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这么一番话后,他便朝身后分派了几句,随即带着部属纵马扬长而去。不消一会儿,原地就只余下了十个黑衣骑士。这些人今晚都立了大功,原本还想着追击叛党再建功勋,结果却被留了下来,人人脸上就都有些不忿。再加上这救护永年县主的功劳都是眼前这小子的,他们不过是随行护送,一丁点功劳都捞不到,更不会给裴愿什么好脸色看。
在洛阳长安转了一圈,裴愿虽然不至于八面玲珑,但也不再是原先那个愣头青。奈何这桩功劳就是他有心想分也无从分起,只能装作没看见那些**裸的嫉妒目光,没事人般地牵着马缓行。大约走了一刻钟工夫,前路上忽然又来了百十个人,为首的将领问明了这边的光景,便蛮横不讲理地对那十个黑衣卫士道:“这永年县主由我等送去大明宫,你们既然是刘大将军属下,赶紧去追击叛党来得正经!”
那十个黑衣卫士见为首的军官似乎是位阶级较高的军官,虽憋着一肚子气,却也没胆子反驳,只能怏怏策马离去。等到他们一走,那将领忽然跳下马背,走上前来在裴愿的脸上瞅了一会,这才低声问道:“敢问可是裴公子?”
见裴愿面上一惊,他又加了一句话:“裴公子莫慌,我受临淄郡王所托寻找县主和裴公子的下落。如今既然二位都安然无恙,我也就可以向郡王交待了。郡王还说……”他微微顿了一顿,声音又低了几许,“郡王还让我转告县主和裴公子,据报县主的那位未婚夫今夜受了惊吓,已经去世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好消息和坏消息
清晨旭日东升的时候,长安城一夜的骚乱终于接近了尾声。我&;看书 斋尽管昨夜里马蹄声阵阵喊杀声不断,但对于不少劳累一天倒头就睡的人来说,直到现在,他们才愕然发现这仿佛是又换了青天。至于那些战战兢兢根本不曾合眼的权贵们,面对满街面容肃重咬牙切齿的军士,全都从心底生出了一丝寒意。尤其是住在休祥坊的官员们,看着武三思那赫赫豪宅被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那是连头皮都发麻了。
谁都能猜到那大约是太子李重俊所为,但是,这兵谏到最后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们却都是心里没底。大唐自从立国以来,这京城里头的兵变是一次又一次,成功失败都有,要是这当口一句话说错,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正当满城的人们满腹狐疑举棋不定的时候,一骑快马却从朱雀大街上飞也似地驰过,口中高声叫道:“太子伙同李多祚李千里谋逆,陛下天威赫赫,已平息叛乱!”
在人们或惊喜或叹息或愤怒的表情中,那一骑人从朱雀大街转到春明大街,继而又是景耀大街延兴大街。总而言之,当那嘹亮的呼喝传遍了长安城中每一条大街小巷的时候,大多数人的心都终于落回了原位。
一宿不曾合眼的太平公主丢下了手中玉梳,怔怔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冷笑了一声;晚上被惊醒的相王李旦在听到仆人地报说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了一句“可惜了”;老魏元忠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消息,却丢下一屋子慌张失措的下人,独自回到房中老泪纵横;崔郑等人在乍闻恩主故去的惶恐后,却都看到了另一种希望……而一夜劳心劳力回到家里的李隆基。却再没有精神面对妻子征询地目光,径直回到寝室中一头扎倒在床上。
凌波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抬头看见那红绡帐和玉带钩,她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所有睡意全斗烟消云散。支撑着坐起身来。她这才发觉浑身又酸又痛,胳膊腿连动弹一下仿佛都是折磨,顿时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这时候,她旁边的帐子忽然被人挑了开来。她顺着那纤纤素手往上一瞧,赫然是一张又心痛又关切的脸。
“丫头,你可总算是醒了!”上官婉儿在床头坐下,见凌波满面茫然,到了口边的嗔怒责怪立时化作了一声轻叹,“还好你福大命大,关键时刻居然有人肯挺身救你。若不是这样,只怕李重俊受挫之后恼羞成怒会对你不利。唉,千算万算。我就是没有算到李重俊会这么快这么狠。若不是陛下天威,昨晚如何收场还难说得很……”
上官婉儿唠唠叨叨说了老半天,凌波却始终没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只能咬咬牙打断了她地话:“姑姑,昨晚……昨晚那个救了我的人呢?”
“你倒是惦记着报恩。”上官婉儿唏嘘了一阵,想到如今云开雾散雨过天晴,心情不觉大好,莞尔笑道。“不就是羽林军的一个小小队正么?皇后和安乐公主都见过了他。早就有了恩赏颁下去,官升果毅郎将。拜骁骑尉,赏钱五百贯。昨夜我们几个在楼上看得惊心动魄,真难为他能在那种危急时刻飞身救人,而且还知道带着你从九仙门杀出去躲在禁苑里头。对了,丫头你大约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长安韦君节,和皇后同姓又有一个好名字,故而皇后很是另眼看待。”
听到这里,凌波明白裴愿不知道借什么名头遁走,虽是安心,但却仍有一丝莫名怅惘和埋怨…………她昨夜晕过去不过是因为连惊吓带心力劳损过度,裴愿把她弄醒就完了。两人若是商量商量,说不定能让裴愿能够更光明正大地获得一些赏赐。如今让另一个人领去了功勋,这想头算是白白落空了!而且,她还有一桩婚事……
“昨夜李重俊在休祥坊纵兵行凶,你伯父武三思和堂兄武崇训都在乱中被杀,连带你伯母还有其它几个正在那边赴宴地武家人也没逃过这一劫。”说这话的时候,上官婉儿的面上露出了一丝感伤,但这些微感情很快便无影无踪,“武家经此一事元气大伤,而且也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再不可能恢复之前的风光了。这个天下……”
“姑姑的意思是,这个天下将是皇后的天下?”凌波接上话头,见上官婉儿微微颔首,她不由得心中冷笑,但面上却露出了轻松之色,“反正我没那么多雄心壮志,只要依旧能够安享富贵就好,武家兴盛也罢颓败也罢,只要我能够讨得皇后和安乐公主的欢心,只要姑姑还能护得了我不就成了?”
“狡猾的丫头!”上官婉儿屈指在凌波额头上轻轻一弹,忽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眉间蹙起了深纹,“还有一个坏消息我不得不和你说一声,昨夜李重俊虽然只是烧了休祥坊武三思地家,但同时还派兵在皇后地同宗亲戚家门前戍卫,据说很是恐吓了一阵。你的未婚夫韦运……他本就体弱,禁不起这威吓,结果病故了。”
听了这消息,凌波几乎一个倒栽葱掉下床去,眼睛瞪得老大。她一直对这桩婚事心有不满,而且也没少诅咒那个病秧子早死,可此时货真价实地惊闻那死讯,她感到的却不是惊喜,而是一种荒谬。==
她这会儿居然成了望门寡……这下可好,她先是父母双亡,然后未婚夫也没了,以后什么命硬克夫的帽子往头上一戴,看还有谁敢把她娶回去!
“丫头,丫头!”上官婉儿瞧见凌波那面色变幻不定,时悲时喜的,误以为她受了刺激,连忙在她背上拍打了好几下,好容易等到她回魂方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怀着勉强,想不到你这么在意。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我和皇后商量过了,决不会让你守望门寡,只不过韦家没了适婚年龄的子弟,短时间内也就不提这事了。你昨夜受了那么大惊吓,好好调养一段日子再说。”
谢天谢地!凌波巴不得以后再没人理会自己的婚事,连忙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答应了。待得知这里是上官婉儿地寝殿,她地脑袋又是一阵阵发胀,喝了一碗红枣莲子羹倒头又睡。期间迷迷糊糊似乎有好些人来探望过,她也都不曾理会。
等到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晚间掌灯时分了。在几个侍女地张罗下梳头更衣,她一出去就看到了陈莞和朱颜,顿时又惊又喜,还来不及打一声招呼,却只见一个人影一头窜进她的怀中欢喜地嚷嚷了起来。把人拎开发觉是眼泪汪汪的紫陌,她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小丫头如今也已经十五了,却仿佛总是长不大的孩子,这样下去可怎么许配人?像哄小猫似的哄完了紫陌,她少不得又隐晦地问了问朱颜和陈莞家里的情形,得到一个万事平安的答复,这才真正如释重负。
虽然兵谏已经失败,李多祚李千里父子都已经被杀,但由于主谋李重俊仍然在逃,所以上官婉儿彼时正在韦后的含凉殿商量正事。留在长安殿的珠儿等几个心腹宫人看到凌波主仆那亲密无间的模样,都有些羡慕。上官婉儿固然不是个苛刻的主子,但在宫中浸淫三十年,要想像这位主儿这般亲切宽厚地待人,却是不可能的。
凌波一想到自己如今终于又恢复了自由身,便无视珠儿等人那种又羡慕又惊讶的表情,心情大好地捏了捏紫陌胖嘟嘟的脸蛋,又拉着朱颜和陈莞的手很是嘘寒问暖了一通。还不等她表示出更进一步的关怀,门外便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
“我还以为十七娘你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个几天,谁知道你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凌波一愣之下立刻恍然醒悟来者何人,慌忙迎了上去。果然,下一刻就只见太平公主含笑跨进了门槛。从这位金枝玉叶的脸上,凌波看不见任何有关昨夜动乱的影子,那衫子上熠熠生辉的金鹧鸪衬托着那犹如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让人心底里生不出半点防备。只不过,凌波对这一位的忌惮更甚韦后,决不敢小觑了去,连忙上前行礼。
“虽说你一向打熬得好筋骨,但也不能逞强,这就算是换了我被人劫持了这么一遭,也不会像你现在这样活蹦乱跳。”
戏谑了几句之后,太平公主便拉着凌波的手坐下,仿佛主人一般挥退了长安殿众宫人内侍,旋即语重心长地说:“十七娘,还记得我先前对你说的话么?武三思自取死路,这如今已经验证了。”她摆摆手示意凌波不要打断自己的话,这才面色阴沉地说,“李重俊昨天谋逆,今天就有人暗示八哥和李重俊谋逆的事情有关。我别的不多说了,此事还需得你多多转圜。”
PS:谢谢小石头同学的评论,可能是最初立意问题,而且又没有穿越,所以就写成了这样,谢谢你指出那些不足之处。月初了,求几张粉红票,谢谢大家!
第一百六十八章人生自古谁无死
凌波只在上官婉儿的长安殿住了两个晚上,第三天大清早就不得不落荒而逃。我 看 虽然这长安殿里的宫人都侍奉周到极有分寸,虽然上官婉儿关怀备至妙语连珠,虽然她自己的三个侍女也都赶到了这里……但是,面对那一拨拨前来“探望”的人们,她着实是吃不消了。自打太平公主来过之后,紧接着就是安乐公主、韦后身边的柴淑贤和贺娄闰娘、定安公主等等,再加上宫中那些稍稍有些脸面的妃嫔还有郑家母女,总而言之她是一时一刻都不得消停,对这大明宫中的人口自然是叹为观止。
这两天之中,她只去了一次含凉殿,如今经韦后特许坐了肩舆出宫,这才发现四处都还留着两天前的夜里那场兵谏的痕迹。有的是尚未来得及除去的血迹,有的是被烟火熏燎得漆黑一片的墙壁,甚至还有一两处被完全烧毁的偏殿,令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