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好了?”他看着表嘟哝道。“还没全完,我得试试车。”我坚决地说。“我自己试吧。”“这可不行,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万一车抛了锚,您要呆在草原上吗?”中尉懊丧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午后的炎热带走了他的最后一点精力。“如果万一我耽搁了,请不要报警。那是我在什么地方修理。”我补充了一句,掩上门。几分钟之后我已经上了通往姆托科那尘土飞扬的路。变速器的工作十分完美。我以最快的速度驱车飞驰,眼前那晒焦了的茂密草丛,就像一道活动的墙,为我让出一条路。方向盘被晒得烫人,我吃力地握在手里,阳光毒辣辣地烤着肩头,就像靠在一块烧红的铁板上。我耸着肩缩着脖子低着头,试图用帽子挡住脸,然而一切都是枉然。我只有一个愿望:赶快通过这炎热的地方,躲到阴影里,把那赤热的铁板从肩上扔掉。白房子出现在远处。我穿过敞开的大门,径直开进花园。狗群在某处的圈里狂叫。“史佩尔夫人!”我大声叫。一片寂静。都在午休。哪里都没有一点声音。我下了车,走进屋里。“史佩尔夫人!”大厅里有一道木梯通到二楼。我犹豫了一阵。能否再往前走?或许,他们在休息。还是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又叫了一声,开始慢慢地顺着梯子走上去。随后,远处走廊的尽头传来流水的声音。我向那个方向走去。停在微开的门前,敲了敲,没人答应,只有水流冲击石头地板的声音。我走进去。百叶窗下垂着,又凉快又昏暗。有一张铺好的大床。对面的门开着,流水声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是浴室。“史佩尔夫人?”我往里看着,大声问。她闭着眼,仰面站在水流下,她身材匀称,晒得微微发黑,双手叉腰。她听不到我。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美妙的幻影。水声终于停往了。关上水龙头,她用双手擦着湿漉漉的脸。“对不起,”我长出了一口气,“本不想打扰您,但我必须和您谈谈。”
银色陷阱第六章(之三)
直到这时她才睁开眼看见我。她的脸变得冰冷而毫无表情。我猜不出下面会发生什么事。她仔细看了我片刻。“是您?”她不高兴地问道,“您在这儿干什么?”随手拿起一块毛巾裹到身上。“我想与你丈夫谈谈,如果可以的话。”“他在睡觉。都在睡。说吧,我自己会处理的。不能打扰我丈夫。”我沉默着。“怎么,您从来没有见过女人洗澡吗?”她厉声问道。“莫非要我喊人或要我藏到床底下吗?您是个真正的欧洲人,”她轻蔑地补充道,“那么,就谈正题吧!”“您得离开,夫人,马上离开。我指的是全家。你们不能呆到明晨等待送你们的人。”她不解地望着我。“他们要谋财害命,制造一个遭到袭击的假相。霍夫曼那儿什么人都有……”她停止了擦拭,毛巾从她肩上滑落下来。几乎一丝不挂地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您确实知道这件事?”她终于发问,声音很小。“如果不知道的话,就不拿性命来冒险了。”她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走到柜子旁。“您真善良。谢谢。”说着转过身来,递过来一叠钱。我否定地摇摇头。“不必为这样的消息付钱。”她站着沉思了瞬间,而后把钱放回去。当我走出大门的时候,史佩尔夫人站在露台上毛巾漫不经心地搭在肩上望着我的背影。我再也不能为她干什么了。一切都取决于她自己。营地上空响起了尖厉的警报。“见鬼,又吃不上早饭了!”坚谢尔骂了一句。穿上裤子,衬衫,带上武器,我们便奔向装甲车。别涅文托中尉简洁地通知:“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恐怖分子们在夜里抢劫了史佩尔一家。一小时前摩尔中士去农场送他们的时候,已一个人也没有了。抓住一个黑人,他证实夜里来了一群恐怖分子,将所有的人赶上汽车并向莫桑比克方向开去。”我感到我的心在剧烈跳动。这不可能!她可是知道他们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莫非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主意?或许,没有相信我的话?可我为什么要掺和进去呢?突然我想到:这不是为了解释他们为何没等到护送的智谋和逃避的策略吗?可摩尔抓住了证人他看见他们被带走了。摩尔和自己的“小队”被愚弄了,我可以想象,他会如何发狂,会怎样行动。我身上透过一股寒气。这可像是一场报复行动。大尉肯定也会采取什么手段,以为在他眼皮底发生的白人家庭被劫掠开脱。别涅文托又带上耳机。“发现了一辆卡车的踪迹……的确是向边境去的。”他的眼睛张望着热带草原,“今天有个人要倒霉了……”队伍被笼罩在尘云之中。要是这个人说出昨天晚上有一辆军用吉普到过农场,怎么办呢?我居然连这一点都没考虑到!生活中充满了意想不到的曲折。我干得就像一个白痴!该把车停在种植场旁,然后徒步绕到房子去。如此麻痹大意可能把脑袋搭进去。我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要撒谎呢?我正在一步步接近死亡。如果那时村子里有人,他肯定会看见我,就是退一步讲,也会听到的。摩尔中士当然不会对他客气,狠狠逼一下,这个可怜的家伙就会供出他所知道的一切。我不会从这次行动中生还了!太阳猛晒着我。我睁开眼,已经是早晨了。太阳挂在天上。一座白房子坐落在绿色的烟草中。农场的院子里停着霍夫曼的直升机,摩尔站在装甲车门前,枝叶繁茂的桉树上吊着一个黑人。
银色陷阱第六章(之四)
我看到别涅文托那张黝黑的脸变得更加阴沉。“这帮白痴把他吊死了!”他气极败坏地叫道,“杀死了唯一的证人。”他跳下车跑到站着的人群前,我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这是谁下令干的?”他吼叫着,“谁给你权力处死他的,中士?”摩尔,这个又高又瘦的黑人,粗鲁地斜了一眼,回答:“他侮辱了我们,中尉!从他嘴里已掏出了所需要的一切。恐怖分子们没有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来了。关于农场要出卖的事区里的任何一条狗都知道。大概,游击队的家伙们需要用史佩尔一家做人质。卡车印是通向边境的,您可以去看一看。”我清楚,摩尔在撒谎,大尉也明白。我的故虑烟消云散。那人显然说得不太多。多半他什么也不知道。指挥员的装甲车短促地鸣了一声喇叭,大家赶快各就各位。别涅文托很不耐烦地用拳头敲着汽车。“你们到哪里晃荡去了?空中侦察发现有一群男人在边境那边运动。”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看来,我们要向那里开发了。车在急速前进,周围一片黄尘。两架直升机已开火,微弱的机枪声从远处传来。我们干脆不顾一切地从种植场闯过去。“这就是这次远征讨伐的原因所在了。”我想,“摩尔中士提供了入侵莫桑比克领土的借口。可为了什么?”村庄。“快,伙计们!快!”别涅文托中尉吼叫着,“都烧光!什么也不要可惜!”我们一个接一个地跳到地上。一片尖顶茅舍。这是我所见过最最贫穷的村庄。我打了一个短促的扫射,不假思索,也不瞄准,就像教我们的那样。随后火焰的炽热就烤到我身上,茅屋的顶子已烧起来。一群赤身裸体的黑人跑向草原。上帝!只求不要如此!我不能!不能!我筋疲力尽地倒在装甲车底。发动机在咆哮。“我们要将他们一举歼灭!”中尉手拿地图,指着方向大喊一声。我吃力地站起来。直升机在大地上面一边呼啸,一边密集地扫射。太阳在烟幕中颤抖。我擦了一把汗水淋漓的脸,只觉得麻木而僵硬,就像不属于自己。猪猡!我与其他人一样,都是一丘之貉。必须离开这里!不惜任何代价!此次远征讨伐之后几个夜晚我都不能入睡,喊叫声和废墟上的浓烟总在我脑海里萦绕,我恐怖地等待着营地上传来的警报声。但生活又归于正常:有规律的巡逻执勤和修理车辆。两周后的一天,军用直升机载来了区委员和两个穿便衣的家伙。我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中士!”别涅文托喊我,“到上司那儿去!”他的声音很不自然,面色僵直苍白。哎哟,他们把他狠狠骂了一顿!我系好鞋带,整好军容。走进上司办公室的时候,大尉坐在写字台后翻看文件。他一言未发,点头示意我坐到藤椅上,拿起一个厚厚的带有官方标志的棕色信封,抚弄着自己的“帝王式”胡子,盯着我的脸看了一阵。“你认识这个人吗?”他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低声问。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我。我屏住呼吸望着古特的脸。这就是他!从死亡中复活,飞到了军营。“不,大尉,不认识。”我的声音没有丝毫发抖。“这个人呢?”霍夫曼又抽出了张照片问道。“从未见过!”我肯定地回答,为自己开脱。照片上的这个笨蛋正是我。我们一进大使馆就被拍了照。“希尔杰贝格”像一堵铁壁浮现在我眼前,像来自那个世界的幽灵。就是它!他们终于来了!
银色陷阱第六章(之五)
“我也没有见过。他们不在、也从来没有在我的部队服过役!”大尉用信封边敲着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迄今为止我从未出卖过自己的人,这是我们的职业原则。”他不紧不慢地补充说,“当然,也不会出卖你。我根本不管为什么罗得西亚特工在搜捕你……但是我们的合同已经不起作用了。他们已跟踪而至并且还要来,无疑是知道你在我这儿。你必须消失得无影无踪。把武器交回去,明天早晨把你送到通往乌姆塔里的公路干线旁。我建议你不要往索尔兹贝里方向去。我这儿从来没发生这类似事情。追捕你的不是国际刑警组织,也不是警察,而是与我订立合同的国家特工机关。”霍夫曼耸了耸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退伍!他不出卖我,而是干脆把我扔出喂狮子,把你送到乌姆塔里公路附近某处的热带草原里,想干什么就干去吧!“薪饷呢?”我伤心地问,“没有武器。或许还可能,可没钱……”“薪饷的事就忘了吧!”霍夫曼断然说道,“感谢上帝,他们首先来的是这儿,而没去检查领饷人的名单。你有决心等到月底吗?”他打开桌屉拿出一叠钞票,“不过我不愿让你骂我霍夫曼是个无赖。我从自己的钱里资助你一点……”大尉点出五百罗得西亚元。这与我应得到的那份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但大尉的逻辑是很有道理的,也是不可动摇的。我不能等下去。大尉沉默了,召见已经结束。我站起来,拿起钱,走出去。午后的太阳烤得我浑身发热。我扶住木头墙,站稳身子。别涅文托中尉从食堂走过来,像是在等我从大尉那儿出来。“听着,克劳斯!”他讲着一口意大利式英语,“可以给你提个建议吗?”我抬起头。“乌姆塔里有我一个老乡,也是朋友,以前他也在咱们这儿服役,后来自己干了事……别尼托·古奇……记着这个名字,或许,你会用得着它。我们意大利人总是相互支持,而你和我以及可怜的马列季一直相处不错……那里没有任何愚蠢的暗示和玩笑。向古奇转达我的问候,可能,他会对你有所帮助。或许,会在某个遥远的农场给你找一份工作,那里不需要证件,因为没有证件……”他摇摇头,转身走了。我交制服和武器时,比辛格中士请我和他喝一杯告别。他把制服、行李和武器放在桌子上,自己却跑去拿威士忌。这时我小心翼翼地从枪套里抽出手枪藏起来。“乌尼特反恐怖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