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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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蓝颜-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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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欢忙拦:“您不能喝酒,喝了夜里又要睡不好觉了。”
    老爹摆摆手,自顾举着,示意蓝兮。蓝兮只好举杯与他碰了一碰,听得他又道:“晚来得福者有三,一为富,二为安,富贵和平安却都比不上第三样,那就是儿女绕膝不孤单,今日,咳咳…我也算是有福之人了。”说罢举杯一饮而尽,蓝兮与常欢互看了一眼,他眼中飘起伤感,她眼中充满莫名。
    老爹斟了第二杯,再与蓝兮一碰道:“兮儿,人总说万事莫强求,强求定招祸,我不能用任何身份来强求你答应我,你幼时便宅心仁厚,遇弱必扶,只望你仍能以此品德看待我所求之事。”
    蓝兮还未言声,老爹又已饮下酒,再斟一杯,面向常欢:“咳咳,欢儿,咳咳…”两杯酒入喉,老爹的咳嗽激起,“爹不能陪你一辈子,咳!你要记住,无论今后你遭遇何事,万勿惊慌,静心多做冥想,随心而至即可,莫为不可能为之事,一切以…咳咳…一切以自己性命为重…”
    常欢听得老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奇怪之语,莫名中又掺杂了疑惑,她起身拍拍老爹后背,嗔道:“说了让您不要喝酒,大过年的,您怎么老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呀。说些开心的不好吗?”说着从胸口摸出银锭子递到老爹手中,“您瞧,蓝公子给我的银元宝,送给您高兴高兴。”
    老爹不接银子,抬臂饮下第三杯酒,回身握住了常欢的手,面上每一条皱纹都在颤动,眼泪倏地盈上眼眶:“三岁提笔,四岁能诗,五岁便同我一起卖字,欢儿是最乖最聪明的女儿,咳咳,可惜爹不能陪你一辈子,爹最清楚自己的身子,已千疮百孔再无回天之术了,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常欢有些惊慌,她望向蓝兮:“我爹怎么了呀?”
    蓝兮静静坐在那处,半晌无语,缓闭了闭眼睛,张口道:“欢儿,你可愿学画?”
    老爹一震,抹抹眼泪惊喜看向蓝兮。
    常欢皱起眉毛:“说什么学画,我爹怎么哭了?”
    老爹一把将常欢扯到蓝兮身侧,双手扶住她肩膀,用力往下一按,喜道:“快拜见你师傅!”
    常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按跪在地,愣怔一阵,哇呀叫起来:“怎么拜起师了?这不是吃年夜饭呢吗?”
    老爹也不咳嗽了,抓着常欢的小辫子朝下噔了三次,急道:“快喊师傅。”
    常欢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老爹怒吼一声:“喊呀!”
    常欢吓的一哆嗦:“师傅!”
    蓝兮浅笑,伸手搀起常欢,轻道:“就收了你这个弟子。”
    老爹乐得开怀大笑起来,“好好!千山画仙后继有人,我欢儿一定能做夏国最好的画师!”咳嗽又接上了,边笑边咳,边咳边笑,笑着咳着又喝了两杯,蓝兮见他激动高兴的模样,心里蓦然升起心酸,又想起了槐花,想起了娘亲,这份舔犊之情,自己原本也可拥有不是吗?
    常欢呆站一边,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向严肃沉稳的老爹,今日竟状似疯子一般,说了许多难懂的话,做了许多难懂的事。她看看蓝兮,这个相识不久的蓝公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自己师傅了?难不成老爹请他来是早有打算的?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好好的大年夜,居然变成了拜师会!
    吃罢饺子,碗筷收拾干净,蓝兮便告辞了。
    常欢送微醺的老爹进屋休息,听得他嘴中仍在念念叨叨:“亦兄亦师,欢儿有依靠了…一生虽无大成,却得双优秀儿女,死亦瞑目,死亦瞑目了。”
    常欢叹口气,还是听不懂他在念叨些什么,打水替他擦了脸,擦了脚,喂下药汤,送上床塌睡稳,拉好被子刚欲离开,老爹伸手拽住了她。
    “欢儿。”
    “嗯。”
    “世事纷更乱如麻,人生莫走歧路差。”
    常欢见老爹闭着眼睛,竟又对起了诗句,不禁失笑,这是老爹唯一的爱好了,打记事起,从未落过一天,日日皆诗,月月皆对。她将老爹的手放进被中,轻声道:“樽前有酒休辞醉,心上无忧慢赏花。”
    老爹听罢,“嗯”了一声,长长出了一口气:“欢儿,记住这首诗,心上无忧慢赏花…记住它…”
    文平十九年,大年初三。
    郊外麓山的山腰上,散出朵朵银花,一小片,一小片闪着光的花在风中旋舞。白色长幡飘飘扬扬,云生东北,雾起东南。一座孤坟立于开阔之地,坟前跪着素缟裹身的常欢。她眼眶焦干,双手撑地,怔怔看着坟前木牌上的字迹,“恩父常德之墓。”
    这字,是她亲手写上去的,没用口,没用左手,老老实实一字一字以心泪写就。
    蓝兮站在她身旁,蹙眉看着常欢,任那满天纸花散落发际,也不去伸手拂一下。她已跪了一个半时辰,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看着坟墓发呆,眼神空洞的厉害。蓝兮略有担心,上前拍拍常欢的肩:“你爹已入土为安,莫再伤心了。”
    常欢回头看看他,呆滞点了点头。
    “起来吧,随我回千山。”蓝兮探手搀她。刚架住她胳膊。她身子突然往前一窜,扑到坟头,抱住墓牌,笑出声来:“爹!呵呵,欢儿走了,欢儿要走了,这就学画去了,呵呵呵,明年我再来看你,给你烧好多好多的金银元宝,爹!呵呵。”
    见她笑得凄异,蓝兮微骇,忙道:“欢儿,快起来。”
    常欢抱住木牌不肯松手,笑声愈来愈大,蓝兮扯了又扯,方将她手指掰开,难受道:“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常欢跪在地上,再叩三个响头,直起身,颤声道:“师傅…我不会哭。”
    蓝兮慨叹不已,老爹没有说错,她是个多么坚强的丫头啊。
    扶起她,自己撩衫跪下,也叩了三头,起身拉住她的小手,向山下走去,常欢一步一回头,表情悲伤,口中笑声不断,那笑声,随着银花飞扬至空,再落于蓝兮耳畔,他突然感觉到有一缕风,从他的手指间轻轻掠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心太乱,要一点空白。。。
    写文是件幸福的事情,尤其在不卡文的情况下。乃们理解我的心情不?
雅俗难融
           雅俗难融
    离开康州时,天气阴冷,寒风将大片灰色的云朵吹拢在一起,愈压愈低。蓝兮把常欢牵上马车的时候,雪,开始飘落。
    先是一朵一朵干净洁白的雪花悠然荡下,姿态优美,静悄无声。待马车出了康州地界,雪便越下越大,密集的快速的渗入泥土,覆上树梢,天地变得苍茫一片。
    常欢从车窗里伸出手去,看一朵朵雪花落入手心,倏尔溶化在肌肤的温度里。她静静的接着,直到手背淋下了雪水,直到面颊冻得僵硬冰凉,直到蓝兮半强迫的将她扶正坐好。
    “欢儿。”看着常欢因休息不善而黄巴巴的削瘦小脸和茫然的眼神,蓝兮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车行五日就可到达千山,那处风景很好,你会喜欢的。”
    常欢垂下脑袋,低低“嗯”了一声,周身笼罩着浓浓的哀伤。
    “唉。”蓝兮叹息,“以后每年我都会带你回来看望你爹,他去的安心,你就莫再多念了。”
    “嗯。”仍是低低一声,仍是垂着脑袋提不起精神。窗帘不住被风吹开,凛冽寒意灌进车来,常欢瘦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蓝兮起身,夹好车帘,坐在她身边道:“冷么?”
    她摇摇头,蓝兮从座下拉出包袱,抖出一件毛氅,将常欢裹了起来,拍拍她脑袋道:“几日没有合眼,且睡一阵吧,吃饭时我叫你。”
    她靠在车厢一角睡着了。整个人窝在毛氅里只露出巴掌大的脸颊,她头发散乱,闭着眼睛,长长直直的睫毛覆在下眼睑上,带着轻微的抖动,嘴唇抿得紧紧的,唇角因为干燥而有些脱皮,眉头不时蹙起,像一只没了娘的流浪小猫般孤独的蜷在那里,睡得并不安稳。
    蓝兮望着她,心中情绪难明,怜惜杂着难过,困扰掺着莫名。那个早以为死去多年的老爹,突然出现,悔过旧事重认亲儿,只为了让自己收留他的养女。蓝兮并没有恨,关于爹的记忆已久远到模糊了,那些过往他不想承载,也不想追究。可是老爹的遗愿,却让他感到烦躁,自娘亲逝后三年,他习惯了独自生活,一个人来来去去,日子过得异常简单,虽有些好事之徒总来打扰他的清静,却并不妨碍他屏除杂念修心研画。今后突然多了一个人,他要如何才能对得起老爹的血泪嘱托?他要如何才能将这个孤女养大?应诺必履,这是娘亲在世时一直教导他的话,他做到了,可平生第一次,蓝兮有些苦恼,将一个半大孩子抚养成人,对于没有经验的他来说,是很棘手的事吧。
    千山,立于万州,是夏国境内最高的一座山。山有五峰,主峰名曰:单绝。峰顶高耸入云,登顶后,人在云中,如在仙界。山间奇花异草无数,据说常见仙鹤于峭谷云雾处飞翔,那是有珍稀草药生长的表现,于是这处,也成了药家最为青睐的地方。单绝峰上除却林木怪石之外,还有一碧水清波湖,有旅人送号:地海。明明是高嵌于峰顶之上的空中湖泊,却被称为地海,其美丽妙绝之姿可见一斑。有邻国诗人游历千山后发出赞叹:天下风景,古夏苍茫,千山单绝,地海无双!
    就在这单绝无双之地,林泉松柏深处,隐了一座二层流丹飞阁,阁上题匾:画中筑。建在千山最高处,面对云山雾海,背靠万丈悬崖,楼外无院墙,楼前泥土地面,栽种数棵青松,权做围阻之用,楼侧斜倾山石,清流缓泻而下,下面一方小水塘,便是吃喝用水。民间传说果然不假,松前真有仙鹤翩舞,状极飘逸,啼叫声旷然悠长,听得耳内,心中仿佛万虑皆空。
    楼上楼下各三房,蓝兮的书房,画室,藏画阁占去了一半。下山前,蓝兮并未想到会带回一个“意外”,因此两人一同给常欢收拾住处就收拾了两天。
    常欢做事麻利的很,蓝兮只管将他的宝贝搬去别间,常欢扫屋除尘,移桌挪凳,铺好床铺,茶盘茶碗洗刷的干干净净,带来的衣物整齐叠放进柜中,柜上蒙灰许久的香炉燃上熏香,一间雅致的屋子就有了女儿闺房的模样。
    常欢随蓝兮上山后,已在这处安住了一月有余,蓝兮某日细细回味了一下,觉得常欢来后,自己的生活与往常并无太大出入,耳边既没有出现预先料想到的聒噪,也没有生出一堆琐碎之事让他烦恼。蓝兮很满意,甚至觉得收了常欢是件幸事,她已不是需要人照顾的孩子,她不但将自己料理的妥妥当当,更给蓝兮平淡的一日三餐带来了新鲜的花样,自她来后,蓝兮就没再进过厨房,以前他一直觉得吃饭是件可有可无之事,画到兴起时,一两日不食,也不会觉得饿,可常欢却把吃饭当做一件大事来完成,从早到晚,定时定点开饭,饭食虽不能说是美味佳肴,却也颇合蓝兮口味,这一点让他觉得很高兴。
    可是,常欢做事虽利落,却没什么精气神,以前那个鲜活灵动的西城霸王到了这神仙府地,变成了蔫儿菜。如此美景美楼,也引不起常欢的兴趣,她还未从老爹去世的打击中缓过劲来,整日拉着小脸闷闷不乐,不是坐在台阶上看仙鹤翱飞青松舞动,就是钻进厨房里洗洗切切,眼睛里没有神采,话也说的极少。蓝兮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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