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大开,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察咔咔地率先跑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站到了李毅等人对面。
其后是城管们。
再后,是几个高威制药厂的人。
“哼,”一个头戴安全帽的西装革履的家伙,从人群后走了进来,一走三摇地走到了李毅等人面前,说道:“哼,一群刁民,居然聚在这里,搞封建迷信活动?扰乱人心?”
这自然就是高威制药厂基建部的廖经理。
“你他**才搞封建迷信,只有你们这帮狗咋种,从狗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才不记得祖先。”二旺脾气火爆,直接骂道。
“你,”廖经理没想到,这家伙一上来就骂,眉目扭曲,不过,随即就又轻蔑地笑了:“妈了的,我不跟你们这些小地方的刁民废话,瞧见了吗?今天,你们马县长已经全力支持我们高威了,警察、城管队员,全来了,哈哈,我看你们谁还敢胡来?”
廖经理左右仔细看了一圈,没见到云语嫣的身影,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他**,谁敢拆,就从老子身上轧过去。”二旺一把甩了外套,赤膊叫道。
“哼,请便。”廖经理一声不屑地冷哼,根本没把二旺的话,放在心上。
二旺怒发冲冠,就要抡铁锹,却被李毅一把拉住了。
“咦,小李医生?”警察队伍后方,却有人一声轻咦。
李毅闻声看了过去,却见到了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景队长。”李毅,微转了头,冷冷地叫道。
那人分开众人,走到了李毅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小李医生,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啊。”
这正是,李毅上次回家,负责“杨天齐偷肾”案件的老警察,景队长。
李毅当时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对他印象还算不错,可是,没想到,这次这种强拆强占的事儿,竟然是他领队,所以,李毅对他态度很是不善。
景队长自然看出了李毅的冷淡,讪讪地笑了一下说道:“小李医生,对不住了,不过,嗨,我这也是奉命而行,身不由己啊。”景队长倒是表现地异常和善。当初,李毅机智勇敢,协助他办案,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哼,好一个身不由已。”李毅扭头蔑笑:“荷枪实弹,来到我们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上,对付手无寸铁的农民,这就是我们花钱养着你们,养出来的身不由己。”
李毅声色俱厉,虽然知道,也许他们真的只是奉命行事,但是,也着实可气。
“这……”景队长被李毅说的竟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其实,今天这次任务,自己打心眼里不赞同,但是,没办法,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上面有命,莫敢不从。
但是,他终究是个本质不坏的警察,听了李毅直斥当面的话,还是羞愧不已。也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只是悻悻地转身,悄然冲着自己的十几个部下使了个眼色,悄悄不着痕迹地摆了摆手。
这十几个警察也都是南丰本地人,跟着景队长也很长时间了,一看那表情和手势,心知肚明。
“呦嗬,小子,还挺横?”廖经理看了一眼李毅,讥讽道。
李毅白了他一眼,走到了他面前,郑重说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我今天告诉你,这里,你们不准占,大棚是我们的,我们也没答应县里的任何补偿条件,根本没达成任何一致的意见。你们这是和县里沆瀣一气,非法强占。而且,你们的企业,污染太过严重,你看看丰河,都成什么样了?这是我们南丰的母亲河,好多稻田、耕地,都是要用丰河的水灌溉的,这关乎许许多多南丰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你们不但不应该继续建设了,还应该马上停产,立即搬走。”
李毅淡漠的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诧异不已,那语气淡的,就如同在陈诉一个最简单的事实一样,毫无情绪波动,但是,口气里的肯定,却是那样的不容置疑。
廖经理不怕二旺那种声嘶力竭,骂爹骂娘,反倒是李毅这种淡然的口气,听在他心里,惹得他一阵阵心虚,这家伙是什么人?听景队长说,是个小医生,可是,他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一副成竹在握的模样?
廖经理终于决定放弃自己猫戏老鼠般的恶趣味,心想,趁着警察们在这儿,速战速决吧,迟则生变。
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李毅说道:“哈哈,这真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你以为你是谁?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也许,你说得是有道理的,但是,可惜,我们只认和你们县政府签的合同,有合同在,说到天边,我们也是合法合理的。”廖经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你们如果一意孤行,会遭报应的。”李毅退到了那块石碑的旁边,再次淡淡说道。
“报应?哈哈,好啊,我长这么大,见识过很多东西,就是没见识过报应,我倒是想长长见识,到底怎么个报应法。”廖经理冲着自己的人一挥手,神色一狠说道:“来啊,就先给我把这个故弄玄虚的破碑,给我拆了。”
“你们敢?我和你们拼了。”二旺等年轻人大叫着就要冲过来。
“景队长,看你们了。”廖经理冲着景队长一招手。
哪知,景队长却突然手扶着大腿叫道:“哎呦,我怎么抽筋了?”
十几个警察一窝蜂围拢过去,“尽心尽力”地帮景队长捶打着。
廖经理一见,嘴角抽搐了好几下,心说,好啊,你个老东西,这个时候你给我扮抽风?我看你是找挨县长抽了。
不过,看着就要冲过来的村民,当务之急,廖队长也没法和他制气,只好再冲着城管大队的队长一挥手。
城管大队队长可和李毅没有交情,大手一挥,说道:“都上。”
城管队员们如狼似虎,扑向了二旺等村民,双方混战在一起。
“给我拆。”廖经理眼露凶光,看着石碑旁的李毅,冲着手下叫道。
几个工人,立马上前。
一把把李毅推到了一旁,伸手攀上了石碑。
李毅被推的一个踉跄,却也没有反抗,只是神色凝重地盯着几个动手的工人,一言不发。
“哼,闹了半天,是个银样蜡枪头,光说不练的假把式啊,”廖经理在一旁看了看毫无反抗的李毅,不屑地嘟囔道:“靠,刚才还把我虎了一跳。我就说,他一个小医生,能有什么能威胁到我们的?”
廖经理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看着自己手下的工人拆碑,目光不由地又瞟向了旁边那一大片大棚,心里憧憬无比,将来这一大片地上的工程,那可都是我的,这得多少钱啊。
廖经理似乎已经看见了无数的钞票打着漩,飞向了自己。
正陶醉间,却突然听见一个工人惊恐地高叫着:“我,我手上怎么起了红点点?”
廖经理眉毛一皱,心说,混蛋,起个红点,你瞎叫什么?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不过,他也还是走了过去。
可是,还没等走到近前,就听另外一个人也叫了起来:“天啊,我的手上也起了。”
廖经理心里一惊,加快了脚步。
“啊,我也起了。”
“我也起了。”
等廖经理走近的那一刻,六个工人接连惊叫起来。
廖经理一把抓过了一个工人的手,只见那工人的手上,起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红点点,就像被调皮的孩子拿红色的水彩笔胡乱点过一样。
“怎么回事儿?”廖经理惊声问道:“痒吗?疼吗?”
六个工人都惊恐地摇头。
突然一个工人叫道:“廖经理,你,你手上也起了。”
廖经理眼睛大睁,惊恐地抬起了手,果然,密密麻麻的红点点起了满手,虽然不痛不痒,但是,看起来却是触目惊心。
望着那前面兀自有香烟缭绕的石碑,廖经理慌了,此刻再看那“风水宝地,祖宗庇佑”几个大字,廖经理只觉得尾巴跟上冒凉风。
“他们祖宗显灵了?”不知道哪个工人小声地试探地说了一句,引起了一片惊恐的抽气声。
“别,别他**胡说。”廖经理打了个激灵,却磕磕巴巴地骂道。可是腿肚子已经开始微抖了。
正在这时,城管队员那边又有人叫道:“啊,别打了,我手上起红点了。”
正是城管大队的那个队长。
城管队员们一听队长命令,都罢了手。
可是二旺等人却是战得正勇,直要紧追不舍。
李毅拦住了他们。
愤怒的村民们,又都意犹未尽地拍了城管们几铁锹,才停下了手。
“队长,怎么回事儿?”城管队员捂着脑袋七嘴八舌地叫道。
“手,你们看,我的手。”城管队队长带着哭腔叫道。
“好多红点,队长,你接触什么了?好像是过敏啊。”一个稍微有点经验的队员说道。
正在这时,廖经理举着一双红通通的手,脚步踉跄地也走了过来,面容都有些扭曲地叫道:“你们的人也起了?”
城管们一看廖经理和身后工人们的那触目惊心的手,都吓的咽了口口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没一会儿,一个刚才打架打得最凶的城管也冷汗连连地叫道:“完了,我也起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叫开了。
刚才还嚣张不已的城管们,现在人人自危,惊惧地看着自己的手。
村民们面面相觑。
一旁的景队长突然也不抽筋了,咔咔走到自己的队员身前,叫道:“你们怎么样?都检查自己的手,看看有没有事?”
“报告队长,没有。”
“没有。”
警察们齐声高叫没有。
而廖经理一听这话,不由得更加惊恐至极,冷汗倏然而下。
“哼哼,遭报应了吧?”李毅就是这时抱着胳膊踱到了廖经理面前的,满脸的冷笑。
“报应?”廖经理再度看向了自己红通通的双手,又回身瞅了瞅那墓碑,突然一句话也没说,高举着手,落荒而逃。
如同被谁下了无声的命令一般,一群人紧跟着廖经理仓惶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一时间人仰马翻,乱七八糟。
一会儿工夫,就只剩下了李毅等村民和景队长的一行人。
李毅看了看景队长,还是走到了他身前,说道:“景队长,谢谢你在关键时刻抽筋。”面容虽然清冷,但是,口气里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生硬了。
“哎,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啊。”景队长却没接李毅的茬,自言自语了一句,带着手下收队了。
“李毅哥,我就说祖宗显灵了,你还不信?”二旺等人欢天喜地地凑到了李毅身边,七嘴八舌地说道:“这也太神了,这下他们真的遭报应了吧?”
“谁知道呢?没准是过敏,”李毅笑道:“不管怎么样,他们走了就好。”
“怎么会是过敏呢?那为啥只有和咱作对的人过敏了?警察没动手,咋就不过敏呢?”二旺等人显然不满意李毅的说法。
“呵呵,那没准就真的是祖宗显灵了。”李毅模棱两可,笑道:“咱们也回去吧,这下估计借他们几个胆,他们也不敢来了。”
“李毅哥,你先回去,我们再在这里守着点。再给祖宗上几柱香。”二旺兴奋地脸通红,说道。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李毅轻松地答道,转身大步回家。
就李毅从菜地走回家这么个功夫,高威和城管等暴力拆除人员出现异状的事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李毅一到家,好多村民就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