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又如何?”
“杀手的职业,就是杀人,这一点,秦大侠一定明白的。”
“不错,杀手的确只是种悲哀的杀人工具,可是被杀之人岂非也是很无辜的?”
“杀手杀人,是因为受雇于人,他要杀什么人,完全不是他自己能够做主的,难道这也有错?”
“没有,一点错都没有。”秦孝仪苦笑道。“杀人者没有错,被杀者也没有错,那么错的究竟是谁呢?”
“错的是谁?”秦孝仪微微一怔,苦笑道,“错的当然是雇人杀人的人。”
“既然如此,你们寻找任我杀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找到他,又怎么找出真凶?”
燕重衣似乎微微一怔:“你们找他,只是为了探听真凶的信息?”
“冤有头,债有主。”秦孝仪微笑道,“这道理,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是明白的。”
燕重衣yao着牙,久久没有说话,仿佛正在揣摩着秦孝仪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任我杀此人卑鄙无耻,无恶不作,纵然此事错不在他,但只凭他的所做所为,就已经应该死一千次。”左丘权突然昂首阔步,一脚踏了出来,凛凛而言。
“你说什么?”燕重衣目光一冷,杀机已现,“你说他该死?”
“如果这种人还不该死,这世间哪里还有公道可言?”也许是因为无法抵御从燕重衣身上发出来的冰冷杀气,左丘权忍不住悄悄地退了一步。
“左丘大侠果然急公好义,吃的用的都是他人之物,管的就是天下事,却不知这大侠之名值多少钱一斤?”欧阳情忍不住反唇相讥。
左丘权脸色一变,怒目相向,沉声道:“这东西岂能用钱计算?要知道,侠义之名可不是用银子就能买到的。”
欧阳情轻摇螓首,“哧”地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
“有些人明明就是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假道学,却偏偏摆出一副大仁大义的模样,假公济私,惺惺作态,岂不可笑?”
“你在说谁?”左丘权的脸色变得铁青。
“哎呀!”欧阳情轻呼一声,娇笑道,“小女子说的可不是左丘大侠,只是这世上人心难测,只看表面是绝对看不出来的,所以小女子才提醒各位,千万别让某些人牵着鼻子走。”
左丘权的脸色瞬间一变再变,怒叱道:“你与任我杀是一丘之貉,只怕也不是好东西。”
“莫非左丘大侠就是东西?”话一出口,欧阳情又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左丘权猛然怔住,作声不得。
“左丘大侠如此激动,难道心中有鬼?”欧阳情得理不饶人,决定给他一个难堪。
“闭上你的嘴。”左丘权再也忍耐不住,狂吼道,“你以为老夫不敢杀你么?”
“呛啷”一声,剑已出鞘,剑光流动,剑尖直指欧阳情咽喉。
欧阳情神色不变,淡淡道:“左丘大侠是想杀人灭口么?”
左丘权一句话也不再说,手腕一抖,剑尖颤动,作势刺出。
燕重衣一步踏出,站在欧阳情的身前,目光盯着雪亮的剑尖,沉声道:“你也用剑?”
左丘权微微一怔,冷哼道:“自然用剑。”
“你也不配用剑。”
左丘权脸上勃然变色,气极反笑:“老夫使剑之时,只怕你这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居然敢说老夫不配用剑?”
“剑的用途很多,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强身健体,但绝不是用来欺凌弱小的。”
“这些道理,还用得着你这臭小子来教吗?”左丘权阴沉着脸,也不知在打什么心思。
“但这用剑之道,你却实在无知。”燕重衣摇摇头,叹了口气。
“老夫无知?哼,哼哼!”左丘权沉声道,“你又知道多少?”
“我也一样毫无所知,但我知道,在三招之间,我就可以让你手中无剑。”
“几招?”左丘权气极,瞪着眼珠子沉声道。
“三招。”燕重衣淡淡道,“你听清楚了么?我可不会再重复一次。”
左丘权愣了半晌,忽然仰天狂笑,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一个笑话。
笑声突敛,左丘权回头瞧着秦孝仪,大声道:“各位听见了么?他居然说三招,三招之间就要让老夫手中无剑。”
秦孝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微笑不语。
左丘权扭头瞧着燕重衣,厉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燕重衣冷冷道:“是我说的,想必这里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真的只用三招?”
“只用三招。”
“好。”左丘权阴恻恻地道,“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我也想要你一样东西。”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一定给你。”
左丘权慢慢地阖起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缓缓道:“对于你来说,你这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自然是生命!
一个人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又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也不止一个,也许有的人认为是金钱,有的人认为是名誉和地位……
但对于燕重衣这种人来说,他这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会是什么?剑?抑或是……
燕重衣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自己的右手,这是一只握剑的手。如果不是这只手,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杀手无情”燕重衣这个人。
左丘权也在看着这只手,这只手本不可怕,可怕的是它握剑的时候,杀人的那一刻。
“你以为你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你的手?”左丘权的脸上忽然露出种诡异的微笑。
“不是。”
“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
燕重衣想都没想,立即说出了两个字:“友情!”
“你的意思是说,你这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就是朋友?”
“不错。”
“那么……老夫就要夺走你的友情。”
“友情是长在心里的,根深蒂固,你如何可以夺得去?”
“自然可以。”左丘权双目一张,陡然射出两道逼人寒光,“如果你败在老夫剑下,老夫非但要你亲手杀了任我杀以慰天下,还要你解散‘九龙堂’这个杀手组织,你做得到吗?”
“好,我答应你。”燕重衣依然想都不想,一口应充。
失去友情,对于燕重衣这种人来说,那是意味着什么?那不是死亡,却比死亡更痛苦。
安柔的心又几乎跳出来了,仿佛连呼吸都已忘记。
这呆子又犯了什么疯病,居然拿友情作赌注。刚才他虽然只用了三招就击败了江不云,但左丘权毕竟不是那种草包一样的人物。
一个人立足江湖,成名不易,左丘权既能成就“急公好义”之名,自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若无真实本领,焉能闯出名堂?这呆子竟好像偏偏就不懂得这道理,居然还装作若无其事。
安柔暗暗地跺了跺脚,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担忧,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燕重衣竟如此关心。
“燕重衣啊燕重衣,你把老夫看成什么人了?”左丘权仰天长笑,“看来传说中的燕重衣并不聪明。”
燕重衣镇定如常,淡淡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也不必得意得太早。”
“拔剑。”左丘权脸色一端,沉声喝道。
“不必。”燕重衣摇头道。
此言一出,非但连左丘权都被惊呆了,就连欧阳情的眼神也变了。
燕重衣居然拒绝拔剑,难道他想故伎重施,赤手空拳在三招之间夺下左丘权的剑吗?如果这是一场赌博,他下的赌注也实在太大了些。
如果说,剑是燕重衣的生命,那么他的手就是cao纵命运之神,但友情,却无疑是他的灵魂。如果一个人没有了灵魂,与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我说过,剑是用来杀人的,尤其是我的剑。”燕重衣缓缓说道。
江湖上一直都有这么一个传说,传说燕重衣的剑是必杀之剑,剑不轻出,出必杀人。传说虽然未必属实,但总不会是空**来风,纯属捕风捉影、无稽之谈。
“你的剑怎样?”左丘权神色不动,心里却暗暗高兴。
“剑为凶器,本是不祥之物,出必见血,决不空回,在我剑下,流血就是死亡。”燕重衣长出一口气,缓缓道,“你这人虽然可恶,但还不该死。”
“你不拔剑,就是不想让老夫死得太痛快?”
“嗯!”
“可是你是否知道你失败的下场?”
燕重衣摇摇头,仿佛不想多说,冷冷道:“出剑。”
87。 第二十一章 挥手纵豪强
剑光一闪,左丘权终于出手,凌空一个翻身,手中长剑倏然刺出。长剑是直的,直而硬,硬而冷。可是他这一剑刺出,又直又硬的长剑却像是在不停地扭曲颤动着。这口长剑竟像是已变成了一条毒蛇,活生生的毒蛇。
这一招,其实与江不云那一剑并无多大分别,只是更加成熟,也更稳定,虽无江不云的狠毒和辛辣,却多了一份诡异和虚无。同样一个招式,左丘权使来竟似全无破绽可寻。
左丘权的确是个用剑高手,这一点连秦孝仪都不能否认。
这一剑应该如何化解?燕重衣知道自己必须镇定。长剑毒蛇般刺来,他居然动也没有动。
他为什么不动?不动是什么意思?不动就是动。不动远比动更困难,也比动更巧妙,这岂非也正是武功中最奥妙之处?
突然间,左丘权这一剑竟已变了,本是一招实招,忽然变成了虚招,一口长剑,忽然变幻成数百数千,没有人能分得出哪一道剑影是实,哪一条是虚?
这一招居然与江不云那一剑如出一辙,但速度之快、出手之狠,何止胜过万分?
长剑的影子,就像是已凝结成一片幻影,一片虚无的光幕。就在这时,燕重衣却动了动,身子忽然移开了八尺。
与此同时,“笃”的一响,长剑已点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上,接着“笃,笃,笃”,响声不绝,那木制的地板已多了无数个洞——那些虚无的影子,竟全都是致命的杀手。
所有的人都在悄悄向后退去,扩大了圈子,唯恐躲避不及,便被这些凌厉的杀招误伤,甚至枉自丢了性命。
燕重衣不由自主吐出口气,冷冷叱道:“第一招。”叱声中,他脚下一滑,居然直欺向前,“呼”地一拳击出,猛击左丘权的右肋。
此时左丘权还未来得及变招,右肋空门大露,这一拳的时辰和方位拿捏得恰如其分。只是这一拳却太平实普通——“直捣黄龙”,但却极其迅速,也极准确。这最常见、最平凡的一个招式,到了燕重衣的手里,便显得威力无比,而且极其有效。
左丘权自然也不敢大意,临危不乱,右肩一缩,整条手臂就像是可以随意扭曲的灵蛇,突然都收了回来,跟着手腕一翻,长剑一抡,竟如刀一般砍向燕重衣的手臂。这一招不仅巧妙,而且奇诡莫测,变化万方,若非左丘权这等剑法名家,绝难有此造诣。
与燕重衣那一拳的朴实无华相比,这一招实在jing彩绝伦,秦孝仪和清虚子都是一生学剑的高手,此刻也止不住地轻声喝了一声彩。左丘权的剑法固然变化无穷,运用自如,但仅仅只是他临危不乱的气势和应变的能力,就已让他们的心不能不为之折服。
谁知猛听燕重衣一声沉喝:“第三招来了。”
话音未落,他那一拳竟已硬生生地撤了回来,猛然间飞起一脚。谁也没有料到,他那一拳竟是虚招,为的就是引you对方撤剑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