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梦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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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梦奇夜-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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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早点告诉我,至少我可以买束花送她。”他开着拙劣的玩笑,似要缓和彼此的伤心。
    无我把伞交给柳夜奇,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剪成花形的纸,再将这张纸塞进石砌坟头的缝隙间。雨声冲刷走那些低不可闻的咒语,惟见她嫣红的薄唇快速张合。
    “啊……长出来了……”他惊奇地瞪圆了眼睛。
    一棵树苗自刚才塞入纸张的缝隙中破土而出,并以眨眼间的速度长成一人高的小树,又于瞬间在所有枝头绽放出雪白的花朵。一朵压一朵,满枝满桠,白得既华丽又清雅。大雨打落了花瓣,如此孤零零的遭受飘零,又令人打从心里产生怜悯。
    “是怎么变的?”柳夜奇赞叹地问。
    “种植术,大部分鬼怪师都会运用的小咒术。”
    “以前只有在书上看到过,原来真的有这种咒术。”他感叹,“是不是还有其他更有趣的咒术呢?”
    无我微微一笑,雨水打湿的发丝黏在脸颊上,苍白的脸色如花瓣。
    “有什么话和我妈妈说吗?”
    “她能听得到?”
    “也许吧。”身为鬼怪师的人不该向世人提到太多鬼怪世界的事,多说无益,只会增加常人的恐惧。 
第六十七章
    “那好。”柳夜奇站到伞外,淋着雨站得笔挺。双手合什,闭眼,一脸肃穆地微垂头,“阿姨,我是夜奇。对不起,一直没能够来看你。请你放心,以后我和梦梦每年都来看你,以后我会照顾梦梦,永远。”
    被雨浸冷的身体一震,内心却体验到了一股暖流。她为他打伞,明显的身高差距让她不得不踮起脚,虽然显得有些可笑,可是此时流淌于两人心中的温馨情感足以使他们忽略其余的一切。
    “柳夜奇……”从承认自己就是梦梦之后,她再也没有称他为“老师”,却也没有叫他“哥哥”。
    “什么?”专心地看着脚下的路,他随口问。
    “我喜欢你。”
    呃?他呆呆地转头。
    “我喜欢你,不是上次的玩笑,也不是因为你曾是我的哥哥。”
    并非雨声太大,阻碍了他的听觉,的确是那个意思。柳夜奇凝视她濡湿的脸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不是梦梦,我是无我,鬼怪师无我。”她大声强调,常眯成缝的眼睛从未像此刻般清澈明亮且满布痛苦。
    “我……”他张了口,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你成为恋人……”
    等不到他继续下去的解释,她笑了,冷得发颤的微笑。
    “就这样?”
    “还有别的吗?”他只是手足无措的困惑。
    “你刚刚还说要永远照顾我。”她出口是平静得令自己心碎的语气。
    “啊,但没想过以恋人或者伴侣的身份。”实话实说的残忍,透着雨天的冰凉。
    “原来如此。”无我自嘲地笑着,“是我会错意了。”
    盯着她明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柳夜奇突然发觉自己的冷血。他向她伸出手,起了水气的镜片遮住了他欲透露的情感。
    “我只是说不曾想过。走吧,下这么大的雨,我们快点回去。”
    她想要拒绝他的手,偏又贪恋他手掌的那份温暖。相携走过雨中,一度她以为他们能够变成她渴望的那种关系,现在看来又回到了原点。
    如果,柳夜奇是鬼怪就好了……
    擅长操纵对付魍魉的鬼怪师苦涩地想。天空遥遥传来乌鸦的怪叫声,那颗未得到暖意的心愈发悲凄莫名。
    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沉重的湿意同阴沉的天色一样,压得人越来越喘不过气。祭拜回来后,无我和柳夜奇进入一个奇特的氛围。两人几乎都不说话,偶尔不可避免的遇上了或者视线有所交错,便以一笑敷衍。无我觉得同处在一间书房内的柳夜奇在凝视自己,通常她都默许他这种善意的打量,有时候她回视过去,他就露出温和的笑容。而在柳夜奇看来,无我一直以一种淡然又难过的神情看着周遭的所有。如常地吃饭、如常地查资料、如常地和乌雅冷嘲热讽……然他总觉得她很不安,总觉得她很悲伤。 
第六十八章
    能够成为恋人吗?几天来反复想着这种可能性。遗憾的是他明明得出肯定的结论,可最后让理智全盘否定。他没有信心能让无我幸福,他只是一个除了写小说外一无是处的男人。
    极为苦闷地叹息,从柳夜奇离开厨房后,无我已经不知道叹息了多少次。
    “这么在乎那个男人吗?”乌雅把长发扎成束,老老实实地洗碗,纤长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很美。
    “没有。”她想也不想地否认。
    “有,你撒谎,对你的契约者。”
    无我习惯性地眯眼,把一双小脚随意地搁在桌子上。
    “笨小乌,你不了解我。”
    “可是本大人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天你们去祭拜,本大人就跟在你们的上方。这几天,你的样子,本大人也都看在眼里。”
    他一直背对着她努力地洗碗,两人都无法猜测彼此的神情。水池内陶瓷器皿的“叮当”声,以及雨点敲打在玻璃窗上的“噼啪”声,使屋内人听着烦躁,不由产生一种快要窒息的绝望感。隔了很久,她才发出嗤鼻的嘲笑。
    “怎么可能?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正的,这个道理你们鬼怪应该要比人类更清楚。”
    “本大人是你的契约者!”他转过身,因她的故作无事生气了。
    “正因为这个,所以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她装出笃定悠然的样子。一切依旧掌握在手里,而不是让狼狈的自己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这个聪明的契约者面前。
    “什么?”
    “在很早以前我就有了婚约,那个婚约者绝不是柳夜奇,所以我根本不可能为那天的事耿耿于怀。柳夜奇同我的关系,永远仅止于他是我曾经的哥哥。”
    乌雅傻掉了,怪叫起来:“那你为什么还要对他表白?”
    “只是试试罢了……试试……”最后的两个字只有说话者知道。
    “那个和你定下婚约的人是谁?”乌雅急切地问,一双金瞳似要冒出火来。
    “你见过。”
    “见过?哪里?什么时候?”
    “木鸢浩,木鸢家的长男。某个深夜一同来山庄拜访的两名青年之一,戴眼镜的那个。”
    神鸦大人噤声不语,只因契约者口中提到的那个姓——木鸢,就算是鬼怪的世界也都对这个家族的一切崇敬惧怕不已。
    “是赫赫有名的木鸢家的长男,能想到吗?”她低笑着沉吟,“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无数名媛淑女打破脑袋想要得到的东西,却被一个不起眼的无我得到了。”
    “那个男人……”乌雅不无同情地叹息,“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了。”
    是!惟一的机会已经被柳夜奇的犹豫抹杀了。他和她,除了过去的回忆和深埋在胸口充满湿意的悲伤情感,再也不会有什么了。
    “我是无我,会在乎谁呢?”她的问话,无人答。 
第六十九章
    “如果是木鸢家的长男的话,本大人没有任何话可以说。”乌雅不忍心看一脸失意的她,又转回身。
    柳夜奇算什么?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木鸢家则是惟一两个令得所有鬼怪退避三舍的家族之一,并且同鬼怪代言人世家的君家不同。木鸢一族历来在商界与政界野心勃勃,也一直是人类少数的统治者之一。
    木鸢啊……同无我结下婚约之誓的男人是怎样的人全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定会成为继承木鸢家一切的最高掌权者。
    窗外,天色全暗了下来,雨下得更大了。
    “以前我没能保护你,阿姨死了,你成了无我。”柳夜奇逆着光线的脸透出一股沉重伤悲。
    “是。”已猜到对方接下去所要说的事情,无我轻叹。
    “所以……”
    她站了起来,椅脚与地板的摩擦声使受惊吓的说话者打住了欲出口的话语。她直视他温柔得几近残酷的双眸,笑得仿佛很愉悦。
    “你考虑的结果就是以后你也无法保护我,也不能回应我的感情。”
    “是……”
    “那么就这样吧,夜奇哥哥。”
    夜奇哥哥?她笑的方式,说话的语气,似乎都在嘲笑他。而他却无言以对,沉默地望着她,心头万千空虚失落。
    “你,就一直住在这儿吧。既然你是我妹妹,就有权利一直住到出嫁为止。”
    他还在试探什么,或者挽留什么吗?既然不能接受她成为他的恋人,又为什么不肯放手?真是温柔得令人无法明白的男人。
    “不用了,我有地方住。”觉得和他再牵扯下去也毫无意义,她回绝。
    “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和上次劝她回去时一样的理由。
    “不是我一个人住。”她微笑。
    “就算有乌雅我也不放心,他毕竟不是人。”他固执得有些愚蠢。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就继续住在这里……”眯起的眼睛有着笑的形状,从缝隙射出的两道目光却似乎已将另一人看剔透,“反正也不会住多久。”
    没能听到她刻意隐藏掉的下半句话,柳夜奇想笑没能笑,依旧静静地望着站在窗口的她。
    “你在《一支笛子的叹息》中写过两句话,现在想来我觉得再贴切也没有了。”
    “是什么?”他诧异地问。
    “该来的总会来,该逃的逃不掉。生生世世的轮回……你在何处等着?而我又该去到何处?”若有似无的笑意,是深夜照着月华的白色夜来香。她走过他身边,不回头,轻轻关门离开。
    “你在何处等着,而我又该去到何处……”他反复地念着。
    别人不明白这一句话的意境也就罢了,他是作者,岂能不知这寥寥数语背后的无尽伤感与彷徨。阳光洒进书房,白花花的耀眼。许是被光线刺伤了眼,柳夜奇以手掌捂住双眼。 
第七十章
    未流泪,只是眼睛生涩得发痛,还有快要停止跳动的心……
    耳边响起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他惊得睁开眼。白色巨形的乌鸦居高临下地站在书架顶上俯视他,被传说为是妖魅象征的金眸隐隐有着讥讽的同情。
    “乌雅……”柳夜奇不知对方是何时,又是如何进来的。
    “本大人早就想告诉你一句话。”傲慢的神鸦大人不悦道。
    “什么话?”
    “柳夜奇,你是个愚蠢的家伙。”
    “是。”他承认,扭头避开妖怪责怪的视线。
    “那么,本大人再送你一句话。”乌雅张开翅膀,在天花板下盘旋起来,“后悔是你们人类最常见的苦恼之一。”
    声音随窗外的日光远去,一根白色的羽毛缓缓掉落,屋内回荡着神鸦透露出某种信息的警言。
    犹如公园般宽敞的庭园内开着各式各样属于夏季的花,树叶的深绿色浓得令人忧郁,那头顶上方是一片属于天堂的蓝白,吹拂的风带来这个季节特有的闷热。
    无我上半身挺得笔直,以无比端庄的样子跪坐在光可鉴人的木地板上。一反平日懒散邋遢的形象,今天的她难得地穿了一袭丝绸碎花长裙,裙摆曳地,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越发小了,似乎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有些卷的长发整齐地披散在脑后,垂腰,显出恰到好处的卷度与柔顺,也衬得她可爱小巧的五官更为甜美。微垂的眼敛,叫人无从揣测她的思绪。她静静的坐着,看上去既惹人怜惜又令人欢喜。
    “和浩儿见过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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