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煊身体一僵,黑瞳一缩。
绮罗从容不迫,自顾往下说,“冷睿渊不经允许,突然间扩展漕运,惹得百姓喊苦连天,兰陵王打破重情重义的形象,揭竿谋反,皇上不觉得这两件事有蹊跷么?”
霎时,古煊面色又是一瑟,静默如旧,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其实,冷睿渊罔顾法纪是有原因的,他那样做,就是想激起兰陵王谋反之心!”
终于,古煊彻底被震住,思绪开始回到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故上,还有刚才在金銮殿上,冷睿渊闪闪烁烁的反应!突然间,一起疑团都解开了,曾经一些迷乱的思绪,也得到了理清。
不过,绮罗怎么知道这些?自己苦苦冥思,分析探索都想不到这个点上,在宫中深居简出的绮罗又是如何明晰的?莫非……
仿佛没有看见古煊的猜疑,绮罗美眸尽显关切和担忧,一副尽为古煊着想的贤惠状,“皇上百般器重冷家堡,对良妃更是宠爱有加,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冷家堡要的,恐怕远远不止这些,皇上英明神武,应该懂得如何平息这场风波,臣妾不希望看到皇上陷入任何险境当中。”
绮罗说完后,不像以往那样留下继续磨蹭,而是默默告退。
空气里,回归宁静,古煊背靠椅子,整个身躯深深埋在椅内,思绪继续集中在绮罗方才发表的见解中。
尽管自己依然无法完全相信绮罗的话,但不可否认,她说得很有道理。这个看似单纯的女人,是倪净师太派来帮自己解除巫术的工具,可他看得出来,事情的演变已经偏离了轨道,绮罗对自己深深迷恋上,那就不排除,她今天这番话有可能是出于私心的一种宫斗手段。
一直以来,自己看似对后宫情形不加理睬,实则上,自己还是时刻留意着后宫的一些情况,毕竟,后宫与朝堂的势力均衡存在着莫大的关联。
记得当时对付冷君柔时,绮罗与冷若甄等人可是同仇敌忾,如今,她们却已反目成仇。难道,这就是后宫经久不息的规律?又或者,这间中蕴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阴谋?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被蒙在鼓里的?
古煊越想,不禁越觉悲哀,自己是九五之尊,却无法做到洞悉一切,到底是自己无能呢,还是别人太过厉害?记得小的时候,有次上课,太傅教导自己做人要不骄不躁,切忌狂妄自大,即使是一国之君也不会真的能呼风唤雨,因为,防不胜防,人心思最难懂的,最难猜的,即使是神仙也做不到看透所有人的心。
是啊,自己身为威武神勇、傲视众人的皇帝又如何,自己掌管操控着天下人的生死大权又如何?自己终究是个凡夫俗子!就算猜到人心有如何,自己能够立即处死对方,以泄心头大恨吗?
赏赐,明知淑妃的死是冷睿渊等人的一个圈套,面对右丞相一家的悲情痛诉,自己只能用权力和金钱平息此事,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只因为,自己目前还需要冷睿渊的协助。
可惜,很明显自己的一时容忍,助长了冷睿渊的气焰,令他变得愈加肆无忌惮,他的女儿荣升六宫之首,他也身价倍增,轻而易举晋身国丈,成为文武百官巴结谄媚的对象,还有全国最有前途的漕运,也交到他的手中 。这一切是从没有过的天大的恩宠,然而他仍不满足,仍不安分守己。
倘若情况真如绮罗所说,那他到底还想怎样?这个外表看起来侠义非凡满口仁义道德的武林盟主,隐藏在内里的,到底是可怎样的野心?
大半个时辰的思忖冥想,在古煊一声长叹中结束,他快速写下两封信,在上面盖了象征着自己的信玺,然后,把李浩喊进。
听完古煊的吩咐,李浩目瞪口呆,好一会才从中出来,开始接旨,“属下遵命,属下定当竭尽全能办好此事!”
古煊扬手,在李浩出去后,再一次静静深思起来……
……
泸州
早晨的太阳,带着喷薄四射的光芒,缓缓撩开轻纱似地薄雾,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反射出道道银光,特别是那把不断挥舞中的长剑,更是以耀得人眼花缭乱。
几天前,兰陵王兴致冲冲的来找自己,给自己一把青铜剑,他说,宝剑赠美人,他把这把陪他走过二十年的青铜剑赠予她,不容她拒绝,他还解释他有好几把长剑,这只是其中一把。
最后,在他殷勤切切和坚不可攻的说辞之下,自己恭敬不如从命,还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片心意,翌日开始就每天清晨来院子里练剑,还一投入就沉迷,由起初的生疏慢慢转到现在的熟稔。
不过真的得感谢他,练剑不但可以令自己保持功力,还能让自己把心中的郁结借此散发出来。
“铿……”
忽然间,随着另一道银光闪来,一声巨响将冷君柔震醒。
沿着自己手中长剑碰在一起的那把长剑张望过去,冷君柔惊见,兰陵王挺拔修长的身影伫立在自己跟前,他手执长剑,面带微笑,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回他一抹淡笑,冷君柔欲收起剑,熟料他不允,握在他掌中的剑对她做出挑衅。冷君柔稍顿,心头也窜起一股趣味,决定陪他玩一回,于是,她挥腕还击。
兰陵王眸色陡然更加闪亮,不慌不忙间,已经和她纠缠起来。
花前树下,落叶飘飞,两个白色的人影,两把帅气的长剑,无数道耀眼的银芒,展现了彼此间的高强武艺,两人招式尽管互不相让,追得紧迫,但只是切磋切磋,并无夺人命的凌厉。
他们耍得不亦乐乎,彼此都气定神闲,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特别是冷君柔 ,这可谓她这些天来笑得最会心、最惬意、最自在的一次,其实,对于武功,她还是非常喜欢,当年学武,除了防身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喜欢和向往,挥剑自如中,她感到非常的怡然自得,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个主宰者,而非被处处受牵制,处处受压迫的无奈之人。
然而,这么美好的一幕,令人来不及陶醉太久,忽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所打破。
看着风尘仆仆,神色匆忙的男子,冷君柔美目大瞠,难以置信,这真的是李浩吗?他来做什么?他是一个人来的吗?对了,兰陵王最近不见任何人,他能不经允许就闯进,除非他是……奉旨而来?
再次见到久违的冷君柔,李浩何尝不是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她受了,却也更加清丽,更加不是人家烟火,刚才咋一瞄到她和兰陵王双双舞剑的画面,他不由感到一股心痛,他多么希望,兰陵王的身影能换成皇上的,假如真的那样,画面一定更唯美,更感人,更令人憧憬和向往。
至于兰陵王,估计是最深沉淡定的,他已经收起剑,且暂时压制心中纳闷和疑惑,朝李浩走近几步,先是沉吟一下,缓缓问出,“李统领千里迢迢赶来泸州,不知道所谓何事?”
李浩回神,视线从冷君柔身上调离,转向兰陵王,捕捉到兰陵王警惕谨慎的眼神,他稍作思忖,毅然从怀中取出第一封信,递给兰陵王,整个过程,态度不忘恭敬。
兰陵王心中疑虑持续上升,接到信打开后,先是被白色宣纸上苍劲有力的熟悉字体震了一下,再看内容,更是整个呆住。
冷君柔这也才恢复过来,迎上问道,“怎么了,信是谁寄来的?说的是什么内容?”
兰陵王不语,直接把信给她。
冷君柔看过之后,也浑身僵住,其实,她早就想过是谁写的信,只不过,她想不到信的内容是这样。
李浩正式出声,语气刻意装出平静,“早些日子,有官员上奏,说兰陵王准备谋反,皇上甚是愤怒,派属下前来查个虚实,希望着一切只是谣言,是有心人的挑拨离间。”
话毕,他分别对冷君柔和兰陵王投以一个意味深长得注视。
冷君柔暗暗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地看往兰陵王,只见他还是一派淡定从容,不过,她想他应该是装出来的。
接下来,三人就这样静静僵持,谁也不说话,甚至蓝隽出现。
看到李浩,蓝隽也是非常纳闷,起初还侥幸地以为李浩是来投奔自己,但仔细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
整个院子里,依然死寂般的宁静,一股紧张凝重的气氛在空气中快速飘散和蔓延开。
一会,李浩再度开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兰陵王拱手道,“听闻王爷利用茶园地下室来大量铸造兵器,属下希望能前往茶园看看,假如不是那么一回事,属下便可回京跟皇上复命,而王爷打算谋反的罪名也会被澄清,谣言不攻自破。”
兰陵王沉默如旧,神色复杂地盯着李浩,猛地,他扬起手中的长剑,直接刺向李浩。
冷君柔花容失色,想也不想便举手,挥剑飞速追去,及时挡住兰陵王的剑,只闻铿锵巨响,划破半边天空。
与此同时,蓝隽也拉了李浩一把,压根没意识到,人家李浩可是会武功会躲闪的。
看着此情此景,兰陵王面色大变,凌厉的眸光来回扫视冷君柔和蓝隽,尽管不语,但以通过眼神质问和警告他们。
“他是个好人,对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死。”冷君柔解释,整个人还是非常警惕,生怕兰陵王会再次袭击。
蓝隽也跟着维护,“李浩虽然效命皇上,可并非冷血无情,我想我们可以先谈谈,最后要是真的不行,我们再做决定也不迟!”
尤物皇后·凤凰涅槃 140章 血溅金銮殿
李浩则突然再伸手探进怀里,取出另一封信,毅然递向兰陵王。其实,关于兰陵王造反,已是铁铮铮的事实,皇上写下的第一封信,只是试探兰陵王的反应,如今,他想刺死自己,说明他心虚,的确有异心。
兰陵王眼中狐疑再起,看着他,又看看他手中的信,继而把剑收起,同时接过信,打开。
冷君柔也已经卸下防备,静静等候,看着兰陵王把信阅读完,然后转给她。她接过后,和蓝隽一起阅读,心情开始随着那苍劲有力的字句而波动。
李浩凝视着兰陵王,用耐人寻味的语气,沉吟述说,“兰陵王素来重情重义,高风亮节且豁达坦荡,属下虽不清楚是何原因导致您有异心,属下身为朝廷命官,有必要提醒王爷,邪不能胜正,皇上是天子,为东岳国创下重大业绩,深受千万百姓拥戴,如今东岳国繁荣富强,风平浪静,安居乐业,试问您这个时候谋反,能成功么?最终结果,您只会受万人唾弃!”
“风平浪静,安居乐业?那九江一带的百姓叫苦连天又作何解释?还有,这皇位本就属于本王,是他和曦太后居心不良,擅自篡改父皇地遗诏,单凭这点,他不配当皇帝!”兰陵王忽然也反击出来,英俊的脸庞呈现罕见的鄙夷和愤怒,他朝冷君柔瞧了一下,嗓音变得愈加高亢,“还有,他是非不分,误信奸臣,非但亲手扼杀了亲骨肉,还对皇嫂废后斩首,他这是明君吗?百姓若然知道这些,还会继续拥戴他吗?依本王看,他才是要受唾弃的人!”
“正因为皇上光明磊落,这次才宣王爷进宫,届时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布诏书真相,由大臣来决定东岳国以后的君王!”李浩仍旧一派淡定悠然,说罢,目光回到冷君柔那,“至于皇后娘娘那边,属下明白您的苦,不过,事情并非如您想象中的糟糕,其实还是有挽回的余地。”
“别再胡说八道,明眼人都知道,皇上施行的是怎样一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