凌渡宇不忍迫她,话题一转,问道:“谁人给这地方,安上梦湖这样的鬼名字?”
便阔的湖面上,雾气愈趋愈薄,阳光洒落湖面,波光闪闪。
爱丽丝道:“博士搜集了所有有关梦湖的资料,据说在很久远的年代时,附近的土人每年都在梦湖举行盛大的祭湖仪式,把一个美丽的处女,用火舟送往湖心,献给湖神,祈能雨顺风调,谷物丰收。”
凌渡宇脑海中立时勾出一个鲜明的图象,美女给缚在堆满柴火的船上,在烈焰和土人膜拜下惨叫哀号的场面。
爱丽丝道:“梦湖对土人来说,是远近河泊之神居住的地方,喝了巫师的神水,可以在湖雾最浓时,看到奇异的神迹。”
凌渡宇把桨提起,向岸边划去。
两人沉默起来。
梦湖究竟是否真有神?
一群鱼在水面近处掠过。
凌渡宇“噫”一声,坐直身子,指著东岸一块突起的大石道:“那块石很古怪,比附近所有石最小大了十多倍,像是由远处搬来那样。”
爱丽丝道:“你的观察力真敏锐,那是梦湖最怕人的一个地方,叫作『哭石』,几乎自有历史以来,便有存心求死的人,来到这哭石处,投湖自杀,哭石下有几道地底暗流,做成暗涌,即管精通水性的人,也是非常危险,哭石得名的原因,是自杀者的亲人,来到石上哭祭。”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这样一个地方,巴极要来干吗?”
爱丽丝道:“博士相信人杰地灵,不畏鬼邪异力,但是,三年前……”忽地住口不言。
凌渡宇望向她,道:“三年前怎样了,发生了甚么事。”
爱丽丝茂恐垂首,道:“我不能说,让博士告诉你,噢!博士说有事情求你,究一竟是甚么事。”
凌渡宇讶道:“甚么?连你也不知吗?”
爱丽丝忽地惊叫起来,道:“噢!你要划到那里去?”
凌渡宇道:“我要往哭石一游。”
爱丽丝尖叫道:“不!我不想去。”
凌渡宇又道:“又不是叫你去投湖自尽,你怕甚么?”
爱丽丝现出恐惧的神情,道:“踏足哭石,我只试过一次,那天虽是阳光普照,仍有一股阴寒恐怖的感觉,那经验太可怕了,你要去,恕我不敢奉陪。”
凌渡宇轻松地耸耸肩,道:“我偏不信邪,我们在附近的岸边上岸,我要走过去……”
眼睛示威地瞟向面色苍白的爱丽丝,道:“看看恐怖阴森到甚么地步?”
爱丽丝低头不语。
凌渡宇心中有点奇怪,爱丽丝在巴极的罪恶集团内,身居高位,每日都要应付黑道中的人物,可是现在横看竖看,都像一个单纯的女孩,对自己亦有种奇怪的信任和不用机心?这是甚么一回事?
小舟轻震,船头碰上岸边的泥。
凌渡宇站起身来,向爱丽丝递出他的手,后者犹豫了半晌,把手放进凌渡宇的掌握里。
湖祭四
凌渡宇把她拉起来,感到她的手有点颤震,有点紧张。
哭石在右方百多码处静静躺在岸边,一截浸在水里,像只伏在岸旁俯身喝水的怪物。
凌渡宇放开爱丽丝,以轻快步伐向哭石大步走去。
爱丽丝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哭石在眼前扩大。
露在泥外的石身,光洁平滑,像个巨大的平台,斜斜由地面向上升起,伸出湖水里,最高点刚巧在临湖处,离地足有二十多尺高,然后向内收入,做成一个独立悬空的孤崖。
凌渡宇缓缓踏上哭石,一直走到边缘尽处。
这个角度下,梦湖广阔的湖面,水波荡漾,银光闪闪,对岸的雨林,成为一长条的葱绿。
望向石下,水流外表似乎平静无波,细看之下,水面远较平滑,显示一股力量,在水下作用著,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代表了水内强力的暗流。
自有哭石以来,不知多少人在这处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想到这里,凌渡宇忽地升起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全身汗毛倒竖。
一股几乎完全无法抗拒的惊怵恐怖,蔓延至心灵的每一个角落。
刹那间,成千上万的冤魂,一齐在向他哀号。
他的胸口像给千斤大石紧压,大口地喘起气来,震骇的感觉不断增加,凌渡宇踉跄地踏前一步,来到哭石的边缘,只要再走前一步,他要像以前来自杀的人一样,掉进凶险的水流内。
冷汗从他额上标出来。
凌渡宇悲叫一声,双手抱著头,正要向前跳出。
一对手这时从后紧抱著他,把他拖了回去,凌渡宇无力地被扯下哭石。
一把声音不断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凌渡宇逐渐回复神智,茫然地抬起头来,接触到爱丽丝关心焦虑的美眸。
凌渡宇发觉全身湿浸汗水,软弱地道:“天!发生了甚么事?”
爱丽丝双手穿过凌渡宇的虎背,大力抱著他,曲折动人的胴体,紧挤著凌渡宇,给予了后者高度的安全感和温暖。
她的身体比凌渡宇矮上少许,面庞离开他的只有数寸,青春健康女性如兰的口气,喷在凌渡宇的面上,使他迅速复原。
爱丽丝无限怜惜地道:“你几乎跳下湖水去,幸好我早便留神……”
凌渡宇望著她丰润的红唇,一张一合,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很快又克制下去,奇怪地问道:“为甚么你早便留神,你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吗?”
爱丽丝点头答道:“同样的事,也曾发生在博士身上,那次也是我把他拉了回来……不知怎的,我第一次看见你时,感到非常熟悉……觉得你和博士有非常近似的特质,所以我……很愿意信任你……喜欢你……”
凌渡宇道:“同样的事,有没有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爱丽丝摇头道:“其他的人,大多毫无感应,充其量也只像我那样感到阴寒恐怖,只有博士是例外,还有你……”
凌渡宇恍然大悟,爱丽丝凭著女性敏锐的直觉,感受到他和巴极两人都是有精神异力的人,这也解释了她对自己的好感和信赖。
可是这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爱丽丝忽地满脸红霞,娇羞地低下头,神态动人之极,似乎在这一刻才醒悟到两人的亲密接触。
假设她表现得像淫娃荡妇,凌渡宇必因心中鄙视,而失去亲近她的欲望,但她这少女的羞态,反而挑起他原始的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