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上朝,宰相李逢吉出班奏道:“征战淮西多年,如今又同时讨伐成德,朝廷与民众实在是困乏不堪。古人云: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现在非到不得已之时,用兵只能劳民伤财,大损国力。如今士气低落,财物耗尽,日后真不知该如何办理,请圣上明断。”
于是众朝臣纷纷奏说战争之害,言如今财物、兵士的损耗,其实意思只有一个,就是是打算停战。
宪宗李纯不语,也不知他心意如何。他见裴度始终不说话,便问道:“裴爱卿意下如何?”
裴度道:“臣无话可说,臣只请亲自前往淮西督战!”
众臣大惊,心想你一个文弱书生,竟如此大胆,李纯大喜,问道:“爱卿真能为朕被刀剑,冒矢石而一行吗?”
裴度昴然道:“我誓不与贼人共生天地之间!”又道:“此一去,若贼子不灭,裴度誓不回来!”众人见他说得绝决,都不禁面面相觑。
裴度又道:“近日我看了吴元济的奏表,他面临的形势实在已经窘困紧迫得很,只可惜各将领人心不齐,不能够合力紧逼他,所以他还没有降顺。如果我亲自前往行营,各将领惟恐我争功,定能争先进军破敌了。”
宪宗大悦,说道:“裴爱卿所言甚是。”看了李逢吉一眼,道:“李爱卿言道:‘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又说现在还不是不得已之时,朕欲问李卿,现在不是万不得已之时,什么时候才是万不得已之时?要等贼子进了长安,打进宫中,把朕抓了起来,那时才是万不得已吗?然则那时候再用兵却又还有何用?”
他说这些话时虽然和言悦色,但话中含意却极是严厉,李逢吉吓得忙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众臣也跟着跪了下来,定时黑鸦鸦的跪了一片。
宪宗道:“众卿都起来吧,众卿见事不明,害怕征战,朕也不来责怪。唯裴爱卿精诚为国,一片忠心,实为可嘉。裴爱卿,朕任命你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兼彰义节度使,还充任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
裴度谢恩毕,因奏道:“皇上,臣出征淮西,独木难支,臣请左金吾卫大将军吴元庆为副使。”
宪宗李纯点点头,笑道:“朕不但要封吴元庆的官,朕尚有一喜事要加之吴爱卿身上。”
吴元庆听李纯同意其出征淮西,顿时心花怒放,管他官大官小,那都不在乎,只要能出征淮西,便一切心愿已足,忙跪下磕头谢恩。
李纯笑道:“现在就谢恩还嫌早了些,朕的话还没说完呢。吴爱卿,永安公主曾许嫁回鹘保义可汗,蒙卿护送,谁知保义可汗已死,闻听爱卿尚无妻室,朕意欲招你为驸马,卿意如何?快快谢恩罢。”
顿时,安静的大殿中一片喧哗,大家纷纷向吴元庆表示祝贺,招为驸马,那真是天大的荣耀!
吴元庆当听到李纯说还有喜事,又说到李红英,一颗心就不禁怦怦的跳了起来,心里只是说“糟了,糟了。”谁知竟真的要把李红英嫁给自己,这皇帝说出的话,那就是圣旨,若不遵从,只怕便有杀头灭族之祸,但自己一心只爱林洁,又岂能娶别的女子?一时跪在当地,呆若木鸡,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纯和众臣见他如此,还以为他欢喜得呆了,却听吴元庆磕了几个头,郞声道:“贼子不灭,何以家为。皇上,如今贼子叛乱,吴元庆誓死灭尽天下贼子,暂不想成家,以免有家室之恋,消磨意志。请皇上明鉴。”
众人听了这句话,顿时都不禁呆住,均想,这人莫非是呆子?怎么连皇上许婚都拒绝?何况许配给他的又还是公主之尊?
李纯大怒,便要发作,转念一想,便即忍住。何况李红英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女儿,对之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既然认了女儿,封了公主,便也想让她有个归宿。知她喜欢这个吴元庆,所以才许婚,谁知这小子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竟敢抗旨拒婚。真是岂有此理。只是这年轻人有个性,武功高强,甚合自己脾味,一时倒不想加罪,心想,你为报父仇,一心想亲自出征淮西,我偏不如你意。
当下说道:“你若想当副使,出征淮西,你就答应这门婚事,你若不答应,贼子灭不灭,也与你不相干了。”
吴元庆道:“皇上,这国家大事,岂能……岂能……”他想说岂能戏言,出尔反尔?但终于不敢说出来。
李纯道:“你是说我不能言而无信吗?哼,天子无戏言,我说的话全是圣旨,你既先把我的圣旨不当一回事,又岂能责我以‘天子无戏言’?”
第三十二回 万乘之君忧庙堂 第五章 私自出征
更新时间:2009…11…13 12:56:16 本章字数:2851
当下李纯不再理吴元庆,裴度奏道:“如今贼寇尚未平定,宰相应当招揽延引各地德才兼备的人才参与谋划计议。”于是,他请求在私人宅第中会见宾客,宪宗准其所请。
退朝之后,吴元庆一片神思恍惚。别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他,好像他是一个怪物一般。
将到家中,只见前面一个人在等候,走近前去,却是李红英,吴元庆看到她,心中不禁有气,心想你明知我与林洁好,何必还要以势压人呢?却见她脸容憔悴,眼色幽怨,心里不禁软了,心想,她爱我敬我,对我一片深情总是没有错。只是我却不能报答,只能辜负她的好意了。
两人默默相对,良久,良久,吴元庆叹了口气,道:“三妹,咱们义结金兰,兄妹情深,名份早定,你这却是何苦?”
李红英叹道:“我也希望我只把你当哥哥,但是我做不到。爹爹见我闷闷不乐,他知道我的心事,向皇上提出来,元庆哥哥,并不是我叫皇上这样的。我知道你喜欢林姑娘,我怎么会强逼你呢?”
吴元庆黯然道:“对不起。”
李红英凄然道:“不,是我对不起你,听说皇上很是恼怒,又不准你出征淮西了。”
吴元庆道:“你别这么说。我辜负了你的感情,你不恼恨我吗?”
李红英道:“我不恼恨,我只恨我为什么生在皇家。我若不生在皇家,你也许就会喜欢我了。”
吴元庆道:“不,我现在也很喜欢你,但这是兄妹之情,我与林洁……三妹,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
李红英道:“可是我偏要强求。只可惜我生在帝王之家,别人看着风光,其实许多事都不能自己作主。我若是像林姑娘一样,生在普通人家,我就跟着你,就算像王姑娘一样,给你做丫环奴婢,也胜于现在这样生活。”
吴元庆心下感动,说道:“三妹,将来你会遇到好男人的,等你遇上了你爱的人,到时就会觉得,他比我强过百倍。”
李红英凄然道:“不会的,我这一生都不会遇到这样的人了。比你强的男人世上自然有,但我偏不喜欢。”
吴元庆无言以对,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等下公主府的人发现公主不见了,还不知怎么焦急呢。”
李红英道:“叫他们焦急去。我……我也是个人,什么公主,连随便出入的自由都没有,再怎么尊贵,再怎么富有,又有什么用?”
吴元庆道:“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人生在世,谁也不是百分这百自由的,就是皇上,也有许多的不自由。何况你我?”
李红英看着他,忽然道:“元庆哥哥,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
吴元庆道:“三妹,我若讨厌你,又怎么会与你义结金兰?”
李红英道:“其实,我不是争风吃醋的人,如果我和林姑娘一起,我一定会和她亲如姐妹,我不会摆公主的架子,我尊她为姐姐,你……你……”说了两个你,终于说不下去,脸上一片娇羞。
吴元庆知道她的意思,她竟愿意做妾,顿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柔声道:“三妹,再别说这话,你是金枝玉叶,想我吴元庆一个山野匹夫,算得了什么?我真是不敢当。”
李红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两人正站着发呆,林洁和王茵圆从家中出来,看到二人,林洁叫道:“吴大哥你下朝了?怎么站在家门口说话?也不请公主进家坐。”便向前见礼,说道:“林洁叩见公主。”说着,便要下跪,李红英忙扶住了,说道:“林姐姐,咱们亲如姐妹一般,你何必如此多礼?你这不是骂我吗?”心想,你说话神气,俨然以女主人自居,倒好似自己已经是女主人了一般。我却不过是一个客人而已。心中十分不快,又伤又妒,又无可奈何。便也不进去坐,说:“我出来这么久,他们该找我了,我回去了。”转身便走了。
吴元庆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吴元庆告诉林洁朝中所发生的事,林洁听他公然抗旨拒婚,大是感动,说道:“吴大哥,其实你不必拒绝的。”
吴元庆笑道:“胡说。我不拒绝,难道我娶了她吗?那你怎么办?我不成了负心薄幸的势利小人?”
林洁道:“可是你这样做,你不知道有多危险?若是皇上恼怒起来,说不定便砍了你的脑袋。”
吴元庆笑道:“洁洁,咱们两心如一,生死祸福又怎能想得那么多?他便纵然杀了我,我吴元庆又岂能为人所挟?便是皇帝也不能。何况他纵然要杀我,我也不会就束手待毙。”
林洁见他威风凛凛,大有虽万千人吾往矣的气概,心中钦服,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吴元庆道:“他不许我去征淮西,我却偏要去。我想来个不辞而别,咱们投奔李光颜大哥或是李愬大哥去,我又不求出将入相,只要能报仇,便是做一个冲锋陷阵的小卒子也是一样。”
林洁道:“也好。我跟你一起去,咱们什么时候走?”
吴元庆道:“事不宜迟,咱们连夜出京。”
林洁道:“王妹呢?她不会武功,带在身边也不安全,可是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她又必然不愿。”
吴元庆沉吟道:“那就带上她吧,否则她定然会伤心难过。”
当下两人去跟王茵圆说知此事,王茵圆一听,他们要出京,心怕又把她一人留在此处,早就急了,说道:“我也要去。你们嫌我累赘……可……可不能丢下我不管。”说完,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吴元庆笑道:“谁说丢下你不管了?谁嫌你累赘了?”
王茵圆大喜,说道:“这么说,你们答应带我一起走了?”
林洁笑道:“自然带你一起走,把你丢在这里,我舍得,你大哥可舍不得。”
王茵圆不禁破涕为笑,见吴林二人都带笑看着自己,又不禁害羞起来,说道:“我去收拾收拾。”
吴元庆道:“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宅子是皇上所赐,一应东西咱们都不动。只带上我们的银子衣饰就成了。”
三人连夜出了长安,向淮西前线奔去。
一路晓行夜宿,紧赶慢赶,路上不知走了多少时日,这日终于到了李光颜军中,远远望去,只见军容整肃,壁垒森严。
吴元庆说求见李将军,卫士进去报告了,不一会,只见李光颜大踏步出来相迎,说道:“元庆,让你久等了,在军中,法纪严明,没有办法。”
吴元庆道:“李大哥说哪里话来?本当如此,你我兄弟,难道我还会见怪么?”
李光颜见了王茵圆,笑道:“王姑娘,你好。”
王茵圆见他突然对自己说话,不禁红了脸,说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