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玉敏盯着钱长友看了几眼,淡淡地一笑,“我还行吧,女生里我是最先跑回来的。不过,我们女生跑的路程本来就比你们男生短,早回来一会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么说,你是全校女生第一喽。厉害,小学的时候就知道你特别能跑,没想到进了初中,依然是没人能“追”得上你。嘿嘿,当然我除外了。”
谭玉敏浅浅地笑了起来,丹凤眼中闪着动人的神采,“没你说得那么夸张了,能跑上第一,也是赶巧了。”
钱长友不满地切了一声,“在别人面前可以保持谦虚,在我面前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谭玉敏瞪了钱长友一眼,扑哧一笑,“得得得,确实,跑了第一是我早有准备的,这回行了吧……”
钱长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不就结了,在我面前就要实话实说嘛。再说了,昨天中午,我们造了一顿鸡腿加排骨,也算是加餐了,跑个第一,也不能说是意外吧。”
谭玉敏拿着手帕,擦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不无埋怨地说道,“你以为我就愿意跑这个第一呀,把我累得要命,还不是因为你说的话么。”
钱长友有些奇怪,“因为我?我怎么了,我记得我没说过什么呀。”
谭玉敏没好气地说道,“你是没说过什么,但你话里话外的语气,谁都能听得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钱长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苦笑道,“这个……可能真的是吧,好像我同桌李志强也是这么说我的。”
“我不是寻思么,你学习成绩那么好,我一时半会儿是撵不上了。但越野赛么,我还是有些能力的,自然不能跑得太差,让人笑话。”
钱长友听了,心里有些感动。
女生男生在一起真心地处得久了,自然而然地会细心地关心起彼此的平衡来,只是在这个年纪来得很单纯,在某个将来,咳咳,那就有可能是东风压倒西风抑或西风压倒东风那般的缠绵了。
“甭管那么多,别人赖咋想就咋想,咱们自己把事儿弄得明白就行了。我这腿才缓过一点劲儿来,还得接着转转,活动活动。你先坐在花坛边上歇一会儿吧。”
“这么脏的地方,坐上去还拔凉拔凉的,也就你们男生受得了,我才不坐呢。”
“行,还是你们金贵,讲究得那么多。对了,你回来得那么早,刚才怎么没看见你啊?”
“我跑回来后歇了一会儿,就和老师请假回宿舍喝水去了。你要不要来点儿……汽水?”
说着,谭玉敏举起汽水瓶儿,调皮地在钱长友面前晃了一下。
从跑回来到现在,没有人提过喝水的事儿,也没有人在眼前晃悠着喝水,钱长友丝毫没有感觉到身体对水分的渴望。但在谭玉敏举起汽水瓶子的时候,他看见绿色瓶子里的汽水沿着瓶壁荡漾,嗓子眼儿里立刻好像冒了烟似的难受。
“还是你知道疼人儿。”钱长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抢。
谭玉敏眼中羞色一闪而过,她向后面挪了一步,避开钱长友伸过来的手,娇嗔道:“也不知道是谁,前些天还说过,死活不喝这种汽水。”
钱长友干笑了一声,连忙讨饶道,“这不是赶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么,一个大活人,也不能因为过去说过的一句话,就让自己渴死吧?好玉敏,麻溜儿把水给我,现在我嗓子眼儿里好像冒了火似的,遭罪得要命。”
其实,钱长友重生回来,过了最初的再来一次的窃喜,大干一场的渴望后,细心观察下来,发现了许多十几年之后,被大众广为知晓是不科学的,而在这个时期却被人们广为接受的现象。
比如谭玉敏手里的汽水,本地人还都管它叫做“香槟”,大瓶子装的叫“大香槟”,小瓶子装的叫“小香槟”。这是什么“香槟”啊?用一句过了几年后,已经长了见识和有了品位的老乡的话来讲,这玩意儿,就是地底下的水,加上色素,加上糖精,打上汽儿,拧上盖儿,就出来了。一点儿营养都没有,比白开水强不了多少,没啥好喝的。
的确,这个玩意儿,真的没啥好喝的。少喝上几口,嘴里黏糊糊的难受,喝多了又胀肚胀的难受,据说,里面的糖精还是致癌物质。
钱长友惋惜,现在为什么没有红茶、绿茶、乌龙茶之类的饮料呢?
但这种香槟,也代表了一种感怀。
钱长友就见过一大帮小孩儿,聚在一堆儿,轮流抱着一瓶“大香槟”喝,一个人几口,干光了以后,就把瓶子往人群当中的地上一放,开始“手心手背”,被抽中的伙伴儿蹲在瓶子旁边,用手蒙着眼睛,从一到一百地数着数,其余人等一哄而散,跑得不知所踪。钱长友也很想重温这种“藏猫猫”的旧梦,只是,初中生也不小了,嘿嘿,那帮孩子根本不搭理你。要是再早重生回去几年就好了,可如果真的那样的话,小小年纪,整天啥事儿也干不了,自己不得急成少白头啊。
旧日情怀虽然美好,值得让人回想品味,但其中的某些东西不要也罢。
自以为无比“正义”的钱长友,曾经屡次劝过身边的人不要喝所谓的“香槟”,但没有人搭理他,还是照喝不误,大家都喝,你说“什么什么不好”就好使啊?因为“好心没好报”而十分懊恼的钱长友,心有不甘之余,寻思着我管不了你们,可有一个人能听我的话吧,结果,他真的去那么做了。
可惜的是,惹来了伊人的抱怨;可叹的是,得到了现在的刁难。
自以为重生回来后可以无所不能,但世俗的力量是超出想象的强大,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也没有力量去挑战什么,他不得不先学会委曲求全。
钱长友尽量让脸上的表情痛苦一些,可怜一些,终于博得到了谭玉敏的同情,把汽水瓶子交给了他。
钱长友欣喜地举起瓶子,却没有发现谭玉敏脸上的狡黠之色。
在嘴对着瓶子口儿,将喝未喝之际,钱长友忽然放下瓶子问道,“那个,刚才你是怎么喝这瓶汽水的,也是嘴对着瓶子口直接喝的么?我是怕沾到你的口水,那可就不好了。”
谭玉敏羞恼地踹了钱长友一脚,“谁像你那么恶心,我是用饭盒喝的水。你到底喝不喝,不喝的话就把瓶子还给我。”
怎么女孩子急了都喜欢踢人啊。
钱长友连忙举起瓶子道:“当然喝了。”
咕噜咕噜几口喝下去,钱长友放下瓶子,连着咳嗽了好几声,然后皱着眉头,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香槟,怎么还有点儿咸味?”
谭玉敏满脸计谋得逞后的神色,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声音轻脆得如同银铃一般,“我实话告诉你吧,这根本不是什么香槟。昨天我们宿舍里喝完香槟后,还没来得及把瓶子送回卖店去。刚才我回宿舍的时候,就把它拿过来涮了涮,装上水,又从做饭的大师傅那里,抓了一点儿盐放在里面,就是为了捉弄你一把。”
听了谭玉敏的解释,钱长友笑了笑,举起了瓶子,又惬意地喝了几口。
“你怎么也不恼一下?”谭玉敏好奇地问。
钱长友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巧得很,你不知道吧,我正好还就好这一口。”
谭玉敏疑惑地看了几眼钱长友,忽然虎下脸,“刚才一直被你打岔儿,我都忘问你了,听说你越野赛跑了个第八,还是跟人家并列的。说,你中途是不是干什么坏事儿去了,瞧你那件上衣,全都是泥,你可别指望我再给你洗了。老实交待,怎么回事。”
钱长友一阵头痛,自己好像又打架了,还真不好跟谭玉敏交待。
家乡的女孩子,温柔的时候,甜到你心窝子里面去;叫汁儿的时候,句句话都是道理,让你只能是选择老老实实地投降。将来有这样的媳妇儿,固然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但对爱好“自由”的男人来讲,有时候真的是很头痛。
钱长友斟酌了一下,前面救人的这一段儿好说,后面砸车的那一段儿就要好好地美化一下自己,突出自己的无奈迎战了。
“好的,好的,你先找个地方坐下,路上是发生了一点儿意外的事,让我慢慢地,详细地,给你道来,”
“少贫嘴,你快讲,我就站着听好了。”
钱长友无奈,只得慢慢地讲起事情的经过来。
讲完了救人这一段,谭玉敏皱着眉头道;“我从折跑点往回跑的时候,是遇到了这么一伙儿人,真的很讨厌。那么后来呢?”
钱长友咽了一口唾沫,咳了一下,缓缓道:“后来么……”
这时候,最后冲刺的跑道那边传来了一阵呐喊声,原来有一大批学生集中跑了回来,各个班级的人正在那里高喊加油,催促他们从人群中冲刺出来,夺取靠前的名次。
钱长友细看了一下,发现谭海涛也在里面,“玉敏你看,海涛也跑回来了,你去照应一下,我们一会儿再说路上的事儿。”
谭海涛这体格,在人群里冲刺实在是不占优势,不过他很聪明,一开始就挤在了前面的那几个人的正中央,几乎是沿着直线,冲过了终点。
等到谭玉敏把谭海涛扶过来的时候,钱长友问道,“怎么样,海涛,跑了第几?”
谭海涛极其懊恼地吐了一口吐沫,“操,二十一,要不是旁边那小子总是挤着我,压我一头,我就能进前二十了,那样的话也可以加分了。”
钱长友笑道,“你这体格,采蘑菇那几天我就跟你说过,耐力还可以,爆发力不足,能跑出这样的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谭海涛不满地瞪了钱长友一眼,“操,将来我很有可能是你的小舅子,你不溜须着我不说,还敢这么训我啊?”
钱长友被谭海涛的话呛得直咳嗽,这小子,最近怎么了,总是跟自己不对付,是不是往日的兄弟和玩伴关系将要发生变化,他有所反弹啊?
不过,做此惊人之语的谭海涛,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被谭玉敏揪住耳朵,施展兰花指,在他的身上一顿狠掐,掐得谭海涛嗷嗷直叫,连声告饶。
钱长友又喝下了一口盐水,幸灾乐祸地说道,“让你小子没眼力见儿,到处乱说话,不用我收拾你,就有你姐教训你。”
谭海涛咧着嘴,指着钱长友恨恨地说道,“你们两个,一对儿奸夫……哎呀,姐,你别掐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钱长友看得嘿嘿直乐。
正在吵吵闹闹之间,忽然有人走过来,远远地问道;“钱长友,你在这里呀,我可真得谢谢你的手绢。这两块手绢,我是现在还给你呢,还是要我洗一下,再还给你呢?”
钱长友抬头一看,原来是翁明娟跑完了越野赛,走了过来。
正在教训谭海涛的谭玉敏抬起头来,一眼看到了翁明娟,“咦,翁明娟,你跑回来了,你手里的手绢怎么这么眼熟啊……”
第一第十章 越野赛的落幕(2)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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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明娟和谭玉敏分别在只有一墙之隔的一班和二班,自然是相互认识了,而且,当翁明娟看到谭玉敏旁边的谭海涛痛得一直在揉红红的耳朵,还不停地摇头晃脑,她禁不住抿嘴笑了一下。看来,她也知道谭玉敏和谭海涛的亲姐弟关系。
翁明娟扬了一下手中的手绢,“是么?你怎么会眼熟?这是钱长友借给我的。我现在穿的裤子裤腿儿太长了,跑起来的时候,十分地不方便。后来钱长友看到了,就把手绢借给了我,让我用它们把裤腿儿扎起来。还别说,真管用。要不然的话,我还进不了前十名呢。”
谭玉敏淡淡地哦了一声,“那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