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长友笑骂了一句,“这也叫机灵,你是不是太笨了。”
然后话锋一转,“看你和开卖店的那个李志国挺熟的,他和你啥亲戚?”
“俺俩的亲戚关系可近了,我们都是一个太爷,我管他叫大哥,管他爸叫大爷,不过前些年,我大爷去世了,家里就他当家了。”
天色已经黑了,但十五的月亮挂得高高的,又圆很亮。
李志强在前面带路,两个人走得很快,转眼之间便回到了李志强的家。
小宝小小的身形,堵在里屋的门口,伸着小手道,“老舅,我要的方便面呢。”
李志强呃了一声,低声道:“坏了,在卖店的时候,光顾着说话了,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小宝一咧小嘴就要发飙,钱长友见机很快,忙把事先买好的那袋字母饼干递了过去,他笑道,“小宝乖,老舅没有方便面,舅舅这里有字母饼干,你看看喜不喜欢。”
小宝欢呼一声,从钱长友手里一把抢了饼干过去,熟悉地用牙咬开封口,拿出来一块饼干放在手里喊道,“太好了,这个拼音我认识……”
李志强的妈妈走了过来,埋怨道,“强子,你这孩子办事儿真不牢靠,到底还是让你同学买东西破费了。小宝,拿了舅舅给你买的饼干,怎么还不说谢谢。”
“谢谢舅舅。”小宝一说完,抱着饼干袋子转身就麻利地爬上了炕。
“这孩子,就喜欢吃方便面和饼干这些干东西,你说那些玩意有啥好吃的,都是被他妈给惯坏了。”
李志强嘿嘿一笑,“想把他管过来,简单呀,打,像我小时候打我那样,肯定用不了几次,就能扳过来他这个臭毛病。”
李志强的妈妈笑骂道,“就会出馊主意,要舍得打,早就打了。我还没说完你呢,啤酒是不是也是你同学买的?”
李志强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笑道,“那有什么呢,买就买呗,我们俩的关系谁跟谁呀。”
钱长友放好啤酒,也笑着说道,“是啊,李婶,谁买不是买呢,您就别说强子了。”
“呵呵,你这孩子比我们家强子懂事儿多了,你是那个屯子的?”
“李婶,我是三套河林场的。”
“妈,你别在这儿查户口了,还有两个菜你没炒呢?”
“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呢,菜都已经切好了,就等着下锅一炒就行了,我先和小钱唠一会儿嗑。”
“行了,妈,你还是先炒菜吧,吃完饭我还要带着人家在咱们村子里溜达溜达。想唠嗑的话,一会吃饭的时候再聊。”
“那好吧,你先把饭桌放下。鱼,鸡,还有两个凉菜都弄好了,大米饭也熟了,你自己端去。着急的话,你们就先吃,我再去切点儿葱花。”
说着,李志强的妈妈出了里屋,外面传来了菜刀切菜落在菜板上的声音。
李志强麻利地放下饭桌,对钱长友说道,“钱老大,你只管坐在那里,等着一会儿开吃就行了,一切都由我来操办。”
钱长友坐在炕沿上一笑:“好,那我就等着吃现成的了。”
李志强里里外外地端着饭菜,一阵好忙活。
炕上的小宝抱着饼干袋子,嘴里嚼着饼干,发出清脆的响声,看到钱长友坐在一边闲了下来,便朝钱长友黏糊了上来。
“舅舅,你看这个拼音是啥?”
钱长友一把抱过来小宝,嘴里应付着,心中好笑,小孩子的世界就是简单,刚进门的时候还用黄豆枪打自己,现在一袋饼干就把他收买了。看起来虽然自己的侄子比小宝小了一写,可对付他们的手段却可以通用。
李志强摆好饭菜,找来了瓶起子打开两瓶啤酒,咕噜一声,他自己先嘴对着瓶子口喝了一口,然后放下瓶子笑道,“过瘾……来,钱老大,我们先坐下开始吃,然后再带着你出去溜达溜达。”
李志强的妈妈也在外面说道,“强子,你先和你同学吃吧,鱼,鸡和凉菜外面还有,一个盘子装不下,你们吃完了再来盛,两个热菜马上就好。”
这里的人家招待客人很热情,不管丰不丰盛,都是大盘装菜,大碗盛饭,大杯喝酒。
细细地体悟一下,这样纯朴的民间乡情真的很让人感动。
钱长友没有再客气,频频举筷挟菜,吃得很香,加上和李志强喝酒时没有用酒杯,直接举着啤酒瓶子彼此对碰干杯,颇有那种“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豪情,几轮下来,情绪被调动的非常兴奋。
李志强的妈妈把炒好的菜端上来,看到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非常高兴。
“小钱,这些菜都合口吧?”
钱长友挟了一大筷子凉菜吃到嘴里,含糊道,“真好吃,我们学校食堂做的饭跟这儿简直是没法比。”
“那以后经常来家玩,我还给你做好吃的。”
钱长友不住地点头。
“强子这孩子那都好,就是学习不上进,他只有和你这样懂事儿的孩子在一起玩儿,我才放心,以后你得帮着我盯着他的学习啊。”
钱长友又是不住地点头。
李志强有些不乐意了,“妈,你也快吃饭吧,可别再唠叨了,我有那么差么。你看小宝,坐在那也不好好吃饭,你不管他倒操心起我来干啥。”
钱长友看了看小宝,小孩子的注意力明显仍然在饼干上,对于眼前丰盛的饭菜兴趣不大。唉,他不知道哪个更有营养么?嗯,他当然不会知道,平常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只会让他错以为方便面、饼干这些“稀罕东西”才是“好东西”,记得后世的时候,那些推销安莉产品的人都会用“少吃方便面,因为里面有防腐剂”之类的话劝告顾客,两个时期人们观念发展的差异也太大了吧!
不去管李志强的妈妈如何去哄外孙子小宝,钱长友和李志强吃喝的是十分尽兴,完毕后,李志强尽显大少爷的本色,一抹嘴便说道,“妈,我带着长友出去玩了,嘿嘿,碗筷我可不管了。”
“玩去吧,别回来的太晚。真是的,那次你帮我洗碗了,”
李志强嘿嘿一笑,带着钱长友径直出了家门,溜到街上。
外面的月光很亮,嗯,如果有美人相伴,很适合夜游,可惜没有。
各家的灯光透过窗户,穿过院子,稀疏地洒落到外面的街道上。除了狗吠声,和偶尔几家传出来的劝酒劝菜的喧闹外,整个村子都很静。
按照钱长友的记忆,这时期乡村的夜生活实在是乏善可陈,却不知道李志强有什么主意和安排。
“我们去那啊?”
李志强神秘地嘿嘿一笑,“别问了,你只管跟着我走就行了。”
钱长友跟着李志强拐了一个弯,来到了一条很窄的路上。
“老大,你怎么领着我走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不是要敲我闷棍吧?”
“操,你又不是肥羊,费了半天劲把你敲倒,我能弄到什么好处?”
钱长友哈哈一笑,“那倒也是。”
可他心中却同时在想“那倒未必”。原来前些天卖灵芝和蘑菇的钱,还有那些积攒下来的私房钱,他凑了个整,七百块钱,统统地带在了身上。他倒不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打算这次放假的时候不回家,而是到县城转转,也有可能让爸爸帮着把钱存到银行去。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听到一声“哞”地牛叫,对面影影绰绰地来了一辆牛车。
路挺窄的,即使借着月光看得清楚可也怕被牛车刮到,两个人干脆跳过路边的排水沟,站到帐子边,等着牛车过去。
“架,架,喻……”
牛车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李志强认出了赶牛车的人,打招呼道,“张叔,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
那人好像吓了一跳,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回答道,“啊,是强子啊,我这是忙点儿活才回来晚了。”
看着牛车慢悠悠地过去,李志强笑道,“张叔,你们家的这头老黄牛真的不行了,瘦得皮包骨,连车都拉不动了,你还让它干活哇?”
“唉,这牛牙口不行了,自然干不动活了,真得想想法子了,”
李志强跳回到路上,“他家这牛可真活的不容易,是我们村里最瘦的牛,估计连贼都不会偷。”
“你管人家的牛干啥,咱俩走了半天,到底是要去那?”
“别急啊,就去前面路口的那家。”
钱长友懒得继续再追问李志强,只是催促他快头前带路。等两个人进了那家屋子,钱长友才看明白,李志强张罗来的地方,原来只是一大伙人凑在一起看录像而已。好多人抽着烟,搞得房间里面乌烟瘴气的。
林场也有这样的地方,实在是没啥好呆的。
钱长友心里立刻打起了退堂鼓,见屋里挺挤的,就用这个借口把李志强拉了出来。
李志强还有点儿不乐意出来,“老大,对付坐一会儿吧,正好那个武打片我还没看过呢。”
“屋里那么挤,呆着怪难受的,我看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那你说说,现在去那好?”
钱长友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不如去你大哥李志国的那个卖店吧。”
“那也行,估计那里有打扑克的,我们正好去看看热闹。”
果然,他们还没进卖店呢,离着老远就听到了传出来的打扑克的吵闹声。
进了卖店一看,人群分了两伙,打扑克正打得热火朝天。
李志国看到李志强来了,招呼道,“强子,你来得正好。刚才你同学来买啤酒的时候,交了啤酒瓶子的押金,后来你来的时候,拿了两个瓶子过来,他也没把押金抽走。现在你们来了,正好把押金给你们。”
钱长友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自己急着走,就忘了押金这个茬儿。
这个李志国人还挺实在的,他要是不提醒的话,没准儿钱长友就忘了这个事。
那边打扑克的,有一伙人已经分出了胜负,输的人正要给赢的人买雪糕。
乡下的卖店提供给大家休闲的场所,正好也可以借此促进销售,很纯洁的一种互惠关系。
赢的人里面居然有一个是潘振东,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这么闲,在卖店里下棋不说,还呆到现在打扑克。
潘振东接过来打扑克赢的雪糕,一眼看到了钱长友和李志强。他大声招呼道,“来,强子,听说你扑克玩得有一套,和你同学凑成一伙,和哥玩玩扑克吧?”
“行啊,咱们还是赢雪糕的吧,玩大了我可玩不起。”
“放心吧,哥不会欺负你一个学生,咱们就赢雪糕。”
李志强拉着钱长友顶着别人的位置坐下,“钱老大,今天让我们兄弟联手大杀四方,赢得他们心服口服。”
钱长友坐在那里还真有些犹豫,“你们是什么样的玩法,有可能我还不会呢。”
“扛旗升级呗,你不要说连这你也不会,那样的话,我可不叫你老大了。”
钱长友点了点头,“这样啊。我有些日子没玩扑克了,你先带带我,让我熟悉一下,可别指望着头两把就赢啊。”
李志强拍了拍胸脯,“放心,有我千王之王罗四海在此坐镇,只要你知道牌大小,我们就可以等着吃雪糕了。”
潘振东一手拿着雪糕,一手熟练地捋着扑克,讥笑道,“强子,是不是录像看多了,变的魔障了,要想赢雪糕可不是光靠嘴皮子就能练出来的,我看你还是嫩了点儿,让哥教教你打扑克的诀窍吧。”
李志强很不服气地顶回来一句,“东子哥,可别那么说,想要教我你还差了点儿,你象棋下的那么牛逼,还不是被我老大破了你的局。”
周围打扑克的和看热闹的最喜欢这些揭别人短处的消息了,一听说潘振东引以为傲的象棋输了,立刻有人起哄道,“我说东子怎么今天开始打扑克了,原来下棋下输了。”
潘振东眼中闪过一丝恼色,在不太亮的灯光下,也分辨不清楚他那张红脸膛是否变了颜色,他扔掉吃了一半的雪糕,硬梆梆地说道,“操,该玩玩去,别在一边凑热闹那么多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