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那颠沛流离的生活越来越成为他的生命内容,他就渐渐地隐藏起了自己孩子的身份。父亲出门去主动追击临渊宫地仇人。而他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和远儿。
父亲每次离开时都会对他说:“保护好远儿。”
开始时,他会有些介意,因为父亲似乎忘记交代他,也要保护好他自己。
但是,渐渐地,这种想法消失了。他学会了安慰自己,既然父亲把远儿交给他。就已经是肯定了他的能力,那他肯定是能自保的,父亲是个少言的人,一定是觉得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远儿是他的弟弟,是除了父亲之外跟他相依为命的人,他必须保护他。这是他给自己的命令,已经与父亲地交代无关。
而且。在杀过那么多人之后。他越发不希望远儿眼中的善良和性格中的温和消失。
他永远都记得那次远儿差点被杀手杀死的事情。他刚刚解决那杀手,锅里的米粥还没有熬好。后脚父亲就赶了回来,他紧紧地搂着小小地远儿,那样无言地、冷冷地、斥责地瞪视着默默站在在一旁的他。的确,父亲一个字也不用说。对于他,对他的失职,父亲还用说些什么?他险些害死了弟弟,他扰乱了父亲继续追击仇人的进程。父亲只需要用那冰冷失望的眼神,就可以活生生将他刺穿。
他,是不值得信任的。他,是不值得爱地。这认知他深刻地记在了身体里。
有些东西,是不需要再学第二次的。
所以,当莫远说他似乎一直都是个大人的时候,他仅仅一笑。
其实莫遥隐瞒的技巧并不太低;毕竟,这是一项他毕生都在努力修炼的技艺。比起武功,他的隐瞒能力更是炉火纯青。隐瞒一种愿望,隐瞒一种感受,隐瞒一种需要,隐瞒一种恐惧,隐瞒一种伤害……莫遥是一个在“隐瞒”这件事情上的老手,经验丰富无比,并且无师自通。隐藏、掩饰、伪装、冷漠……他建起一座坚实地堡垒,安全地、孤独地囚禁起他地灵魂——他当时还只是孩子的灵魂。
从一个小孩子起,他就开始尝试掩饰自己地真实年龄,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成年人:刚强、勇毅而可*。那是异常成功的伪装,从来没有被揭穿过:包括那些杀手,直接把他当作了一个成人,因为他杀人的熟练和冷酷,以及出手的迅速果断,连成人都没办法比拟。
没有人,从没有人会在见他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似地指着他,说:“你不过是个孩子,怎么比大人还要残酷冷漠,比大人还要刚强坚毅?”——
从没有人这样说过。
于是,他一直顶着这曾伪装长大,直到它与他肌体相融,彼此不分。就好像是天分一般,他的伪装进行得如此深入与彻底,他也早已不记得自己曾经当过孩子。
不过,他确实保护了远儿,所以一切都很值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喜庆的衣服
“我家里头就有布料。”周姑娘一边说,一边热情地带着叶新月走到她房间,从一个大箱子底找出几匹红色布来。
不是叶新月本人对手工织出来的布有好感,二是这布料真的摸起来手感很棒:“这些布料纺得真好。”她由衷地称赞道。
周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布料是我自己织的,一般般的料子,你要给他衣裳,别嫌弃就好。”
叶新月已经明明白白地把她的来意说清楚了,周姑娘一口答应。等叶新月问她哪里可以买到布料的时候,她立刻说自己家里就有布料。
叶新月问道:“这布料多少钱啊?”
周姑娘一怔,随即摇了摇头:“不要钱的。”
叶新月推辞道:“这怎么行啊,你织布又花了时间,又花了精力,而且织布也得有原料的不是?”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锭银子往周姑娘的手里塞。
周姑娘怎么也不肯收:“真的不用……”
叶新月立刻又拿出一锭来:“是不是不够,你不要不好意思跟我说啦,我又用你织的布料,又要请你帮我做衣裳,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你就收下吧。”
“我……”周姑娘哪及得上叶新月能说会道,几次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立刻被叶新月说的一堆话堵住想她叶新月虽然是宅女一个,从不去菜市场上跟卖菜的大婶砍价砍到唾沫横飞,但是网上开店和购物的经历也足够锻造出她的舌灿如莲。试想,一个能叫卖家第二次见她就主动打八折还为她包邮的买家,一个能让买家第二次购物就主动下订单完全不试图讲价的卖家,是多么地……能说会道。
本就质朴的周姑娘,在叶新月机关枪一样巴拉巴拉地说出一堆话后,简直找不出词儿来反驳她了。
“……你就收下吧。”叶新月第N次说这句话。之前她已经摆事实讲道理了很长很长一段话了。
周姑娘终于点了点头。伸手从叶新月手里只拿了最小那锭银子:“这么多就足够了。”
叶新月皱了皱眉:“这么点哪里够?”
周姑娘深怕她再给自己塞钱。连连后退好几步。随即说道:“这锭银子本来就已经只多不少了。你再给我钱我就连这个也不要了。衣服也只好请你去找别人做了。”
看来老实地她也真是被叶新月逼急了。所以才撂下这样地“狠话”。
叶新月见状。也知道对方绝对不可能肯再收钱了。终于不继续坚持。
“那好吧。”她点点头,随即问道。“你要量去一下锦儿的身材尺寸?我手头没找到没东西量。”就算找到了,这里地测量工具她看不看得懂也还是个问题。
“没事,我见过他,做出来的衣裳大小应该合适。”周姑娘说道。
“应该合适?”叶新月弱弱地说道,“可不可以一定合适啊……”
周姑娘被她的语气逗得“扑哧”一笑。这叶姑娘也太有趣了。
“我之前给段大夫做了一身衣裳,也是这样做出来的。别担心。”她安慰叶新月。
“我知道,是那件红色的衣服吗?”叶新月一下子便想了起来。
周姑娘本来正在量裁布料,手里的动作不由一顿:“是地。”她语气微变。
叶新月知道自己不该探听别人的**,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关于这件衣服。段莫离和周姑娘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啊。终于,理智没有敌得过好奇心,她还是开口问道:“那个——介意告诉我。那件衣服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啊?”
“嗯?”周姑娘看向她,似乎没有明白她的问题,又似乎是惊讶于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叶新月忙把自己的问题解释清楚:“我看段莫离把衣服还给你时,你好像很不高兴?”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她也知道自己很三八,这种问题哪能随便问人家,本来就是人家的伤心事。可是,她管不住自己地八卦。
叶新月,你真是八卦到一定境界了。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下。她还是很期待周姑娘能给她个回答。
周姑娘的确是个好姑娘,连拒绝人似乎都不会。又或许她已经从心里排除了叶新月是假想敌的想法,或者得知段莫离要走,她心里多少终于能放下这个人些许了——放下放不下又能怎么样呢?那个人并不喜欢她,他走得一点也不留恋。甚至,他要走地消息她还是从别的村民那里得知的。
周姑娘苦笑了一下,对叶新月说起了那件衣服。
原来,那笨是一件男子大婚时才穿的衣服,是她自己偷偷缝好。但是从来没有敢告诉段莫离的。她从小和她姐姐相依为命,她整日里害相思,她姐姐就为她着急。
但是段莫离一看便是对她没有意思的,她姐姐却总说要想办法撮合他们,非得让他穿上妹妹做的那身喜服。
叶新月听到这里,心里暗暗咋舌,想不到那件衣服真是成亲穿的啊。不过,到底段莫离怎么肯穿上那件衣服的呢?
她迫不及待地听周姑娘往下说。
原来,一日。她姐姐借口把她支了出去。让她过会儿再回来。她不疑有他,便出门了。随即。姐姐找来段莫离,说自己最近失眠得严重,晚上稍微有响动,就睡不着,想让段莫离给她开一些能让她吃了就昏睡地药。
可爱至极的段莫离一点也没有嗅到阴谋的气味,本着悬壶济世的念头,他给对方开了药,并且按照对方的要求,开的是药效很快的那种药。
于是乎,在喝下姐姐随即倒来的一杯茶后,段莫离没多久就昏睡过去——他被自己开的药迷昏了。
呃……听到这里,叶新月了。段莫离地智商还真是……不过,想想他的性格也蛮可爱的嘛,虽然别扭。但是别扭得很有趣……
所以,等出门回来的周姑娘一到家,就看到已经换上一身喜服的依旧处于昏睡状态的段莫离了。
“后来呢?后来呢?”叶新月忙不迭地问道。不晓得段莫离醒来之后,得知自己身上发生地一切,会是什么反应哦。她坏心地想像着某人漂亮精致的脸上表情扭曲的样子。哦呵呵,什么叫“暗爽”。“暗爽”就是她此刻心情地真实写照哪。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地这种心理是否阴暗了一些,叶新月笑得那个欢腾哪。
周姑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叶姑娘为什么听到这些事情时,这么开心?
“没有什么后来了。”她的语气微苦,语气平淡地说道。
咦,这就好像写小说一样,刚到精彩部分,怎么就没了?叶新月显然不信:“怎么可能没后来了?”
周姑娘看向她,表情很坦然:“真地没有后来了。”
叶新月眨了眨眼睛,十分不解:“怎么回事?”按照她的设想。从现在看来,段莫离不太可能“从了”,但是当时他是“睡美人”嘛。“难道不能生米煮成熟饭吗?”她问道。
周姑娘的脸因为她地话而腾地红透了:“叶姑娘,你在瞎说什么啊!”
对咯,现在是民风保守到女人被男人碰下手,砍掉手后就能立牌坊的古代,叶新月骤然发觉自己问话的方式太生猛了点。
她摸着头,讪讪地笑着:“我说话向来比较难听,你就当没听见,呵呵。”不过,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发生了点什么地啊?只不过双方当事人都不肯承认罢了。
在心里。她还是没有完全放弃这个荒唐的猜想。
“那后来,到底怎么回事呢?”她问道。
周姑娘回答:“段大夫比我姐姐预计的醒得早,他醒过来虽然很不高兴,但是倒也没有怪罪我和我姐姐,只是急匆匆地去静心庵了。”
哦,原来如此。叶新月到此时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她第一次真正见到段莫离的时候,他穿得那么“喜庆”了。
里面还有这么一段颇耐人寻味的插曲啊。
也怪不得那天段莫离语气很差,态度很恶劣。看来他是被刺激到了。嘻嘻。
不过,小茉莉,大夫心情再不好,也不可以拿病人撒气,这是不道德的行为!
叶新月觉得自己回去又必要跟段莫离重申一下这点。
周姑娘说完这件事情,便不由沉默了。
叶新月的好奇心和八卦心理都得到了满足,但是也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很过份,毕竟,周姑娘有什么义务需要告诉她这些呢?
最后。还是周姑娘打破了沉默:“我们不知不觉都说了这么久的话了。我还是快些把衣服做起来吧。”一边说着,她一边铺展布。拿着剪刀打算裁剪。
“呵呵,不急地,要做好几件呢。我回头来取就行。”叶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