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烦别烦,”刑天一把打在绿头发的小脑袋上,“我是了无生趣,不过现在我得把晚饭的荤素搞明白了才能跟你算帐。”
“啊……”一生凄厉的尖叫,随即转回来陈峰氏的少君晕倒在地下,蹬了两下腿说,“妖怪!”
魑魅脑袋哄的一响就把魍魉从刑天背后的袋子里揪了出来:“叫你老老实实的呆在里面你跳出来干什么?”
席子上宁静娴雅的小公主忽然跳了起来,闪身在门口挡住了质子们的视线。比她更快一步的风伯分明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是窜上去狠狠的踹了陈峰少君两脚:“要死不趁早,黏黏糊糊的真不象个男人,我踹我踹……”
唯一镇静的蚩尤呼的扯下了刑天背上的口袋,当头把魍魉罩在里面,一把抱起来猴子一样窜了出去。此时他表现的充分的领袖风范使得他未来的一大帮子死忠党羽也跳啊跳的追了上去。只把一堆目瞪口呆的质子留在学舍里。
早已熟悉晨跑的蚩尤飞快的奔跑在涿鹿城的大街上。
“少君,对不起啊,”魍魉在口袋里小声的说。
“没关系没关系,你先忍一忍,我把你带到没人的地方再放你出来。”
“我能不能有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蚩尤诧异的停下脚步。
“能不能换公主或者魑魅抱我……”
第九章 红豆
“红豆,红豆……”
“疯子,你回来啦,”酒坊屋檐下的小女孩伸出瘦弱的小手摸在共工的脸上。
“红豆,我去借钱帮你买了,你要个多大的?”共工乌黑粗糙的面孔上浮起一种痴呆般的温柔。
“少君,你说我是不是已经老了?”刑天躲在墙角后面,贼兮兮的蹲下身来,偷看共工和盘坐在那里的小乞丐。
“没有看出来啊,”蚩尤被压在刑天巨大的身形下,“昨天我们不是还被那些寡妇追么?”
“我是说我是不是眼睛看不清楚了,我怎么觉得他现在对那个小女孩又温柔又耐心的样子?”
“呸!那还不是疯子装的么?你以前对寡妇温柔的时候比他还过分,”魑魅坐在积雪的屋顶上。
“啧啧,真想不到这疯子那么卑劣,对小女孩都能下手……”
“别那么多废话,你说他要借钱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就是,”刑天恶狠狠的说,“哼,别想逼我再吃素。”
小女孩分明没有注意到一帮不怀好意的人躲在墙角里。
“不要多大的,很小很小的就行了,”乌黑的小脸皴裂了,露出糟糕的笑容,“我就想摸一摸,摸一下就行了。”
“好啊,我马上就借到钱给你买了,你冷不冷?”
“不冷,吃饱了就不冷了。”
共工摸了摸小女孩枯黄的头发。
“呜,真可怜,”魍魉趴在刑天的脑袋上抹眼泪。
“别那么多愁善感,你老毛病怎么又犯了?涿鹿城里的乞丐那么多,你个个都要可怜啊?你是个妖精哦!”魑魅尽可能凶恶的瞪着他。
“大个子,我们走吧,我又想哭了,一哭魑魅就打我。”
“走……走……不走那个借钱的家伙就没完了,”刑天忽的一转身,一溜烟的在雪地里跑远了。
“驾,驾,”魍魉骑在他头上拍着他的脑袋。
“小家伙,你当你是在干什么呢?”刑天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远处。
共工从小女孩身边跑回了墙角里。
“我只要借几个铜锭买一件东西送给红豆,不是去喝酒,保证不是去喝酒,”共工近乎谄媚的笑着。
“可是我们也没什么钱了,风伯,你以前说要帮农夫风干羊肉赚钱的,你还有钱么?”蚩尤摇了摇,把裹着皮裘在一边打盹儿的风伯摇醒了。
“开玩笑的吧?做法一次累得两个月也爬不起来,拿龙腾风引之术去赚钱,那是我小时候创造力过剩时候的想法了。”
“那怎么办?”蚩尤无奈的摊了摊手。
“都这么垂头丧气的干什么,树林里整天都有动物被冻死饿死,天道使之,不是我们的事情啊?要我说啊,早死早投胎,也许还能生在比较暖和的地方喽,”魑魅一点也没兴趣的样子。
谁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云锦悄悄的走出了墙角。
“你叫红豆么?”云锦轻轻跪在小女孩的旁边。
“是啊,”小女孩惊讶的扬起头,“夫人,您行行好吧,我饿了好多天了。”
“不会吧,这么小的孩子就撒谎?”风伯在后面低声说,“刚才她还说吃饱了不冷的。”
“我不是夫人,”云锦摇了摇头,“我可以摸摸你的脸么?”
红豆惶恐的点头。
云锦娇嫩的手轻轻放下红豆粗糙的小脸上,那些被寒风吹裂的缝隙刮擦着云锦细腻的手心,云锦轻轻的摸着:“你看不见么?”
“我生下来就看不见了。”
“你妈妈呢?”
“死了,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死了。”
“死了……”
泪水无声的划过了云锦的面颊,象一串散落的珠链,轻轻融开了冰冷的雪。
静悄悄的天地间,似乎能听见云锦落泪的声音。蚩尤呆呆的站在那里,风伯象是被一道霹雷打在头顶,而魑魅晶莹剔透的面孔上竟然有些苍白起来。
只有共工在一边古怪的笑着。
云锦解下肩膀上的白狐裘,围在了红豆的肩膀上,转身走回了墙角。
“共工少君,你要多少钱呢?”
“啊?”共工愣了一下,“不知道……”
“唉,算了,我心软一次,要多少你就说啊,”风伯悄悄瞟了一眼云锦脸上的泪珠,“几百个铜锭没有,几十个也许还可以,雨师那里应该还有一些的。”
共工摇了摇头。
“我那里也许还能找一百个,最多让刑天吃素了……”
共工还是摇头。
“别看我,妖精不用钱的。”
“我实在是不知道多少钱买一个,除了买酒喝,我也不花钱。”共工显得很老实的样子。
“一个什么?你倒是说啊!”风伯不耐烦了。
共工双手比了一个大圆圈,举到了风伯面前。
“喔,”风伯恍然大悟,“那不是大饼么?你居然不知道大饼多少钱一个,我告诉你,那不论个卖,论斤的。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买二十斤来。”
“大饼我都不认识么?”共工说,“我虽然落魄一点,可是也是质子啊。”
“那是什么?”风伯的想象力有限。
“月亮……”
“我们且说那黄帝正在不周山上如厕,恰逢我们共工部杀到,真是无兵可遣无将可派……”
“喂,疯子,就算大王在如厕,也不一定就无兵可派吧?”一边的汉子醉醺醺的问。
“你们轩辕黄帝军令森严,他说要如厕,大家就都如厕了,不想如厕的也如厕了。所以,”共工结论性的挥了挥手,“全军如厕,无将可派……”
酒坊门口围着一帮耸拉着脑袋的人,看起来衣饰还颇华美的样子。
“喂,蚩尤,你跟没跟那个疯子说不是我们不愿意借钱给他,而是月亮没有地方卖?”风伯托着腮帮子,愁眉苦脸的说。
“他要是相信我,那他还是疯子么?”蚩尤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叫你买个大饼给他当月亮用你买没买啊?”魑魅问。
“早就买了,足足二十斤,不过我实在觉得和月亮有点区别,”蚩尤说。
“哪里?我怎么没看见过?”魑魅揉揉眼睛,左右看了一圈。
蚩尤头也不回,指了指背后。
“啊!风伯,你在吃什么呢?”
“你们给共工准备的月亮……我等了大半天,也饿是不是?”风伯又撕了一块饼。
浓重的暮色压住了天空,薄云还丝丝缕缕的浮在空中,云间一轮明月隐隐约约,象被裹在一团蚕丝里的珍珠。
“唉,月亮真的那么好么?非要摸一摸,”风伯看着酒坊里依旧吐沫飞溅的共工,睡眼朦胧,“等你赚够了钱去买一个,别忘了让我也摸摸看。”
“这里还有,你要不要摸?”蚩尤递给他一个大饼。
“没有水喝,饼太干了,我不摸。”
“也是,你都摸了三四斤了,”蚩尤嚼着大饼含糊不清的说。
“魑魅你不是不吃东西的么,怎么也开始啃饼了?”风伯好奇的问。
“唉,无聊呗。”
“疯子,你今天怎么了?老是讲个不停,难道你欠了很多钱?”有一个汉子听共工说了大半个下午的故事,终于有点晕了。
“就是就是,”另一个汉子说,“大王和你已经从北海一直打到昆仑,又从昆仑打到天池,这下子还在往云梦打,你们两个累不累啊?”
“喔,”共工说,“也是,够累的,那么我们接着说大王和我打累了,于是倒下来一起睡觉……”
“大王有好多的妃子,为什么要和你睡觉?”魑魅扁了扁嘴。
可汉子们还是醉醺醺的继续听共工瞎扯。
“夫人我给你说个故事啊,”红豆肮脏的手轻轻扯着云锦,云锦就坐在她身边。
“好啊。”
“从前有一头猪,它从天帝那里得到了一颗麦种,这颗种子每个月就结新种子,每结一次就变成两颗麦子。猪拿到了麦种,就高高兴兴的种麦子去了。九天玄女却说,天帝不好了,这头猪要发财了。天帝问为什么。九天玄女说,我刚刚算过了,一个月这颗麦种就会变成两颗,一年就会变成四千零九十六颗。天帝说,可是你看它肚子那么大,四千零九十六颗还不够它吃一顿的呢。玄女说,再过一年是一千六百七十七万七千二百一十六颗,下一年是六百八十七亿一千九百四十七万六千七百三十六颗,反正再过五十年,地上的麦子就会一直堆到我们天宫的大门口,这样我们不用人间的香火,直接吃麦子就可以了。天帝说,这下子完蛋了,那再过个十年,天宫不是给麦子顶得越来越高么?玄女问,那怎么办?天帝说不用害怕,你把这个结果告诉那头猪再说……”
“是啊,那样我们就可以直接踩着麦子山上去给你摘月亮了,”风伯两眼放光,兴高采烈的幻想着。
“喂,风伯,你看那里……”蚩尤小声说。
一柄巨大的斧头狠狠的扎在共工面前的矮桌上,周围的汉子们被吓得满脸发青,只有共工指着斧头点了点头:“对,我和黄帝大战的时候用的家伙就和这个差不多。”
持斧的轩辕族将军愣了一下:“你不要装傻,我早已经知道你这个叛逆胆敢说我们大王在不周山上如厕,还有和你一起睡觉然后被打得屁滚尿流……”
共工说:“是啊,那你有没有听说你们大王打输了以后抱着我的大腿求饶?”
“怎么没听说过?”将军哼的一声说,“别以为你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我手下的人早就报告给我听了。我们大王打输了以后逃跑,裤子在扶桑的树枝上挂破了,头盔丢在蓬莱的猪窝里,仓皇逃窜到百越,藏在染坊里泡得象一个蛮子,可是最后还是被你的神眼看见揪了出来。我们大王只好死气白赖的抱着你的大腿哭,说我妈妈还等我回去种田呢……”
后面的卫士低声咳嗽了一下:“将军您就不要描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