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之时,陈孜铭的婶婶竟然在客人没有完全离座就开始打包,说可以在回去时的火车上吃。
小爱的眉头皱了起来,呆站在那里没说一句话。这顿饭就是能过了今晚也不过了明晚啊!这在平时或许无伤大雅,但今天是什么日子?当着众多人的面,陈孜铭也觉得有些难堪,更担心新婚妻子脸上挂不住,让他下不来台。
这时候,刚好小爱的几个同学围了过来,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才化解了那尴尬的气氛。她们艳羡她好福气,说她眼明手快,一毕业就找到了归宿,而且是个一月能进一万的如意郎君。她们不知还要在纷扰尘世中摸爬多少年才能有她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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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爱如愿以偿地笑了,笑声过后,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
随着喜色的褪淡,生活也逐渐走入现实轨道。小爱开始体会到婚姻其实不是一件美差。
首先,柴米油盐每天必不可少,而且翻来覆去就那几样。不到一百平米的地方,几乎就是生活的全部。除了洗衣做饭收拾屋子,其余时间都在看肥皂剧,以前嗜之如命的韩剧看多了才发觉不过如此。一天当中最兴奋的时候,当属陈孜铭按响门铃的那一刻。看着丈夫一边吃着自己做的菜,一边和他说东道西,她空寂了一天的心才有了温暖的充实。但晚饭一过,他通常都会去忙自己的,要么就坐到电脑前继续工作,要么就是捧起书本来啃。直到吴小爱生气了,他才很不情愿地放下手头的事,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呵欠连天地催促早点休息,仔细算来,夫妻真正相处的时间简直少得可怜。
她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生活的真谛究竟是什么?或者说生活是为了什么?这个命题无疑很费思量,她百思都不得其解的,又转为想念那些姐妹们,不知她们正在做些什么?想必过得很逍遥吧?
丈母娘看女婿
与上学时相反,她现在特别爱回家。确切地说,是回父母的家。一进屋先抱怨一通,妈妈倒是心疼她安慰她,但爸爸的怨气未消,总是趁机将她一军: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要抱怨回自己家抱怨去!
吴小爱很是委屈,从父亲的态度,她意识到一个不愿承认的现实:家的意义已在婚姻中慢慢蜕变了。
也难怪爸爸会不耐烦,五十出头的人了,成天开一辆别克在外面奔波,回到家里连顿饭都吃不清净。其实听到这些,他心里也不好受,更感到愤懑难平:当初你要嫁,没人逼你,九牛二虎都拉不住,完全是自作自受,现在又找大人诉苦来了。含辛茹苦养大女儿,到底图个什么?
不过,小爱也不糊涂,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件事:陈孜铭从来都没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晚上他们亲热,他通常都是精简程序直奔主题,狂澜突发又匆匆退潮,完事便倒头呼呼睡去。一开始她没往心里去。想他每天对着电脑辐射,人很容易困倦,她尽量给予理解。但日复一日,他都没有表示出丝毫温存爱意。不由得让人怀疑,他是否真心爱她。这个她可以不作计较,但既然结成连理,最起码要尽丈夫的责任吧?
都说贵阳人讲究清洁,陈孜铭的确很爱干净。只不过从结婚那天起,他脱下的一堆一堆脏衣服,都是小爱大包大揽,包括脏袜子、内衣内裤,她没有表示任何怨言,因为时至今日,她还没有找到工作,吃穿用度全都靠他,有种人在屋檐下的感觉。
这一天,陈孜铭忽然心血来潮要和小爱去拜望岳父母。
尽管对这个女婿还有些生疏,但对小两口的到来,二老还是表示很高兴。爸爸陪陈孜铭在客厅喝茶聊天,妈妈系了围裙去张罗饭菜。
小爱到厨房帮忙,少不了又对妈妈嘀嘀咕咕。常言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妈妈反觉得陈孜铭没她说的那么多不是,就开导她说,女人就应该勤快些,何况是照顾自己的男人呢。小爱听着有些耳熟,好像和婆婆如出一辙,也就没有反驳。
饭桌上,一家子有说有笑,气氛相当融洽,爸爸发现和女婿有很多话题,越谈越觉得投契,酒喝得十分顺喉,妈妈笑呵呵地给大家夹菜,吴小爱看到父母尽开欢颜,也感到今天没有来错。
手机突然响了,小爱接起手机笑了笑说,“小悦,我正式接受你的道歉……”
小爱口中的小悦,名叫安悦,是大学的同窗,而且是同宿舍的密友。但就是这样的铁关系,在关键时刻放了她一次鸽子。
潮流造型惹的祸
作为伴娘的不二人选,小爱一早就预定了,她却在婚礼前一天突然称生病不能到,小爱原打算不理她了,但最终还是原谅了她,因为她事后说出的理由,让小爱实在不忍心怪罪。
安悦的爱情算得上轰轰烈烈。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四川的男生,从此就不可救药。网聊一个月后,只身一人跑到四川和那个男生私定了终生。
小悦乐观地以为,开明的父母一定会成全他们。结果他一亮相,就让平易近人的父母一下子失去了理智。父亲当时给了她一巴掌,然后对那个男的说了一个字:滚!
一切都是他那身造型惹的祸,黄白相间的蓬丛狮子头,缀满十多个口袋的大裤子,鼻子和耳朵上各钉着几个小环,这种很难说清是哈韩哈日还是丐帮风格的装扮,对于小女生来说无疑是帅呆酷毙的,但在食古不化的老思想眼中,就成了无法容忍的歪风邪气,照安悦父亲的话,从衣着可见人品。
为了爱情,安悦做到了不顾一切,包括和父母反目。她想的是,内部矛盾可以日后化解,首先要抓住意中人。可万万没想到,当她从家中偷出户口本要和他去登记的时候,那男的却对她说:我们完了。
是的,他们完了。从相识到分手,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初恋和初夜都化为乌有,安悦的躯体突然失去了灵魂的支撑,马上就病倒了。
于是,就在小爱结婚的前一天,安悦给她打了那个电话,说不能到场了。小爱不得已临时拉来刚满20的表妹救场。她心里那个气啊,当时说了一句有口无心的话:等你和那个四川小子结婚我也不参加。她哪里知道,安悦打电话的时候几乎连电话都拿不稳,就是她这句话,再次将安悦的心击碎。
男人,真他妈不是东西!安悦放下电话,狠狠地淬了一口。
小爱重新坐回饭桌的时候,大家都吃完饭到客厅去了。陈孜铭对岳父岳母说,结婚快半年了,还没回过家一次。特意请了个长假,想带小爱回趟老家。爸爸笑着说应该,早就应该去了。
新媳妇见公婆是理所当然,可是小爱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在自己未工作之前,在陈家人面前多少底气不足,所以总找一大堆理由拒绝。提了太多次,实在搪塞不过去了,她就直接挑明不想去。陈孜铭很是想不通,为此还和她闹过别扭。今天来的另一目的,是为了搬救兵,让老丈人、丈母娘帮着说导说导她。
“小爱啊,你这可不对,做父母的都指望儿女常回家看看,这点心情做子女的要多体谅。”妈妈这话显得意味深长,削好一个苹果递给了她。
“工作都没有着落,我心里正烦着呢,而且这样去也不好意思。”
爱变卦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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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一家人,哪那么多的俗套?再说,等真正工作的时候,时间就难得将究了。你们这次可以多住些日子,一来可以和公婆团聚,二来呢,就当作旅游痛痛快快玩一次,不是两全齐美吗?”
“爸爸说的是啊,机会难得,现在去最合适不过了。”陈孜铭赶紧蛇随棍上,希望能够说服妻子。
“你们让不让人看电视啊?”小爱嚼着苹果,烦躁地对着电视屏幕。
“老婆,那你答不答应嘛?”
陈孜铭话刚说完,小爱感到筋骨都有些酥了,脸上泛起红晕。羞于父母在场,她忙别过脸去,羞赧地嗔道:服你了……
事情就算定了,陈孜铭怕小爱变卦,次日早晨去买油条的时候,先跑到车站,买了3天后北京西到贵阳的火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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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之前,夫妻二人特意去逛街购物。太过低廉的陈孜铭不让买,只允许小爱挑些精致或具有特色的东西,说一般商品在贵阳同样能买到。陈孜铭一边买一边扳指头数着人头,吴小爱非常惊讶,他从哪蹦出那么多穷亲戚和狐朋狗友?
一天采买下来,钱包差不多见底,二人大包小包的拎着提着,活像两个经营百货的二道贩子。
陈孜铭似乎很在意小爱对自己家乡的感受,一直试图用那边的风景去感染她。从他极富感情且不无自豪的描绘中,贵阳应该是个山美水美人更美的好地方。但遗憾的是,小爱并不动容,也没有表示反感,而是平静地跟他上了火车。
都说南方的男人会哄人,一点都不假。上了火车,小爱才发现陈孜铭订的不是卧铺票,而是两张硬坐票。这下她可是火了,30多个小时的路程,这么又挤又臭地枯坐一路,到终点还不得发疯?
陈孜铭自知理亏,陪着小心,拉她找到座位,并承诺晚上补卧铺,吴小爱才肯勉强坐下。没料到中途上车的人多如潮涌,而且,卧铺票早已卖个精光,陈孜铭一脸歉疚地坐回小爱身边,小声说,“老婆,委屈你了。”小爱顷刻间就要变脸,陈孜铭连忙温柔将她揽入怀中。
他太了解小爱了,脾气说来就来,但哄一哄就会好许多。
一路上满耳朵除了车轮碰击铁轨单一重复的声音,就是陈孜铭讪讪的说话声。当他说到父亲名字叫陈晓东的时候,一直望向窗外的小爱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继尔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公公的大名会那么响亮,她实在是忍俊不住。
精明婆婆太自我
陈孜铭的母亲叫葛梅,是一名会计。他说着补充了一句:家里的会计。原来,婆婆没有工作,只掌管家里的流动资金和固定资产。所谓流动资金,就是陈孜铭和他父亲爷俩交回家的钱,所谓固定资产,就是他家那几亩田地和两栋楼房。陈孜铭家原本是农村户口,在城市建设的圈地运动中被征拨了大部分土地,由此就沾上了城市的边。
对陈家的“发迹史”,小爱并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说了声“哦”。
小爱见过婆婆一次,对她的印象是精明能干并且能说会道,尤其是她一张嘴,不管说什么都让人觉得顺耳。连她这个文科生都自叹不如。比如她说:两个人在一起吃苦受累是免不了的,男人吃苦在外头,女人吃苦在男人背后。
吴小爱先是点头,琢磨之下觉得并不是那么回事,应该翻译为:女人的天职就是伺候男人的。
不难想像,一个女人终日埋首在男人背后,能有多少自我?失去了自我,又有多少幸福可言?文科出生的小爱并不缺乏联想,一句话她可以揉开掰碎来听,并且举一反三。照她自己的语录:思考是灵魂的呼吸方式。
那次婆婆握着她的手说:“这闺女的手真滑,真白,真细。”的时候,小爱真希望再听到一句:真好。但婆婆的意犹未尽让她不得不想,这不就是暗指自己娇气,会让他儿子受累吗?
对于这一类事,她从不会跟陈孜铭唠叨,多说也无益。23岁的她或许很多地方不成熟,但内心已涂上深深的底色。
陈孜铭买了很多零食讨她欢心,并保证到家不会让她干任何活,因为,妈妈是不会让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