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将粥吞下去。莲子粥本来就有些苦味,焦糊了后,更是难以下咽。琴言一面吃着,眼泪就滴了下来。吉娜小心翼翼地道:“琴言姐姐,粥很难吃吧?不要吃了,我到厨房再给你要一份好不好?”
琴言强笑道:“傻孩子,有什么难吃的。姐姐是担心自己的病落下个症候,所以才伤心起来。你的粥好吃的很,下次还要再煮给姐姐吃才是。”
吉娜道:“那我去请月如是月姐姐来给姐姐看看好不好?吃点药就没关系了。”
琴言摇摇头道:“姐姐这病姐姐自己知道。不是吃药能够治好的。好妹子,姐姐就你一个亲的,你多陪陪姐姐,让姐姐心里舒服些,就是过会死了,心里也情愿。”
吉娜道:“姐姐放心好了。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姐姐。你再睡会吧,一会我再熬粥你吃。”
琴言答应了一声,合上了眼睛,一会就鼻息细细,睡着了。但她虽在睡眠中,似乎仍然不能离开这尘世间一切痛苦的事情,仿佛一切丑恶者依旧肆虐在她柔弱的身体上,时刻束缚了她和践踏着她。光泽和妩媚离开她温软的躯体,剩下的只是怯懦和卑微,在强者高歌的世界上,微弱地颤抖着。就连吉娜这么幼稚的灵魂,似乎都成为她逃难的庇佑者,在命运杀伐般的声讨中,仓皇地奔逃而来——生命就是一场无休无尽的追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呢。
吉娜呆呆地看着她,手握在琴言的手中,不敢抽出来。阳光终于西斜,最后舍弃这个大地,将光芒和温暖带走,只剩下迷离的幽魂般的黑夜,在静寂中追随着自己的影子生长。
梆子一更一点地敲着,夜色渐渐深沉得就象一潭湖水,每一声低语都能扬起翻腾的浪花。吉娜突然垂下泪来,手轻轻拂着琴言的手背,道:“琴言姐姐,我知道这个时候离开你你一定会很不高兴,但我没有办法。我实在很想陪你,但我不能不去啊。姐姐,我知道你总会原谅我的,妹子……妹子就任性一次了。”轻轻将手从琴言手中抽出来,默然看了琴言许久,轻轻转身,掩上门出了去。
琴言眼睛始终没有睁开,却有两滴泪水慢慢从眼角流了下来。
虚生白月宫后院。
冷月残照,窗棂上清霜如雪。月如是将一双宛如白玉的手放在在门边的水晶盆里浸了浸,然后退了出来。水盆中隐隐约约,浮动着几团血花。
月如是叹息了一声,望了玉床的女孩一眼,将门关上,转身对等候在门口的卓王孙一礼,道:“先生……”
卓王孙一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快速几步走到院中,才道:“她的病情到底怎样?”
月如是秀眉紧蹙,道:“恕属下无能……沙罗花的枝叶前些日子经过折损,一时难以复原,花香已经不足以镇住她体内的剧痛,而她的心脉已经极其衰弱,这种疼痛根本无法承受,不得已之下,我只有擅自给她服用了大量的幻藤汁,也只能缓解两个时辰。现在的办法有两个,一是暂且忍耐,等待沙罗花复原……”
卓王孙打断道:“不行,她一刻也不能等。说第二条。”
“另外一条……”月如是沉默了片刻,道:“天下盛传,青鸟族的三位使者之一,半神星涟如今就寄居在华音阁青鸟湖中,敢问阁主,这个传说是真的么?”
青鸟族是昆仑山下一个部族,信奉女神西王母,自称始祖为西王母的使者青鸟。经过数次浩劫之后,青鸟族的传人只剩下了三个。据说都有着不可思议的形貌,居住在人迹绝难到达的地方。更令人神往的是,她们拥有半神一般的预言之力,传说其预言有洞悉天地变化,山河改易的威力,因此,天下人人都想得到她们以为己用。然而却没有人真正见到过她们。因为她们担负着一个极其神秘的使命,为了等候完成这个使命的时机,她们不惜身上带着可怕的畸形,时时刻刻忍受痛苦的折磨,躲藏在世间最阴暗的角落中。
江湖风闻,三只青鸟其中之一就寄居在华音阁青鸟湖底。华音阁为了维持她孱弱的生命,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作为报答,青鸟族那一支的传人世世代代向华音阁主预言天下大事。数百年中,人们难免会将华音阁的鼎盛和这些预言联系起来,然而这些传说也始终只是捕风捉影,从来没有被证实过。
月如是目光隐动,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
卓王孙道:“她在。”
月如是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她为自己有机会能将传说变为现实而兴奋:“如果典籍记载的没错,她们的血液不是人的血液,是西王母独自在昆仑之颠修炼时,用月光割开手腕——三滴血,化作三只青鸟,所以,传说他们的血液是她们力量的源泉,可以生肌肉骨,化解一切痛苦与疾病!”
卓王孙道:“你要她的血?”
月如是道:“是,只用借上几滴,也不会伤害到她。然而,青鸟族的人爱惜身上的鲜血甚于性命,只怕是绝对不肯的,青鸟的体质极弱,一经惊吓,就会在血液中产生一种无法去除的毒素。所以,除非自愿将鲜血献出,否则强迫她们毫无意义。”
卓王孙淡淡一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星涟二十年才会苏醒一次,其它时刻,都在血池中沉睡不醒,你今夜立刻前往青鸟岛,将她的血取来给我。”
月如是道:“是。”垂首缓缓退出。
卓王孙道:“回来。”他一展袖,手中露出一枚青色的令牌,上边水纹错动,熠熠生辉:“这是苍天令。我本来今夜准备用它迎接一位客人,你先拿去。若星涟中途醒来,你就以这枚令牌和她交换,她必然应允。”
月如是道:“是。”小心翼翼的接过苍天令,仔细收好。
卓王孙道:“最后记住,千万不要点燃血池周围的烛火,去看她的样子。”
吉娜出了房子,擦了擦眼睛,就向虚生白月宫走来。她虽然出了来,但琴言的病却依然萦绕在心头,很是不快活。这时只想赶紧将月亮菜采过来,马上回去再煮粥给琴言吃。但真的可以这样么?
虚生白月宫自然好找,华音阁中最大、最高、最漂亮的房子就是。吉娜来过几十次,当然不会找不到。但这次却不一样了。她的手刚按上宫门的狮头铜钮,就听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道:“住手。”
吉娜猝然回首,就见一个身穿书生长衫的青年人站在竹子下面,一脸的微笑,手中什么也没拿。这人长得眉清目秀的,有些面熟,倒是怎么看都很漂亮。
但男人若是用“漂亮”来形容,这本身就是一件恶心的事情。吉娜此时就觉得这个人讨厌无比。她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是谁。”
那人却不生气,仍然笑道:“姑娘忘记了,我们在丹书阁见过面的,只是你想必不知道我叫韩青主。”
吉娜道:“是你啊,谁管你叫什么?我要进去你为什么不让我推?”
韩青主微笑道:“对对对,我的名字可以不管,但我的职务你却不能不问一下。因为在华音阁中……”吉娜不耐烦地道:“你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好了,吞吞吐吐的倒像个娘娘腔的臭男人!”
韩青主也不生气,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纸扇,唰的一声展开,道:“步剑尘先生去世后,在下暂时代理华音阁青阳宫主的职位,所管的就是阁中一切大小护卫安全事宜,夜中防盗、日中防寇的事情都由我管,你说我该不该拦住姑娘呢?”
吉娜道:“我一不是盗,二不是寇,你拦我不着。”
韩青主道:“那姑娘到这虚生白月宫中来做什么?”
吉娜道:“我来偷月亮菜。”
韩青主道:“这不就得了。粘着一个偷字,那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少不得请姑娘跟我回去一趟。若是不跟我这臭男人走也可以,就请姑娘回自己的房子,等明天由阁主陪同了再到虚生白月宫中,那时你要偷什么都可以。就算是将虚生白月宫都搬走,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吉娜道:“你罗里罗嗦地说的都是些什么。这地方我来了这么多次,就没见有谁管过我。我要进去了。你自己在这里护卫着吧。反正我一会就出来了。”说着,就要上去推门。韩青主折扇一摇,挡在吉娜面前,道:“姑娘,这个可玩不得。今天若是放你进去了,我的性命攸关。请姑娘体谅,有事白天再来。”
吉娜道:“你这个人怎么纠缠不清,我的事是不能白天来的。再不让开我拿剑刺你了。”
韩青主一笑道:“姑娘的剑不知是什么做的,若是香粉胭脂做的剑,韩某倒很愿意让姑娘刺上几剑。”
吉娜哼了一声,突然寒光射目,韩青主吃了一惊,折扇来不及回架,百忙中脚尖在台阶上一点,倒跃而回。空中几缕青丝飘下,却是前额的头发被削了一片去。韩青主向来最重风仪,这时因一时大意被吉娜偷袭得手,居然劈掉几缕头发,狼狈不堪,实在是生平之辱,无甚于此的。
吉娜收剑而立,气呼呼地道:“你再敢拦我,我就劈你的脑袋!”韩青主脸色一沉,道:“小丫头,今日叫你知道厉害!”折扇一探,身形已到了吉娜面前,一招手挥五弦,扇风笼住吉娜左半身三十大穴,左手一招饮虹霁涧,向吉娜脉门扣来。他这招全力施为,逍遥扇韩青主的名头在江湖上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吉娜究竟是初会大道,立时就觉真气一滞,手中剑如有千斤重,再也提不起来。韩青主逍遥扇或开或闭,刷刷几下进手,完全占住了场上的主动,将吉娜前后左右都笼罩了住。一柄宝扇忽刀忽剑。忽做蛾眉刺,忽做点穴镢,有时竟然使出长枪的招式,纵横开阂,忽柔忽刚,端得是厉害无比。吉娜奋力架住,几招之后,汗珠滚滚而下。韩青主倒也没想真的杀了她,扇势一缓,道:“回去吧。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哪知吉娜武功虽然不纯熟,但对以神为用这句话体会极其深刻。韩青主扇势一缓,春水剑骤然光芒闪动,抵着韩青主回收的劲力直袭过来。韩青主这时早有防备,冷笑道:“你可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逍遥扇划了个半圈,将吉娜春水剑上的劲力完全吸住,待吉娜剑式用老,倏的吐出。这一下就等于合了吉娜和韩青主两人的功力,吉娜哪里禁受的住?一声娇呼还没出口,已经被砰的一声击到了虚生白月宫的宫门上。那宫门照例是不关的,木头的东西哪里禁得住吉娜的冲撞?支呀一声开了,吉娜骨碌碌滚了进去。
韩青主却是一呆。方才打的兴起,哪里想到这一招竟然将吉娜打进了虚生白月宫!这不是故意放她进去么!想起跗骨针的手段,不禁额头涔涔汗下,高声叫道:“小姑娘你再出来,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吉娜被摔的七荤八素的,好在韩青主总算手下留情,她的身体内大部分内息又都处在休息阶段,自然护体,所以这一扇受的伤轻之又轻,但身子在地上重重摔了一下,任谁都不高兴。听到韩青主大喊,没好气地答道:“大头鬼你进来,我们大战四百回合!”
韩青主道:“哼,我就知道你怕我,不肯出来。苗族来的小姑娘就是这么没胆子。”
吉娜轻轻嘟了声:“懒得理你!”找到了自己的剑,按琴言所说的检查了下内息,提气望后花园走去。
她隐约还记得上次学剑的时候的位置,走去一看,果然有小小的一片菜,菜苗刚刚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