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是寅时生的,爹爹给他取了个单名“寅”,叫江寅。我很疑惑,爹爹满腹经纶,为何我们姐弟的名字都取得这么简单呢?江南,江寅,与诗书笔墨毫无半点关联!
爹爹听了我的提问,但笑不语。
江寅出生的前半个月,几乎每天都在睡觉。我有时会好奇地去扒拉他的眼皮,而他就会“伊伊唔唔”几声之后,闭上眼睛继续与周公相会。
半个月大的婴儿眉眼还未长开,我瞅半天也看不出他象谁。
娘亲额头上缠着一条蓝色的帕子,笑吟吟地看我打量那团粉粉的小人儿:
“南南,看什么呢?”
“他长得真丑!”我下了一个结论:“皮肤皱皱的,眼睛小小的。”
“南南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呀!”
“也有这么丑吗?”
“嗯。”娘亲慈爱地摸摸我的头发:“长大了就变漂亮了。”
变漂亮了?我凑近床头的铜镜看了看,里面模模糊糊地映出了一个黄毛丫头的影子:眉儿细细的,眼睛亮亮的,鼻子秀挺秀挺的,小嘴儿略略撅起,似在生气,可不是嘛,也是一个清秀小佳人呢,虽然没有娘亲的秀丽婉约,倒也还说得过去嘛。
我一整天的心情都不错,练字的时候,我超额完成了两张,然后又哼着歌儿去看小寅儿。
一进厢房,那“四人帮”正毕恭毕敬地站在床尾。我抬头一看,原来爹爹也在呢,古人尊师重道,对于传授学业的先生,学子们在礼仪上都非常地注意。
爹爹可能也察觉了房间气氛过于凝重,轻咳了两声就踱出了房门。他前脚刚走,那群小猴崽子马上就活跃起来。他们纷纷凑到小寅儿的面前,好奇地问这问那。
不久,我发觉娘亲脸显疲态,就把他们都给轰了出去,然后也跟在他们后面来到我们的据点——那块大草坪上。
“小师妹,小寅儿怎么那么丑?”春生的观点和我的惊人的一致。
“都是一样的啦!”孟秋用食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听我娘说,小孩子刚出生都不好看!”
春生摸了摸脑门儿:
“我说呢,先生和师娘都长得好看,他们生的宝宝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嘛!”
“不是也有个例外吗?”柳大少冷不丁插了一句话,自从有一次我们约定放风筝,他叫下人帮我们做了几个,我轻轻骂了他一句“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他就与我结下了梁子。
“怎么——”春生一脸迷茫。柳大少眼波流转,看向了我。
众人恍然大悟,我恼羞成怒。死小屁孩,知道我长得没你美,事实上四人帮里的四个孩子在容貌上都是上乘,套一句前世的流行语,他们都是“帅哥”:孟秋儒雅秀气,二牛英挺结实,春生阳光俊朗,而柳大少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美少年。他身上最具杀伤力的是那对凤目,波光潋滟如幽潭碧水。有时我想,得有多出色的父母,才能生出这样钟灵毓秀的孩子。可惜,我知道的柳老爷是个不苟言笑的大胖子,可能柳大少性格象他爹。至于相貌嘛,该是象他娘,那他娘肯定是个绝色的美人儿。不过,我从未见过他娘,据说他刚出生他娘就死了。唉,怪不得柳大少性格这么别扭,单亲家庭的孩子,真是可怜!不过,我得告诉他,我们不能以貌取人!
于是,我苦口婆心地对这群半大的孩子进行了启发式的教育,用是的儿童最喜闻乐见的形式:我给他们讲了安徒生爷爷的那个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故事。
当然,我讲的是盗版的丑小鸭的故事。因为他们把它称做“鹄”或“鸿”,也称做“黄鹤”。我便把更名为丑小鸭变黄鹤的故事。
在讲故事的时候,我脑海里回现的是前一世的一个情景:我站在黄鹤楼前,歪头看着楼外的铸铜黄鹤造型,然后问:
“这黄鹤怎么越看越象天鹅?”
一个宠溺的男声回答:
“傻丫头,黄鹤就是天鹅,这是古人对它的称呼。”
我转过头去看身边的男人,不知为何都看不清他的模样。脑中似乎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只是一直抓不住头绪。
“喂!”有个声音在我身边大叫!我回头,是春生那张放大的脸,我吓了一跳:
“干什么?”
“干什么——你讲故事也会走神?”
我走神了?我的心突然空落落的,没有了依靠,也早把讲故事的初衷给忘得一干二净。
惊变
惊变
定业九年秋,我十岁了,小寅儿已经能跟在我们身后撒蹄儿地欢跑了。他总爱粘着我,成了我名副其实的小跟班。
如同娘亲所说,小寅儿长开了眉眼后,虎头虎脑的,也是个小帅哥呢!
子夜时分,我迷迷糊糊地被打斗声所惊醒。
出什么事了?
我一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爹爹呢?娘亲呢?
自小寅儿出生后,我就单独睡在爹娘隔壁的一间房子里了,我倒乐意这样的安排,因为它意味我有了自己的空间了!
打斗声越来越激烈,我趿起鞋子,推门出去。
星光下,朦朦胧胧地只见几个人影儿缠斗在一块儿。我一眼就认出爹爹,他身着青色的袍子,手持一柄长剑,正与一个黑衣人斗在一起。突然,他身后又窜出一个黑衣人,手里的刀往爹爹背后砍去。我大惊之下连忙大叫:
“爹爹,小心!”
爹爹往侧一闪,险险地躲过那一刀。他扭头看见了我,冲我大喊:
“快进屋,南南!”
可是迟了,一个黑色身影在月光下如同鬼魅,几个纵跃就到了我身边。眼看那把泛着幽光的大刀就要往我的头上招呼过来,我心知躲不过,就闭上了眼:天哪!难道我这一世就这么挂了!我还只有十岁啊,可怜我还未成年啊!
我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睁眼一看,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柄长剑在他手上被舞得密不透风,高手!我见到了金大侠书里真正的高手了!但是,这个高手的身形瘦小,果然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正胡思乱想中,高手转头看了我一眼,他他…他是柳大少柳子焕!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不是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屁孩吗!
小屁孩的凤目中突地寒光一闪,微一拧身,他挡到了我的前面。余光中只见刀剑相交,“呼”地一下寒光四射!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久战中他的体力渐渐不支,我看见他的剑招渐渐地缓了下来。
在击退一个黑衣人之后,他把左手食指放在唇边,“唿哨”一声,一匹大黑马不知从什么地方飞驰了过来。
他身手矫健地上了马,然后把手朝我伸出来。
我愣了一愣。
“上马!”他不悦地喝道。
永远杀不完的黑衣人又窜了过来,与此同时,柳大少一把拉住我的手,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巧劲儿,我被他拉上了马。
电石火光间,我见两个灰色人影在我们两人一骑后面挡住了来袭的黑衣人,然后大黑马“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
我发誓,我没有吹牛,大黑马的速度真的很快。我只感觉风吹得我的衬摆猎猎作响,身边地树影如同老式电影的胶片在迅速倒带。
模糊中似乎也有一个场景在脑中浮现:闪闪灯光中,两个人坐在一辆摩托车上。前座的男生笑容帅气而又张扬,后座的女生长发飘飘,她把脸埋在男生宽厚的背上,眼睛微闭,幸福而又甜蜜。
为什么总看不清那男生的脸呢?
我心下焦急,手却微微使了使劲。
似乎有人闷哼了一声,我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一匹马上,风驰电掣中周围的一切影影绰绰呼啸而过。我的手正紧紧搂着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而他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身躯也在微微地颤抖。
“哐当”地声,长剑落了地。
他怎么了!
我慌了起来。大黑马似通灵性,它脚步缓了下来。
“你怎么了?”我轻轻地问柳大少。
“下去!”他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声音并不大。
“什么?”
“咚——”地一声,我身前的身影从马上落了下去,我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也跟着滚了下来。
逃亡
逃亡
滚下马背后我并未感到疼痛,只是耳边似是听到了一声呻吟。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以十分不雅的姿势趴爬在了柳大少的身上。难道那呻吟声是他发出来的?
我刚才把他当成了肉垫,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边爬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骑马,也不会下马,只得抱着你一起滚下来。谁知道这么巧——”
咦,不对!我的手似乎摸到了湿湿粘粘的东西。就着月光,我把手举到眼前一看:怎么全是血!谁受伤了?
不会是我,我除了屁股被奔放的大黑马颠得有点痛之外,身上并无其他感觉。那、、、便是他了!
我暗骂自己的迟钝,连忙问道:“柳少爷,柳少爷,你伤在哪儿了?”
没人应声,月光清冷而又幽深,如同他的凤目,而它们此刻正紧闭着。我的心咕咚一声沉入了海底,伸手怯怯地去探他的鼻息:还好,虽然呼吸有点乱。
我抬眼四望,发现我们此刻正在一个山谷里,大黑马垂头正在慢悠悠地啃着蹄边的草。
我冷静下来想了一想:他受了伤,当务之急是得请个郎中给他瞧瞧。可我们暂时又不能出去,因为不知道外面究竟有没有追兵。只要能让他的伤口不发炎,熬过几天风声再出去,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我得先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过两天再做打算。
理清思绪之后,我心中便有了计较。
我走到大黑马面前,大黑马警惕地看着我,停止了口中的咀嚼。我试着去摸它的脸,它扑地一下从鼻中喷出一口气,我吓得连忙把手拿开,然后谄媚地说:“大黑马,我和你主人需要你的帮忙!”
大黑马的眼睛亮晶晶的,似是听懂了我的话。我继续道:“我要去找个能藏身的地方,你看着你的主人,别让野兽把他给叼走了。”
这个山谷四面都是山,当初我们没命的跑,也不知道大黑马怎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不过,这里应该不难找到藏身的地方。我唯一的担心就是,这黑漆漆的林子万一跑出个什么老虎狮子来,我可就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心中暗暗祈祷,大黑马一定要听懂我的话,好好保护你的主人,在我回来之前,千万别再出状况了。
我站站兢兢地往对面的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哼着歌给自己壮胆: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到村口、、、唱着唱着我觉得不对,这送阿哥不会太不吉利了吧,他走了我不就得一个人呆在这儿了。于是我又改唱:九月九酿新酒好酒出自咱的手,好酒。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咱的酒,滋阴壮阳嘴不臭。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刹口、、、
就这样,我边走边哼歌,终于在我们来时经过的那座山上找到了一个山洞。其实我们对面山上怪石嶙峋,应该更能找到山洞,但我想赌一赌:不是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我要赌这追兵不会到山谷后还回头来找人!
我找的这个洞离谷底大约有四百米高,洞口隐在一颗大石后。说来也巧,我还是不小心滑了一跤才找到的。那洞口还长了一大丛一人高的茅草,从山谷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