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已过,月亮落沉,整个村庄都在一片寂静之中。两个身影从从窗边灵巧地翻身而下,相携着手疾行三四步后忽然停下。刘苏瞥了眼背后的某处,淡然道:“堂哥,你要躲到何时?”
“咳。”苏修从门后出来,有些泄气地抱怨:“就知道瞒不过你们。”
“堂哥,大晚上的不再屋里睡觉,怎么跟在我们后面呢?”刘苏双手背于身后,似笑非笑地斜睨苏修。
“自然是你们想去哪我就跟着去哪?”苏修嘿嘿一笑,凑到刘苏面前,继续低声道:“你们是不是要去那座神奇的山啊?”
刘苏只神色平淡的扫了他一眼,“你不是偷偷听到了吗?”说完牵起秋维萧的手掌如闲庭散步般往前走去。
苏修不自然地拨弄手里的手电筒,忽明忽暗的亮光穿过修长的手指撒在飘满落叶的地面上。他轻声自语:“嘿,要不是我耳朵亮,你们是不是真要甩下我啊!”顿了顿,他对着远去的背影高声喊道:“堂妹,好歹我是你堂哥啊!有好玩的事情可不能甩下我。”
前方少女的声音悠悠传来:“堂哥,还不快跟上。”
三人沉默不语的往前走去。赵家村不大,也就百来户人家。水泥浇筑的道路笔直地穿过整个村子,脚步踏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苏,那山里真的有神仙吗?”许是受不了寂静无声,苏修打破沉默:“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有些不相信。”
“世间能人异士多不胜数,千奇百怪的事也时有发生。至于有没有神仙,你我都没见过,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存在。”也不知是冬夜的缘故,少女的声音显得几分朦胧清冷。
苏修停下脚步,手电的光圈落在地面活出一个圆润的弧度。他站在光圈里,而刘苏和秋维萧执手走在十步之外的黑暗里。冬夜的天空只有三两颗星星,就连月亮也吝啬的收起光华。他抬起头,睁着5。0的眼睛也只能模糊看见他们的背影。
“怎么了?”刘苏回过头,疑惑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苏修的脸上。
“噢。”苏修追了上去,让手电的光芒落在他们身上。他似是舒了口气,有些迷惑地开口:“总觉得苏苏今晚有些清冷飘渺。”
刘苏一愣,复有浅浅一笑,露出小巧的梨涡。她抬起手,温热的掌心附在苏修的手背上:“快天亮了,我们快些走吧!”苏修点点头,刘苏的微笑如往昔般温暖迷人。
秋维萧从出门就不曾开口,他调动五感,神识像无形的触角向四周探去。良久,他捏了捏刘苏的手心,示意她将那副昨晚看过的山河图拿出来。
眼前的这座山雾气迷蒙,只能窥视起大概的外貌。秋维萧将神识沿着山脉一扫,手指划过山河图最边上的连线,沉吟片刻:“苏苏,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刘苏一喜。初见这座山的外貌,隐隐有些熟悉之感,想不到是与那副山河图有关。这座山云雾缠绕,飘渺朦胧,宛若人间仙境。刘苏扬起手臂,浓郁纯净的灵气绵绵而来,令人心神皆宜。
☆、94
山下只有一条可容一人行走的山间小径,在云雾遮掩之下时隐时现。刘苏想起马莉姿曾说过,村里无人能够深入山脉,除去起伏浓郁的雾气,估计还有别的东西的抵隔。她拿着皮纸,脑中灵光一闪,对秋维萧笑道:“维萧,你说这几条黑线会不会是进山的路线呢?”
“或许吧!既然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说着,他将刘苏护在怀里,微侧着身子往里走去。许是少有人走动的缘故,小径两旁疯长着许多植物藤蔓,在万物枯寂的冬日反而生机勃勃。
“刘苏从秋维萧的肩窝下转过脑袋,对着愣在远处的苏修招招手,等他回过神跑来,又拿出一块玉坠套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笑:“堂哥跟紧我们!”
苏修摸了摸脖子上的玉坠,触手的温润透过指尖,似乎将冬日的寒冷驱赶的一干二净。他将玉坠塞进衣领,手忙脚乱间不小心将电筒掉落在地,灯忽然灭了,而垂在衣领里的玉坠却散发着莹莹的白光。
苏修捡起电筒,黑暗里只能模糊看见刘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觉得今晚不该跟来,否则会推开一扇以前从未发现的门,门里的东西奇幻,不可思议,甚至颠覆往日的认知。
进了山,里面是繁茂青葱的树木,行走间划过枝叶发出簌簌飒飒的声响。此时,天已经有些亮,树林里仍旧一片乌黑。前面是个三岔路口,苏修举着手电,光芒照在皮纸上。三人低声讨论了许久,终于确定了路线。
“苏苏,这幅地图你从哪弄来的?”苏修好奇地问。
“就是两年前在缅甸的拍卖会上得来的。”这也许又是一个难得的机缘。刘苏沉思:常人难入的山脉里到底掩藏着什么秘密呢?这里会不会又是另一座藏草山呢?
三人沿着路线,慢慢往里走去。忽然,雾气翻腾,触手间皆是一片湿润,而手里的地图也到了那块可按莲形玉牌的地方。
“苏苏,前面五步之处有什么东西。”秋维萧沉吟半响,拿过莲形玉牌,对刘苏和苏修嘱咐道:“你们等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走进浓雾之中失去了踪影。
“苏苏,他不会有事吧?”苏修紧紧挨着刘苏的胳膊。这个地方诡异的很,既不是高山险峰,也不是断壁悬崖,怎么会有那么厚的雾气,一步之外不见影迹。
“放心吧!维萧不会有事。”刘苏的神识一直笼在他身上,一旦发现不对劲她会立刻瞬移过去。
苏修沉默不语,只神色复杂地盯着刘苏的侧脸。
说话间,远处刮来一阵轻柔的微风,雪白的絮状棉雾像被一直无形的手缓缓推开,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秋维萧背对着他们立在不远处,垂头似是看着什么。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整块青玉雕琢的石壁,石壁表面光滑平整,只中央有个凹槽,刘苏的那块莲形玉牌嵌在其中。
“原来如此。这山里被人摆了阵法,才会烟雾缭绕,常人难以进入。而这凹槽就是阵眼之地。”刘苏扫视四周,只见面前市一片繁茂的紫竹林,林里一件竹屋若隐若现。
沿着小道穿过竹林,推开围着竹屋的篱笆大门,鹅卵石铺就的小院里放着一张躺椅,躺椅随风微摆,干净如初,仿佛竹屋主人离开不久。
“何人敢擅闯我竹屋。”男子声音低沉雄厚,乍然在耳边响起。不知从哪里射来的视线紧紧盯着刘苏三人。
刘苏毫不惊慌失措,只从容不迫地对着竹屋遥遥一鞠,不慌不忙地笑道:“我和朋友一时好奇进入山林来到竹屋前,惊扰了前辈,还望前辈恕罪。”
“哼!”那道声音意味不明的冷哼过后,刘苏三人身上忽然一轻,原是那道打量的视线收了回去。竹屋的大门无风自开,男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既然你们出现在此处,想必与我有缘。进来吧。”
竹屋内的摆设异常简单,一张竹榻,几条板凳,一张书桌,桌上三两本书籍,和一只白玉花瓶,瓶里插着一束瞧不出名堂的花,红艳艳地开着煞是美丽。而在书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
女子薄纱蒙面,肤若凝脂,柳叶弯眉,身着月白色长裙,青葱玉指握着一只精美的笛子,婷婷立在紫色竹园里。
“说是仙女也不出错啊。”苏修立在画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虽然对今晚的事情离奇古怪,但他也不是迂腐古板的人,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刘苏回过头去,只见秋维萧随意扫了一眼仕女图上的女子,反而专注的看着不愿处竹榻上的紫笛。她抿唇一笑,心里说不出的雀跃。
那紫笛动了动,一缕黑色的幽魂从笛孔里飞出直直地落在刘苏跟前。秋维萧执起刘苏的手掌将她拉到背后,手指聚起魔气神色戒备地瞪着那缕幽魂。
苏修惊慌的看着那缕幽魂突兀地出现,些许透明的身体,青白的面色,即使不是狼牙青面这般恐怖,也吓得他心跳一顿,脸色发白。好在,刘苏挂在他脖子上的玉坠柔光一闪,苏修顿觉呼吸一畅,紊乱惊恐的情绪似是被一双温柔的手抚平。
这会他佯装镇定地看了一眼竹榻上的人,搬了条凳子坐在刘苏对面,刚好挡住幽魂打量的视线。
幽魂低低一笑,忽的往后退去,等落在竹榻之上时化作了一男子,白发及地,青衫飘飘,说不出的儒雅俊逸。他一甩绣纹云袖,随意地侧躺在竹榻之上,“莫要惊慌,我只是在那丫头身上察觉到了故人的气息。”
秋维萧不理他,拥着刘苏寻了条板凳坐下。又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堆吃食放在书桌上。外面的天已大亮,几缕细碎的阳光落在包装精美的食物上,勾的刘苏多了三分食欲。她打开包装,素手捻起一片糕点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呵呵,有趣,有趣。”困在此地几百年了,难得见到视他如无物之人。
“前辈,你刚刚说在我身上感到故人的气息?”刘苏拿出那块皮纸,递给竹榻上的人,“是因为这个?”
幽魂的接过皮纸随意一扫,“这东西是我赠与昔日旧友的,想不到还能回到我手里。但我那故人的气息却不是这个。”
说到故人,幽魂似是颤抖了一下。几百年独自困于此地,不知是寂寞或是其他,幽魂竟开始低低诉说关于那故人的故事。
这是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但对幽魂来说却是铭刻于心的回忆。
幽魂名为迟阳夏,七百年前曾是一位风度翩翩的药修,与那炫音楼的圣女赵千凝一见钟情,私自结为道侣。赵千凝身为圣女,一切皆须奋给神明,怎可私自结亲。因此两人遭到了炫音楼倾力追杀。
迟阳夏只是一名药修,武力根本抵不过炫音楼的高手。当时他护着身受重伤的妻子逃到此地,为她寻了个安全之地藏身,自己往另一方向逃去引开追兵。等他九死一生回来,赵千凝却不见了踪迹,只余一摊暗红的血迹,和一只精致的笛子。
迟阳夏拖着重伤的身躯走遍山林,寻不到赵千凝丁点踪迹,连自己的都昏死过去。等再醒来时,发现因执念太深,他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迟阳夏却是不在乎的,他闭关修炼,终于悟出一套适合修炼的功法,彻底遁入鬼道,顿时修为大涨,没日没夜追杀当初对他们下手的炫音楼众人。
等大仇得报之后,迟阳夏回到了当初赵千凝失踪的地方,苦苦等待。如今几百年过去,迟阳夏也只余一缕幽魂。
☆、95
故事虽三言两语说完,迟阳夏却久久沉默,似是缅怀无法忘却的曾经。
“我虽心中明白千凝早已不在人间,但依旧执着等待,只不过抱有微小的期待,期待或许与她缘分未尽。”迟阳夏从竹榻上飘了过来,翩然的云袖在走动间翻飞,“然,今日瞧见你身上的故人之气如此浓厚,我是否可猜测,我妻之魂尚在世间?”
“那,迟前辈想要晚辈做什么?晚辈定会竭力相助。”刘苏从善如流开口。一个几百年前的大能者絮絮叨叨讲了这么多的往事,总该是有所谋才对。刘苏愿结这份善缘,更何况凭着他的那块玉牌的着实得了不少好处,总要在力所能及间回报一二。
“甚好!”苍白的俊脸浮现喜意,又指了指竹榻上的笛子,“你只需将我附身的笛子带在身边。”
刘苏点点头,素手一招那笛子就飞入手掌。
迟阳夏抬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