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您听妾说……殿下素来仁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那名宫人又死无对证……说不定是有心人想离间王与殿下的父子之情……请您详思……”没进门,王后便听到钟妍虚弱而娇柔的声音,顿时眼前一黑,又是一阵眩晕。
“娘娘……”长御上前扶她,却听她无力地道:“回去!回去!”
长御虽然不解,但是,看王后脸色苍白,满头冷汗的模样,以为她身体不适,自然不便见驾,便依言扶她回寝殿了。
王后刚进殿便有宫人来报,王上只让太子闭门思过,整肃东宫纪律,并无它言。宫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有王后依旧精神萎靡。
过了几日,王后得到准允,去见儿子,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信你们的猜测了,华妃所图不浅!”
而同时,宁湛与风絮也再次入宫,钟妍的脸上毫无血色,即使隔着纱帘也可见她的憔悴。殿内只有本就知晓此事的素离,宁湛与风絮心惊不已,一直没有开口,钟妍却先开口了:“子然,你转告君上……如君所愿……”
风絮默默点头,却听钟妍轻笑着言道:“你是她的长史,怎么这般模样……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不想死啊……”她的心中仍有恨,即使曾经稍有动摇,那恨与不甘也未褪半分,她怎么可能想死?
这话的意思,风絮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道:“不可能……”却是连他自己都不信的反驳。
“你以为,她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吗?……我别无选择……除非我想死……”钟妍轻叹。
风絮又惊又怒,听着她虚弱无力的声音,再想到前后诸事,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他难受,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只觉得口中满是腥气,宁湛与钟妍同时惊呼:“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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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捷报
看到殷红的液体从风絮捂住嘴的指间滴落到金砖上,素离才在钟妍与宁湛的惊呼声中回过神来,迅速取了帕子递给风絮。 “我没事!”抹去唇边与手上的血渍,风絮深吸了一口气,笑得凄凉。
那样苦涩的笑容让宁湛与钟妍都无法说出任何安慰。良久之后,才听钟妍极轻声地问道:“……子然,你是怪我,还是怪她……”小心的语气透着委屈求全的意味,令风絮笑出声。
“我有资格怪你吗?又怎么可能怪她?华妃娘娘!”她的话让风絮非常恼怒。
钟妍的眼神一黯,用力咬着下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宁湛连忙出面打了圆场:“你们两人说什么呢?这个时候,有些事就不必计较了吧?”
风絮看着宁湛,半晌,缓缓点头:“没错,又何必计较那些?我们是来辞行的!”
“什么?”钟妍一惊。——办完事就要离开吗?她心中冰冷无比。
“这里毕竟是安阳,陈太子要对付我们两人虽谈不上易如反掌,但总是容易些……”风絮缓了语气,温和地解释,却被钟妍打断:
“他怎么……”话没说完,她也反应过来了。
的确,他们两人的身份是致命伤,陈睢并不笨,更何况还有一个久历世事的王后,他们必然会从他们身上下手。
“子华,你先出去好吗?”想通了,钟妍也就释然了,立刻有了决断。
“……好……”虽然不解,宁湛还是应了,退出内殿。
*****
“他们单独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子然出宫后,又吐了一次血!”宁湛将情况如实地对白初宜说明,“我那时才知道钟妍让子然带回这枚琉璃珠。”
“我知道……”白初宜的目光低垂,语气复杂。
宁湛一愣,随即便试探地问道:“他们是情人?”以年龄来看,不无可能。
白初宜讶然摇头:“当然不是!”随即敛色而言:“你想知道就直接去问子然或者阿妍,我不会说的,知道此事的其他人也不会说。”
“还有其他人知道他们的事?”宁湛皱眉,“不会是只有我不知道吧?”这种感觉可不太好。
白初宜抿唇轻笑:“自然不是!”
宁湛还想追问,却被白初宜抬手示意不要再说:“子华,有些事情我们不会问你,也不会刻意去查,所以,你也不要太好奇!他们想说时自会说……有些伤口,别人是碰不得,即使是知己好友!”
“……还用你教我这些吗?”宁湛尴尬地回了一句,倒没有再问一个字。
“我只是提醒某个好奇心突发的人!”白初宜轻笑,随即正色问他:“陈睢果真派了人追杀?”
“可不是!”提起来这事,宁湛便火大不已。若非如此,他何至于为了隐瞒身份而随风絮再回东岚,也就不会有这次的黑牢经历。
白初宜却沉吟不语,令宁湛更为不解。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宁湛不安地追问,对这些军国事务,他素来不喜,也就没什么认识,只是担心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给好友添麻烦。
“没什么不对……”白初宜轻笑。
“是墨剑门!”风絮冷然利落的声音忽然响起。话音未落,人已经进帐。
白初宜扬眉,唇边的笑意更显,令风絮不甘地转头。
尽管转过头,风絮还是将事情说清楚了:“虽然那些人刻意隐藏了招式,但是,被我与子华逼到绝境时,他们连续用了‘云墨风定’、‘一水奔流’、‘霜豪天寒’。那种情况下,人只会用最熟悉的招式。”
白初宜点头:“陈人最喜结社,墨剑门在安阳并算一流门派,却也极受尊崇……”
“你是怀疑墨剑门与陈王室有关系?”宁湛立刻反应过来。白初宜轻笑,没有回答反而十分真诚地问道:“子华有意为东岚效力了?”
宁湛闻言疾退数步,连连摆手,干笑几声,道:“我多嘴!我看我还是去休息好了!”
白初宜轻笑,却没有阻止,宁湛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留连的意思。
帐内只剩下白初宜与风絮,风絮不便再看别处,只能看向白初宜,一抬眼,却见白初宜眼中满是关切之意,不由一震。
“子然……你怪我吗?”白初宜问了与钟妍一样的话,“或者,你怪阿妍?”
这一次,风絮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很认真地回答:“都怪过,也都不怪了!”
她是东岚紫华君,自然要为东岚争取最大的利益。即便钟妍是朋友,也不能否认她同时也是东岚最重要的一个间者,面对可能的背叛,紫华君用任何手段都是对的。
事实上,白初宜也不过是将可能的结果清楚地告诉钟妍——作为间者,背叛即死是铁律。
——钟妍的身份是绝密,她自己也极为小心,陈国上下从未怀疑过她,若非白初宜的帮助,陈睢的人怎么可能注意到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而钟妍……在那个孤绝无依的后宫,再多的爱恨都会被消磨殆尽,她在那里孤军奋战,他怎么能责备她的动摇呢?毕竟,陈王对华妃的确是十二分的宠爱……
他的回答令白初宜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很犹豫地问:“……子然,你是回平奈,还是随军同行?”风絮不解地扬眉,却听白初宜很平静又很冷酷地道:“这一次,我们会渡过明河,以灭陈为目标,你是否想回避?”
风絮苦笑:“是否阿妍的举动令你不再全然信任我们了?”否则,她不应问这样的问题。
白初宜没有否认,只是解释:“子然,身为主帅,我的亲信若是叛国,我很难交代!”
“我是云间人!”风絮答得决绝,“而云间早在二十年前便向东岚称臣,尽管它同时也向其它国家称臣,但是,我不可能为陈国背叛东岚!”
“希望如此!”白初宜未置可否,“你们与子华他们不同,他们从未对东岚表示忠诚,自是无所约束,哪怕当真有一日,我们在疆场相遇,我也无话可说!”言下之意不须明说了。
风絮刚想说什么,白初宜却摆手道:“你想清楚便好,好好休养吧!行军可不比游玩!”
“……是!”
风絮低头应下,两人仿佛再无话可说,帐内顿时安静下来。
忽然,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白初宜立时皱眉,刚起身要出去,就听帐外一个响亮的声音通报:“君上,韩将军遣将鸿羽报捷,安浦已复,钟陵自尽身亡。”
风絮一下子握紧了拳头,双唇用力抿紧。白初宜的手碰到帘门又放下,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道:“子然,这一次我们堂堂正正地入安阳城!”
言罢,白初宜决然地走出大帐。
风絮静静地站在帐内,听着外面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更大喧嚣。
“渡河!”
“安阳!”
喧嚣声从大帐向外蔓延,直到传遍整个明河谷地,整个东岚。
——他们是胜利者!他们想要更大的胜利与功业!
第五十二章不解
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金乌从大海之东出发,开始按照既定的路线行过整个天穹,为人间带来光明与温暖。随着晓光初萌,在尚书台守了一夜的侍役蹑手蹑脚地进门,依次熄灭燃了一夜的灯烛。 紫华君出征后,易洛也正式开始行使一国之主的权力,诏命一份接着一份地往外发,有条不紊,平叛善后,清理臣属是应有之义,最出乎意料的一份诏命是以“内宫外朝皆应有分”为由设尚书台,录奏书、出诏命政令、参预政事。这些本都是直秘监的职责,朝中无不惊讶,但是,内史令萧漠对此保持沉默,十分配合地交出所有存档,其他人自不好再有谏言。
沿袭圣朝之例,台官位卑权重,尚书台的长官尚书令只有正三位下的官阶,易洛当天就命辅相沐清兼领尚书令。
易洛之前就对他说得很清楚,沐清明白自己只是负责筹建尚书台的人,并不会长久领此职,但是,应该做的事情却不得不做。新王即位,叛乱刚平,各郡刺史、各方将领都急于上书表明忠心,奏书雪片似的飞来,沐清简直就是焦头烂额,若非萧漠无心为难,将之前录尚书事的左右丞以及六曹尚书全数让他调往尚书台,第一天当值,他就会被奏书给埋了。
如今,一个多月下来,对尚书台的事情,沐清已经得心应手,整个官署的人事分工更是安排妥当,眼见着旭日东升,沐清也搁下笔,伸了个懒腰,接着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自己辛苦了一夜的奏书,满意地卷起——应该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军报——”不同于宫卫地嘶哑通报令尚书台内的众人讶然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一个风尘仆仆、形容憔悴的军士从宫门处奔来,衣衫破损得厉害,甲胄上锈渍斑,眼神却出奇得明亮,充斥着令人心惊的兴奋,仿佛那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军士呛地在门前跪下,动作迅捷地取下背着的信筒,双手捧过头顶。沐清的眼角忍不住一跳——信筒上扎着紫色缎带,分明是有紫华君手令才能动用的天字号加急快报。
军士朗声禀报:“卑下羽林军长林营都尉崔谨,奉紫华君之命,呈送战报!”
沐清猛地将手紧握成拳,面上还得保持冷静镇定的模样。一名尚书令史上前将信筒接下,与军曹尚书验明封缄之后,才签下回执。那名军士接过回执,站起身,眼睛发亮地看着沐清,满心期待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