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叹着木鸢家的当家主母果然气度不凡,柳夜奇被台上的三位木鸢家的主人吸引了注意力。
“现在就由我儿媳司徒雪为大家介绍木鸢家未来的女主人。”
仪态大方地接过婆婆的话筒,司徒雪笑意盎然,一扫平日在商场打滚时的冷酷形象。
“各位,众所周知我们木鸢家向来娶妻不分门地高贵,只讲缘分。小儿此次订婚的对象并非如外界猜测是名门淑女,豪门千金,或者绝世美女,她不过是一介平凡的女子,是与小儿木鸢浩情投意合的恋人。”
场下一片议论声,显然没有料到木鸢家竟然会允许一个平凡的女子接掌一切。
“现在,此刻……”司徒雪适当地拉高声调,一边控制住现场的气氛一边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喜悦兴奋之情,“由我向大家宣布,我未来的儿媳,我们木鸢家未来的儿媳就是这位木鸢梦小姐!”
掌声久久不落,惊呼声此起彼伏。缓缓走过红地毯的女子有着娇小的身材,卷而长的漂亮发丝轻松地披散在两肩,衬得一张小脸格外可爱,如最精致的洋娃娃一般。尤其那双微笑的眼,顿时叫人立生好感。纯白色的丝绸长裙,艳红的玫瑰,她挽着身旁男子的胳膊踏着优雅的步伐经过每个人的视线。而身旁的男子正是先前引起全场女子轰动的银发金眸的美青年。
木鸢浩挂着浅浅的微笑,从乌雅手中握住无我毫无暖意的手,并主动吻了她化过淡妆的脸颊。
“辛苦你了。”
于耳畔一掠而过的气息,无我朝他眨眨眼。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旁人看来则是不言而喻的浓情蜜意。
一片赞叹欢呼声,有人开始拍手起哄。
“各位,这就是我木鸢浩将在两个月后娶进木鸢家的妻子,到时欢迎在场的每一位再来喝一杯。为了证明我对未婚妻梦梦的真心,今天我将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将我们木鸢家的祖传之宝——紫焰送给她。”
叹息声,惊呼声,议论声……柳夜奇仿若未闻地呆若木鸡。
台上的那个女子是无我吗?不,应该说是梦梦吗?不是吗?那为什么长得如此相像,为什么乌雅会站在她身边?如果是,那么会不会只是一场无我为了驱鬼降妖布置的闹剧?绝不可能是真的!
一动也不能动,他只能愣愣地看着众人蜂拥般上前纷纷道贺。
“夜奇!夜奇!”母亲的呼唤声将他拉回现实,“走吧,我们也去给你司徒阿姨道声贺。”
第七十五章
任由母亲拉着向前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以亲昵姿势相拥而立的那对年轻主角。
他一脸神情复杂地走到无我与木鸢浩面前时,无我早已看到了他。她照常对他微笑,只是笑眯成缝的眼睛透出一股冷意。
“你……”他语拙,恭喜的话哽在喉咙口吐不出。不敢置信,不甘心又禁不住感到愤怒与伤心。
“夜奇哥哥,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言不由衷的虚伪。
才明白乌雅先前的劝告,他看向那个妖怪,后者只是幸灾乐祸的笑。
“我不是你哥哥。”一出口便叫自己吃惊的酸味语句,但他全然不想掩饰,某种心灰意懒的悲伤堵在胸口。
“是吗?”无我笑得有些残忍,伸手摘下他的眼镜。
四目相对,他被她流露某种悲伤哀怨情绪的眼神震得后退一步。
“我想也是。我没有哥哥,那个夜奇哥哥早在很多年前就不在了,你不过是一个写鬼怪故事的小说家。一切都是我内心的怀念,一切都是过往失落后折射出的幻影。”
“你骗我!”柳夜奇低吼一声,异常清晰的痛苦,“你骗了我!”
她骗了他什么?她说喜欢他是真的,虽然她不得不嫁给木鸢浩。是他拒绝了她,那么漫不经心又不以为意,如今又说她骗他。
哀莫过于心死,她平静地笑了笑,反问:“为什么我不能骗你?连鬼怪都骗的我,为什么不能骗人类?”
“是。”柳夜奇或悲或怒的干笑两声,一转身便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匆匆离去。
“喂,要不要本大人跟出去?”乌雅很干脆地问。
眼底藏着不愿透露出的阴霾,她点点头。
“真是个不错的契约者。”一旁的木鸢浩懒洋洋道,“就是那个人吗?你说忘记却又无法忘记的男人。”
“你吃醋?”她不肯定也不否定。
洒脱的笑容,他一把抱起她,两人装出非常幸福的模样冲出众人不断上前贺喜的包围圈。
“我们是契约者。”
晴朗的天空下,这便是这对未婚夫妻的神圣誓约。
“木鸢浩……”已经有些哽咽的声音。
他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玩世不恭的俊脸瞬间变得温柔。
“哭吧。虽然我没有你那么了解鬼怪的世界,但我比你更了解人世。”
泪流满面,抽泣,无语。
契约这种东西真的有用吗?木鸢浩在心中嘲讽地想,但未将嘲讽说出口。怀里抱着的年轻女子,其实说穿了不过是供奉给他们木鸢家的祭品。祖母是为了报恩自愿嫁给祖父的,但无我却是另一种不同的情形。
她爱那个叫柳夜奇的男人,他知道,但他也爱莫能助。
“浩浩,你真的要娶那个鬼怪师无我为妻吗?就因为你们家与无我的契约?”慎昨天还问他。
“啊。”
“啧。”不满的乍舌声,“你还真是个笨蛋,会被契约这种烂东西当成玩偶。”
第七十六章
“所以这才叫人生,是命运这个妓女装饰丰乳肥臀的彩色布条,全不由己。”他大笑着回答。
现在,抱着痛哭的未婚妻,他只是为她觉得悲哀。一个必须牺牲自己的祭品,和没有选择的自己不一样。
名乐师亘乐死后的第三十年,平南王府买了一个极会弹古琴的少年。五十八岁的平南王爱极少年的琴音,为少年取名为亘乐,希望少年能成为像亘乐那样的名乐师。亘乐整日弹琴,除此之外就到大街小巷中的乐器行寻觅合意的古琴。一日,他在一家破旧的当铺看到一架断了弦的古琴,据说这架古琴是三十年前去世的名乐师留下的爱琴“濯恒”,他二话不说高价买下。亘乐擅长修古琴,任何坏了的古琴经他修葺后都能发出动听的声音。奇怪的是,他无法拆下断了的琴弦。花一月有余的时间,想尽各种办法,仍无法更换琴弦。传闻“濯恒”的琴弦是远古时代女妖的发丝所制,于是亘乐有了主意。听说城外西山上有一千年银狐妖,于是他不顾平南王的阻拦独自前往西山寻找狐妖。九九八十一天之后,银狐妖被亘乐的琴声打动,答应送给亘乐一束自己的发丝。将取到的狐妖丝发用自己的鲜血浸染后,终于可以为恭奉了一百零八天的古琴换好琴弦。古琴修复之日,一名美丽如妖自称为“濯恒”的男子站在他屋内。
“我一直等……终于等到你了……”
“等我?为什么你要等我?”
“因为你是亘乐,只有你可以触碰我。”红玉一般漂亮的眼睛透出璀璨的光芒,“等了万年,我才等到一个亘乐。他死了,我再等。结果这次只等了三十年,我便再次等到又一个亘乐。”
明白男子就是栖息于古琴内的琴妖,亘乐便视其为此生知己。一人一妖,日日相对,真情实意相待。“濯恒”的琴音之美更甚三十年前,而亘乐则被世人称颂为乐圣。
七年弹指而逝。平南王谋反失败,诛连九族。平南王府中的乐师、舞妓与下人皆不可幸免的被发配边疆。感激平南王多年对自己的照顾,亘乐在平南王行刑时,抱“濯恒”于刑台前抚琴相送。一曲结束,平南王含笑地断首落地。
“世人皆当汝为祸害,遗臭万年,偏汝待吾以知遇之恩。今汝去,为报汝恩,吾摔琴明志,随汝而往。”
亘乐弃琴,抱住恩人的头颅大哭。哭完,一头撞向“濯恒”的琴身,琴毁人亡!
“我去,汝当如何?”某夜,亘乐问。
“随汝来,伴汝去,等汝回!”濯恒答。
——夜奇《濯恒与亘乐》
目睹要嫁给别人的无我,目睹那一场盛大的订婚宴,目睹她讽刺的微笑,柳夜奇狼狈之极地逃回家。把手放在胸口,心在跳,可又莫名地抽痛。是什么受伤了?无我能嫁进木鸢家有什么不好呢?自己不是已经拒绝了她吗?在几次三番的思量之后。
第七十七章
乌雅要他别后悔,他也不想后悔的。
她说她喜欢他的,不是妹妹对于兄长的那种……见鬼,现在他为什么要想这个问题。他应该为她高兴才对!
无以言语的焦躁,他不知道如何平复混乱悲凄又愤怒的心情,惟有取出柜中的酒瓶。借酒浇愁,好像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情景,他只是希望能通过酒精的帮助令自己稍稍平静一些。酒是以前朋友赠送的“黑美人”,光是开瓶时飘溢出的香味,对于一个滴酒不沾的人而言也是一种烈酒。柳夜奇光是闻着就觉得自己有些醉了,而混乱的心情也只剩下悲哀。
为什么要喝酒?自己根本就不会喝酒。
他知道内心的理智正嘲笑他,可是手和嘴却失控了,一杯接一杯。或许只是一杯,又或许是两杯……仅仅是沾上了这被酒鬼们奉为极品的琼浆,他便迷糊得不再愿意记着任何事。
天很快黑了下来,屋里也逐渐没有了光亮。他半眯着眼,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没有了无我,也没有了乌雅,室内静寂得令他差点哭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感觉非常安然却又充满悲伤,不久之后就好像有人在摇晃他的身体,于是他不得不睁开疲倦的眼睛……
“琴师,琴师……”一个轻脆的女子嗓音,带有明显的欣喜口气,“琴师醒了,醒过来了!太好了!”
怎么回事?柳夜奇睁着红肿的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情景。
“琴师……”见他的眼珠动也不动,侍候的小丫环担忧地唤道,“你没事吧?”
初看他觉得这个丫环长得像无我,定晴细看全又不是一回事。但那显然是几百年前古人的打扮却绝对是千真万确的,难道又是一个女鬼?真是糟糕,无我已经不在身边了。
“琴师,你怎么了?我去禀告王爷。”
“等等……”竭力要自己冷静下来,他唤住对方,“你叫我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琴师啊,你怎么了?这里是平南王府,你是王府里的琴师亘乐啊。”
“轰!”一个大雷打得柳夜奇差点昏过去。开什么玩笑?他怎么会变成自己笔下的主人公了?他立即跳下床找了面铜镜细看,镜中人的样貌竟和曾经在自己脑海中构思的人物一模一样。步履不稳地跌坐在床沿上,他无语问苍天。谁能告诉他,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是怎么发生的?自己只是喝了点酒,为什么醒来后会掉进小说描写的时空中。
“我是亘乐……平南王……”他的喃喃自语在另一人看来他已经清醒的表示。
“对啊,琴师,你觉得好些了吗?”
“哦,好些了。”既然遇到过妖,也被女鬼缠过,又到过忘川,他想了想觉得这次的奇遇比起之前要好很多了。毕竟这是他写的小说,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小说的情节发展。或许等全部结束了便能回到现实中,他这么安慰自己。为了确定情节发展至哪个段落,他找了一个听上去不太容易令人怀疑的方式提问。
第七十八章
“我睡了很长时间吗?怎么觉得头晕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