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长官敢于拆掉自己的城堡和城墙。
现在看来,我爹的英雄做法受到了现实的挑战,北边有人耐不住平淡的寂寞了,他们煽动起农民拿起简单的武器向地方长官发起进攻,攻城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首先感到紧张的人我们的带兵官,他承担着保卫村庄安全的责任。我们的带兵官是项策将军赏赐给他的,很早的时候,这个国家就是带兵官的祖宗和那时候的总统打下来的。项策将军把他赏赐给我爹,是出于对我爹的欣赏。为此,我爹专门给项策将军献上了三个姑娘,本来我爹想送四个姑娘去的,后来他把那个最漂亮的留给了新来的带兵官。
北边逃难的人还在不断的往我们这里涌,他们像灰色的浪潮一样带北边的腐烂野葡萄味道源源不断而来,我爹让下人拿出一些粮食做成糍粑分给那些难民,可是还是有很多人饿死了,他们来晚了,我们家以及很多富人家里再也不能增加奴仆了,他们只得拖着疲惫的脚步继续往南去碰运气了。南边是更为广阔的平原地带,国家的首都也在南面,总统看到逃难的人一定会派兵来剿杀造反农民的,到时候难民就可以回家了。
你在我家的后院听到了外面人们的声音,你母亲也听到了,她说,天下乱了,孩子,天下从北边开始乱了。你母亲这样讲,那意思就是说你们还要做好再一次向南逃难的准备,造反农民军很快就会打到这里,然后一路顺着河流打下去,直到打进首都,俘虏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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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喜欢母亲的杞人忧天,你转个身,把屁股对着她,你母亲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知足地闭上了嘴巴,把花池里的草苗拔得滋滋响。
那时候我总共有六条内裤,这六条内裤颜色各异,我给它们依次编上了号码,周一到周六每天换一条,礼拜天我就光着屁股把换下来的六条内裤全部洗掉。我从来不把我的内裤交给下人们洗,我不喜欢他们总是把洗好的内裤晾在屋前的绳子上,内裤在风中就像小旗子一样飞舞。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每个人的内裤中央总会有一小块黄|色的痕迹,那些晾晒在院子里的内裤都有,我的也有,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长在内裤中央似的,后来我知道了那是被尿液染黄的。那个时候人们还没有生产出来能够把尿液从内裤上洗掉的清洁剂,不像现在,什么都能洗干净,黑的也能被洗成白的。如今,我老了,已经不再介意自己内裤中央的颜色,更不在乎是谁去洗它了,我甚至会拖着一个月都不换内裤,内裤前面会像结了一层茧一样硬邦邦的,人老了,感觉迟钝得像柴刀的刀背,也就不在意硬和软了。
每次洗澡的时候,珍太太会在浴盆旁把衣服从身上褪下来,然后坐在凳子上让丫鬟把她的内衣一件件脱下来,有幸的是你能摸一摸珍太太的内衣,内衣软软的,透着香。你把珍太太脱下来的白色内裤挂到墙上的挂钩上,你闻闻那内裤,它也是香的,香中有股酥味,有上次你在珍太太屋里喝过的茶的味,这味道多新鲜,让你振奋,让你觉得繁花似锦就在眼前,可是眼前的东西你抓不到,你只能闻闻,闻得仓促而紧迫。你后来还闻了你的内衣,你的内衣是酸味,有隐约的皂角味。野葡萄味已经远去了,逃难路上的疲惫和辛酸气息也已远去,时间和长官府的后花园让你分泌出了另外一种味道,这味道显得有些陌生。
珍太太的内裤中央也有黄|色,小小的一个圆圈,大拇指那么大。母亲说,女人穿过的内裤都是那样,你不管女人是不是都有,你只关心珍太太有没有,后来你也开始关注自己有没有,你在房间里把内裤成千上万次的搓洗,搓得皂角的泡沫散落了一地,床和窗台飞着透明的泡泡。
母亲从后院里回来,她看看你手上的泡沫,说,下人永远是下人,永远都变不成主子,就算你的衣服比主子的干净,可你还是奴仆,这样你倒还不如做一个尽职的奴仆。你不愿意理她,你把洗好的内裤搭倒窗户前的绳子上,房间因此而暗了下来,最后,你平静地对母亲说,你真是一只泥地里打滚的土鸡。母亲撇撇嘴,屋子外面有卫兵,胖子管家路过屋前,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她出去了,屁股上沾着枯萎了的草叶。秋天到了,草叶黄了。
关于北边的战事,它并没有如人们想象的那样,天刚刚一见冷,攻城的起义队伍就开始大规模的溃散了,他们淅沥哗啦地不战而退。北边地方长官的军队趁机追击,一直顺着山路追了一天一夜,许多造反者被打死,一个起义的指挥者被俘虏,政府军首次赢得了战事上的胜利。我爹听到这个消息高兴的不得了,他当即派人给北边的地方长官送去了足够武装一支百人部队的枪支,还有一些粮食。
为了让国家看到我们对北部战事的重视,我爹决定,除了让带兵官和管家一起押送这些物资之外,还要让自己的一个儿子也跟着去,我爹决定由我去,我已经十三岁了。我爹对我说,记着,你是代表南面邻居的地方长官去的,所以你得处处像一个长官老爷的儿子,你要做得和一个未来的长官一样不卑不亢。我爹还说,知道长官什么样子吗?就是会在很多人面前指挥别人,尤其是要会指挥带枪的人,再则,就是要学会说谎,当然,说谎是为了骗别人的,千万不要自己把自己给骗了。我懂我爹的意思,不过我不知道我爹为什么不让我那几乎比长官还长官的哥哥去做这件事,我哥哥正在端着他的木头枪四处吓唬女孩子呢。
管家会是你的好老师的,他是天下最称职的管家。我爹说。
于是,我带着我的六条内裤出发了。
一路上我看见了很多逃难的人,虽然说攻城的战争已经结束,可是逃难的人似乎并无减少,他们看见我们的队伍,就像看见瘟疫似地躲得远远的。带兵官对士兵说,注意了,谨防那些家伙来抢我们的粮食,他让士兵们给枪里装满子弹。管家说,二少爷你看看吧,我们的带兵官多么地细心,他时时都拉着战争的弓弦。我并不在意管家对我说了什么,我坐在摇摇晃晃的两轮马拉车里,几乎都要睡着了。
晚上的时候我们到达了一座山梁下面,那里刚好有一片足够我们休息的空地,我们就在那里驻扎了下来,带兵官让士兵们在周围五里的范围内做了巡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线索,于是他才走进我的马车对我说,二少爷,您可以安心的下车歇息了,有人已经把帐篷扎好了,我的帐篷扎在那群帐篷中间。
刚吃过晚饭我就想睡觉,一路颠簸累了,今天是礼拜三,我穿的是那条白色内裤,我把换下来的内裤塞进包袱,换上礼拜四的蓝色内裤,我对管家说我要休息了,晚上如果不是有人来抢劫就不要叫醒我,说着我就爬到了下人们给我铺好的简易床上,不要一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晚上,一阵寒冷把我冻醒,我睁开眼睛,帐篷里光线灰灰的,外面有篝火,我听见士兵挨着火堆在我帐篷周围放哨的脚步声,我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山谷里安静极了,我听见自己翻身的声音。
秋天到了,天真的要转冷,地下面不断有寒气往上冒,虽然床上铺了蒙古草原狼皮做的褥子,可是还是能觉得不断上升的寒气在帐篷里盘旋回荡着,帐篷里没点篝火,只有一个小火盆,根本不起作用。管家说篝火有烟,会熏得二少爷睡不着觉的。这下我没有被篝火的烟气熏得睡不着,却被寒冷从梦中冻醒了。我尽量地往狼皮褥子里面缩,把自己卷成一团。我爹说,押运物资是件辛苦的事情,但也是个考验人的事情。现在看来,我爹说得没错。
我们在第七天,也就是我的所有内裤全部换下来的那一天的傍晚到达了北边的县城,北边的地方长官早早就派了人在城门口迎接我们。我问管家,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在那个时候到呢?管家说,二少爷,带兵官早就把我们的行程通报给他们了,他们知道您是来给他们送粮食和枪支的,高兴得就一直站在城门口等呢,二少爷,您是他们的恩人。管家老爷真会说话,我并不是谁的恩人,我只是遵照我爹的命令出来看看北边的样子,顺便扳起面孔代表一下他而已。
我们的队伍被迎进了城,大街很干净,似乎刚下过一场很大的雨,不过要是使劲吸口气,还是能闻到一股死人的腐臭味,毕竟大战刚刚收场,出去追击起义军的军队还没有回来。我爹的做法对极了,他们正需要粮食,我看见街道两边站着为我们举行欢迎仪式的人一个个脸色铁青,透着过冬后的土豆颜色。管家说,那是长期忍受饥饿的结果,没了粮食,人们只能饿着,我还以为那是人们土豆吃多了的缘故呢。
地方长官在他的官邸隆重的接待了我们,当他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十三岁男孩就是南面地方的行政长官的儿子之后,他简直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拥抱我了,他让他的地方教堂的牧师为我做了一个体面的洗礼,牧师在我额头上擦了很多古怪的香油,为我唱了一首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赞歌。地方长官的太太说,她很久都没有见到过像我这么尊贵的客人了。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把酒杯举得高高的向我敬酒,不过他们都被管家挡住了。管家说,我们尊贵的二少爷只有十三岁,大家知道的,按着我们老爷的规矩,他还没有到喝酒的年龄呢。管家看看我,他简直把我当作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主子了,像一只雄鹰一样张开翅膀看护着我,生怕我在这陌生的地方被对方的热情伤着。
这是个忠实而聪明的管家。
晚上,地方长官把我安排在他的官邸里最豪华的房间居住,带兵官和管家分别住在我的两边。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我的六条内裤从包袱里拿出来,叫下人打来水洗掉,我让管家去给我找些皂角来,管家去了,他很快就带着一大把皂角回来。他说,少爷用不着亲自做这种事情。我则对管家说,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内裤一直是我洗的吗?我已经学会用隐讳的语言批评人了。管家站在我身后看着我洗完了内裤,又看着我把洗好的内裤晾到窗户前绳子上,那些绳子本来是为了收拉窗帘方便而设的,现在我把它当作晾衣绳了。最后,管家看我忙完了,他才吞吞吐吐地说,二少爷,长官让我问问你,是不是要给你送个姑娘过来。
我想了想,然后说,不用了,我要姑娘干什么呢?我要睡觉了。
管家红着脸出去了。
我在北边受到了极高规格的待遇,我们的管家和带兵官也一样,他们才是真正的主角,北边的地方长官给他们每人找了一个姑娘,那些姑娘看起来都很漂亮,脸儿红红的,腰细细的,屁股又大又圆。每天晚上,我睡在自己的房间都能听见两个邻居不断传来的女人的呻吟声,我听到了以前不曾听到过的声音,后来我知道了,那是男欢女爱时候的声音。女人在欢乐中叫,像个正在接受快乐的小动物,叫得无辜而妩媚,放纵而优雅。她们的叫声为我的北方之行增添了温馨的色彩,我们的粮食和弹药,为我们的人换来了欢愉和发泄。每个早上来临的时候,当地的牧师们都会排着队伍向我致敬,把水撒在我们身上,牧师看见了从管家和带兵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