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纵然之前启元与北泽的祸端是因自己而起,确切的说是昧渊他们挑起来的,然而北泽既然败了,又被南宛吞并,如今靠着麒麟和启元,他有复国的希望,为何秦择枭却还会大动干戈派那么多人来囚禁自己,还要自己死呢?即便苏清烟她死了,秦择枭算报复了李然,他又怎么保证李然不会再次领兵侵犯北泽呢?说到底,秦择枭也不像是如此小鸡肚肠的粗心人,哪有打仗打不过,就把人家爱人杀了来泄愤的道理。
苏清烟想得头疼,他打开帘子看向外头,一路上秋风四起,葱绿墨绿正在渐渐褪色,连带着行进途中的大道,都带着一股逐日萧瑟寂寞苍凉的味道。
苏清烟没有想到,一切变故都会在短时间内发生。那日,她照例是被绑了双脚,正无所事事地在马车内休憩。红头带的嘴是再也撬不开了,也不知道如今战况怎样。
她正想着,红头带从马车外进来,浑身略微颤抖,似是有种莫大的喜悦充斥着他的脑子。苏清烟浑身一个激灵,她问:“战争打赢了?”
红头带抬起头,隐忍的眸中闪着兴奋的光。
“是。北泽复国了。三殿下成为君上了。”红头带的声音满满在压抑着,苏清烟明白,亡国奴如今翻身了,哪个会不激动。想到这苏清烟心里又咯噔一下,北泽复国了,是不是表示她的日子也到头了?
她探究地看向红头带,果不其然在红头带眼底看到了一丝狠厉,登时心里一抽。这么快就要死了么,好不容易出山去寻李然,结果这就要死了却还没见着。
凉意顺着四肢一点点爬上苏清烟的心。她浑身紧绷,空气里原先回荡的一丝兴奋已然变成了寸寸冰凉的利剑。
“苏姑娘。”红头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苏清烟下意识地回道。
“你可知,秦大人是看着心爱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的。”红头带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苏清烟心中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她没有做声。
“秦大人的心爱之人想必苏姑娘也认识。她叫柳姬。”
苏清烟大为惊讶,她怎么想得到柳姬与秦择枭会有什么,但是也很奇怪,那为何昧渊只字不提,而且见到秦择枭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动作。
红头带继续说:“秦大人与柳姬的事三殿下并不知晓。柳姬曾是北泽的柳妃,被派去启元做了细作,但当时已身怀有孕。柳姬产下三殿下后,带他回北泽,可是北泽皇族不肯轻易相认,只让柳姬回去日后再说。于是,柳姬与三殿下便又回到了启元,然后继续为北泽做事。北泽皇族想是又担心血脉外流,所以之后还让三殿下有了自己的军队,但无论怎样,却不容他进入皇族中心。柳姬自然是气愤无比,两边的感情都无法割舍,两边的压力折磨地她心神不宁。然后柳姬和秦大人遇上了。两个人便偷偷在一起了。柳姬怨恨北泽的无情,启元的无奈,所以一直想勾起两国战争。此事想必苏姑娘也知晓。”
苏清烟点点头。
“后来,启元与北泽终究打上了,柳姬闯入北泽皇宫,想要致皇上于死地,无奈当时她气血郁结,精神失常,几次得不了手,最终含恨自杀。而秦大人当时也在场。待他去救,已然来不及。柳姬死前只是惦记着三殿下,还央求了秦大人最后一件事。”
苏清烟已有所察觉,这是要说到自己了。
红头带看了苏清烟一眼,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继续说道:“柳姬说,三殿下爱上了一个叫做苏清烟的女子。然而苏清烟爱的是李然。她让秦大人将苏清烟杀了,好绝了三殿下的心思。”
苏清烟愕然,不知道该作何表示。柳姬的作法很合常理也很失情理,的确,让昧渊绝了念头,不如她死了来得一了百了。但真要她死了,柳姬也不想想昧渊会有多伤心。
“所以苏姑娘该明白秦大人的心思了吧。”红头带问道。
苏清烟笑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说到底最无辜便是她了,但她能怎么样,告诉他柳姬这样是错的,让他放过她吗?秦择枭显然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让自己在得知北泽复国的时候再下手,他其实大可在昧渊离去时便动手的,只要消息封锁的好,早晚都一样。
“那么你预备怎么做?”苏清烟问道。
红头带低了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一把匕首,接着说道:“苏姑娘,这是草甸红,剧毒。你可以选择自己服药,或者自缢,或者……跳崖。”
苏清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还让她自己选择死法。服毒的话,铁定没救了,自缢?那个太痛苦。莫非又要跳崖?
苏清烟记得自己因为非自愿已经跳过两次崖了,前两次都是死里逃生,都有李然最终救了她,那么现在呢,所谓事不过三,看红头带的样子,也是希望自己选了跳崖。毕竟只有跳崖还有生的希望。她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略微有些涨红的脸。原来也是个好人呐。苏清烟暗自感叹下。
那就跳崖吧。但愿风景好一些。苏清烟苦笑道。
第十一话 惊险坠崖
红头带领解了苏清烟双脚的绳子,领她爬了半天,到了一处崖边。
苏清烟一上崖顶,心里头便是一阵灰暗。崖顶陡峭地飞出几丈,底下烟雾缭绕,翻腾着氤氲的水汽,看不清楚到底有多深。但从他们上来的高度,便不能小瞧这山谷的深度。如果从此跳落下去,即便不死,怕也伤重得不如死掉了。
苏清烟脸色白了几分,方才还侥幸昂首的希望正在一点一点湮灭下去。一种即将失去所有的恐慌开始顺着四肢百骸席卷上心头。
或许是前段时日太过悠然,她竟觉得内心苍白得有些可怖。李然、林风、昧渊的面容此刻竟然想不真切。她心中一直飘飘荡荡的爱情还未尘埃落定便注定要随逝风中么?
苏清烟瞧了眼崖边盛开的白色花朵,氤氲缭绕中如美人般醉卧,心里的苍白又带上了一丝孤寂。来到此世的一切好像错乱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她却发现,自己从未完完全全开怀笑过,即便是笑容灿烂时,心底里不可消除的总会多一丝惆怅。这种惆怅是什么,她以前不知道,现在想来,便是归属感了。
她即便有林风一直陪伴身旁,但心底里的归属感却始终找不到最适合的位置。仿佛世界之大,没有她真正的容身之地。那是种没有安全感的孤寂。
崖顶的风带着寒意直扑苏清烟的面颊,令她微微颤抖,她环顾下四周,除了四名红头带,没有其他人。没有李然,没有林风,没有庄若川,也没有昧渊。不知道昧渊知晓自己死讯时会不会很难过呢?苏清烟暗想,自己终究是回应不了他什么啊。还有林风,那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从不过分要求自己的人,也无法和他一起笑傲江湖了。甚至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苏清烟将自己的易容面皮给揭了,在风中露出一张绝世容颜来,带着些许的苍茫,些许的绝望,还有莫名的惆怅。她一头乌黑的青丝被崖顶的风吹的凌乱,一身男装的月白衣袍在身后猎猎作响。整个人宛如月下仙子,飘渺着一股清淡烟笼的婉约,却又仿佛是水墨画中渲染开来的墨色,轻轻一抹,便要消散开去。红头带都是看呆了。
苏清烟抿嘴一笑,心头却是一阵悲怆,此刻又有所庆幸,幸好还没有找到李然,幸好没有告诉李然她想和他在一起。她如今想,也许和李然在一起,便会有归属感了吧。她真想此刻埋入李然的怀中,汲取更多令她沉静的温暖。苏清烟这么想着,眼角的泪随着风散落出来。
身后红头带轻轻咳嗽一声,想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另一个红头带却是恼了。
“别磨蹭了,这里那么冷,赶紧跳了吧。”
苏清烟心头一滞,接着一冷。她刚闭上眼,身后的红头带便猛地将她一推。苏清烟身子便向断了线的风筝朝着那水汽氤氲的深渊载去。衣袍翻飞像是空中飞舞的精灵。
“烟儿!!~~~~~~~~~~~~~~~~~~”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自崖顶堪堪传来。下落中的苏清烟猛地睁开眼,泪水不可遏止地滚落出来,她努力看向崖顶,看见一抹黑影当头飞来,一个转身,身子便落入了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苏清烟的头深深埋入了那人的胸膛之中,突然而至的喜悦和激动像是仓皇乱跳的兔子在她心中撞出一个又一个浓重而悲伤的大坑。
“李……然?”苏清烟颤抖的声音在风中划出一串破碎的音符。
“是我,烟儿。对不起,我来晚了。”李然的声音自上头传来,带着些微颤抖。苏清烟忍在心中的悲恸终于哇的一声哭将出来,在李然怀中尽情哭泣。
她的心如此欢呼雀跃,如此安稳,苏清烟边哭边笑,原来自己的归属只是在李然的怀抱之中。哭到一半她忽的停住了,李然这么跳下来,那岂不是两人都要死?
“怎么办?我们都要死了。”苏清烟略微抬头。
李然俊朗的面容也带着久违的喜悦,听到苏清烟的问题,他的脸色有些沉。
“烟儿,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周遭的水汽已然瞧不见了,可见崖底就要到了。苏清烟在瞧见崖底状况时一颗心猛地提了起来。
崖底是大片的石块,或突起,或碎石满地,这样一来,若是直直摔在上面,定然面目全非了。苏清烟感觉李然绷紧了身体,他右手揽着苏清烟,在悬崖半空中突出的石块用脚尖一点,奈何下落的力量太大,这一点,只是缓和了些许力道,两人依旧直直冲向高高而立的大石上去。
李然此时没有地方可借力,眼看就要撞上那大石,然后坠向地面。李然将苏清烟抱在了身前,背部朝着大石直直撞去。
苏清烟听到李然闷哼一声,忽觉面上有些灼热,一摸,全是粘稠的血液。她颤抖着手,看向李然,却见李然已然没了意识,但双手却死死抱着她,没有丝毫放松。再看地上,有多数凸起的尖石块,若是摔在那上面……苏清烟心中猛地一沉,浑身不可遏止的颤抖。
不能再让李然受伤了,决不能。苏清烟全身一运气,忽的觉得小腹丹田处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登时一喜,内力恢复了!原来这就是昧渊所说的契机。
苏清烟一鼓作气,将李然紧紧抱住,左脚往旁边的石块上猛得一点,两人斜斜掠向地面,她再往右边的石块上一点,终于缓冲了大部分的力道,身体忽的有些乏力,两人直直坠向了碎石铺地的那块地面。苏清烟疼晕了过去。
第十二话 清辉冷月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将苏清烟混沌的意识唤了回来。她浑身仿佛散了架般,动一下犹如被钢针刺穿一般疼。
她努力得站起身,扑向旁边的李然。
“李然!李然?!”苏清烟用手推推李然,李然毫无反应。她将李然面上被雨水淋湿的头发摞到一边,接着细细探查一番,才瞧见李然全身只是小伤,重伤在头部,还在不停地流血。苏清烟心中咯噔一下,她急忙点了穴帮李然止了血,然后颤抖着手摸向李然的鼻端。还有气。苏清烟心中略略放下心来。
她环顾四周,一看,还好,不是个封闭的山谷,说不定还能找到出谷的道路。她一运气,发觉内力尚可,便将李然搬到了一处山洞内,然后细细擦拭着李然头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进了洞中后,谷内就纷纷扬扬下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