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追跑了几分钟,萨姆和狼人远远地跑在前面,我看不见他们。我的腿沉重起来,但是我强迫自己坚持。
我边跑边考虑追上他们之后怎么办。要一对一地打起来,我可不是狼人的对手。也许我可以用木棒什么的砸他的头,但不大可能。他强壮而敏捷,又尝到了人血的味道,是很难制止的。
我能做的最多是挡在他的跟前,替萨姆去死。如果我牺牲自己,也许他会来抓我,萨姆就可以逃掉了。
我不惜为萨姆去死。我为一个朋友放弃了做人,为另一个朋友放弃生命也不算太多。
而且。如果我这样死了,倒是死得其所。我不用再为喝人血还是饿死而烦恼。我会在搏斗中死去。
几分钟后,我冲进一片空地,意识到萨姆把我们带到了什么地方:那个废弃的火车站。
他似乎头脑还很清醒。这是最好的地方,有许多藏身之处,还有许多物件——金属和玻璃,可以用做搏斗的武器。也许我们俩都不会死。也许我们有获胜的机会。
我看见狼人在场地中央停下来,嗅了嗅。他又嗥叫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接着,他朝一节生锈的车厢走去。
我从车厢的后面绕过去,尽量不发出声音。我听了听动静,但什么也没听见。我踮起脚向车窗里看去,什么也看不见。
我猫腰跑到第三个窗户前,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我正踮脚朝下一个窗户里张望,忽然瞥见一根铁棍急速朝我脸上打来。
我急忙扭身躲避,铁棍呼啸着从我脸旁扫过,擦破了一点皮,但不严重。
“萨姆,住手,是我!”我低声说,一边扑倒在地。片刻寂静之后,萨姆的脸出现在圆圆的窗口里。
“达伦?”他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跟你们来的。”我说。
“我以为你是狼人呢。我想杀死你。”
“差一点儿。”
“对不起。”
“哎呀,萨姆,别浪费时间道歉了。”我着急地说,“我们很危险,必须动动脑筋。你快出来。”
他的脑袋消失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后,他出现在车厢门口。他张望了一下,确定狼人不在附近,然后跳下车来,溜到我身边。
“他在哪儿?”萨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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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小声说,“但就在周围,我看到他过来了。”
“也许他发现别的目标了,”萨姆满怀希望地说,“一只羊或一头牛。”
“我觉得不大可能,”我咕哝道,“他不会追了这么半天,在最后一刻放弃。”
我们紧靠在一起,萨姆监视右边,我监视左边。我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我想他一定也能感到我在颤抖。
“我们怎么办?”萨姆问。
“我不知道。”我回答道,“你有主意吗?”
“有几个,”他说,“我们可以把他引到警卫房。他可能会把朽烂的地板踩塌。我们可以让他掉下去。”
“也许可以,”我说,“但要是我们掉下去了怎么办?那就无路可逃了。他可以随时跳下来把我们吃掉。”
“那些椽子怎么样?”萨姆提议道,“我们可以爬到一根椽子中央,背靠背守在那里。我们可以带一些棍棒,他要过来就把他打退。那上面只有一条路。”
“马戏团的人迟早会来的。”我思考着说,“可要是他决定把椽子的一头弄断呢?”
“它们嵌在砖头里很深,”萨姆说,“我想他空手是弄不断的。”
“那椽子经得起我们三个的重量吗?”我问。
“我没把握。”萨姆承认道,“但如果我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至少可以死得快一点。谁知道呢,也许我们运气好,摔在狼人身上,有个缓冲,而他摔死了。”
我无力地笑了一下。“你卡通片看得太多了。不过倒是个好主意,比我想到的好。就是在椽子上不容易挡住他,但会使他难靠近一些。”
“你认为马戏团的人什么时候会来?”萨姆问。
“要看他们什么时候发现出事了。”我说,“运气好的话,他们可能听到了他的嗥叫,过两分钟就会赶到。否则我们就要等到演出结束,那还有一个小时,或者更长。”
“你有武器吗?”萨姆问。
“没有,”我说,“我没时间拿家伙。”
他递给我一根短铁棍。“给,”他说,“这是我备用的。不大理想,但比空手强。”
“发现狼人了吗?”我问。
“没有,”他说,“还没有。”
“我们最好在他来之前行动。”我停了一下又说,“怎么到警卫房去呢?要跑很长一段路,狼人可能躲在路上什么地方。”
“我们只有冲过去,抱最好的希望。”萨姆说。
“我们要分开吗?”我问。
“最好不要,”他说,“我想两人在一起好一些。”
“我同意。你准备好了吗?”
“再等几秒钟。”他说。
我转过脸,看着他喘气。他脸色苍白,衣服在林中奔跑时被挂破弄脏了,但他看上去很镇定。他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
“你今晚又回来干什么,萨姆?”我轻轻地问。
“参加怪物马戏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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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了那些之后,你还是想参加?”
“我决定冒一下险,”他说,“你是我的朋友。我们应该忠于自己的朋友,对吧?在我克服了开始的恐惧之后,你的故事更坚定了我参加的决心。我也许能帮助你。我看过关于性格病态的书。也许我能把你治好。”
我禁不住笑了。“你是个傻瓜,萨姆·格雷斯特。”我说。
“我知道。”他微笑道,“你也是,所以我们是一对。”
“如果我们能逃出去,你就参加好了。”我对他说,”不用担心我会吃你:那是编出来吓你的。“
“真的?”他问。“啊,”他擦了擦额头说,“现在我可以放心了。”
“如果狼人抓不到我们的话。”我加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好了。”他提了提裤子,准备跑步。“听我数到三。”他说。
“一——”他开始数。
我们面朝着警卫房的方向。
“二——”
我们做好起跑的姿势。
“三——”
他没有说完,一双毛茸茸的大手突然从车厢下伸出来——狼人藏在下面!我发现得太迟了。那双手抓住了萨姆的脚脖子,把他拖倒在地上。
第三十章
脚脖子一被抓,萨姆就开始尖叫。摔跤使他吃了一惊,声音中断了下,但两秒钟后又尖叫起来。
我跪下来,拽住萨姆的手臂。
我看见狼人在车厢底下疯狂地笑着,毛乎乎的肚子贴在地上,嘴上流着口水。
我使劲地拽着,萨姆朝我这边移动,但狼人也跟着过来了,扭动着身体从车厢下钻过来,没有松手。
我放开萨姆,抓过他丢下的长铁棍,跳起来照着狼人伸出的手臂打去,狼人愤怒地嗥叫着。
他松开一只毛爪来打我。我低头一躲,去打他还抓着萨姆的那只手。狼人痛得大叫一声,松开了手指。
“快跑!”我把萨姆拉起来,对他喊道。
我们一起朝警卫房跑去。我听见狼人挣扎着从车厢下爬出来。他刚才是逗我们玩儿,现在却是气急败坏了。我知道他会使出浑身解数追赶我们。游戏结束了,我们跑不到警卫房,他在半路就会追上我们。
“往前跑……”我喘着气对萨姆说,然后停了下来,转身等着狼人。
我的动作出乎他的意料,他撞到我的身上。他的身体很重,又是毛又是汗。我们两个都被撞倒在地,胳膊和腿交缠在一起,但我迅速挣脱出来,抡起铁棍狠狠地打他。
狼人暴怒地咆哮着,挥手来打我的胳膊。这次他打到了,正击中我靠近肩膀的地方。我的手臂顿时失去了知觉,变成了一堆无用的骨肉。棍子掉在了地上,我又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捡。
但狼人比我快。他抓起铁棍朝远处一扔。哐当一声,铁棍消失在黑暗中。
他慢慢站了起来,狞笑着。
我能看懂他眼里的表情。如果他会说话,他一定会说:“现在,达伦·山,你是我的了!你的游戏做完了,现在我要杀死你!”
他抓住我的两肋,张开大嘴向我头上咬来。我闻见了他嘴里呼出的恶臭,看见了他的黄牙间还留有R。V。手臂上的肉和衬衫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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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咬下来的时候,一个东西砸在他的头上,打得他踉跄了一下。
我瞥见萨姆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块厚木头。他又砸了狼人一下,这次使他的手松了开来。
“善有善报!”萨姆喊着,第三次将木板向狼人砸去,“快来!我们——”
我没有听见萨姆下面的话。因为我刚朝他跑去,狼人挥动一只拳头向空中乱打,这是盲目的动作,但他很走运,打中了我的脸,我仰面倒了下去。
我的头几乎炸裂了,眼前一片金星,然后就瘫在地上,晕了过去。
几秒钟或几分钟后(我不知道到底过了多时间),我醒了过来,火车站静得出奇。我听不见任何人奔跑、尖叫或搏斗,只听见前面不远处有嚼东西的声音。
咯吱,咯吱,咯吱。
我慢慢坐起来,顾不上脑袋里锤子敲击一样的疼痛。
我的眼睛过了几秒钟才适应了周围的黑暗。视觉恢复之后,我发现我盯着的是狼人的后背。他四肢着地,俯头吃着地上的什么东西,咀嚼声是他发出来的。
我被那一拳打得昏昏沉沉,过了一阵子才意识到他吃的不是东西……
而是人。萨姆!!!
我急忙爬起来,忘了疼痛,冲上前去。但是一看到狼人身下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我知道已经太迟了。
“不!”我尖叫着,不顾一切地用我的好手去打狼人。
他咕噜了一声,把我推开。我又跳上前,连踢带打。他嗥叫着,想再把我推开。但这次我没有撒手,揪住了他的毛发和耳朵。
他咆哮起来,终于抬起了他的嘴。嘴是红的,可怕的深红色,满是内脏、鲜血、肉和骨头的碎屑。
他滚到我身上,把我压倒在地,用毛乎乎的长臂按住我,仰起脑袋,对着夜空长啸。然后,他恶魔般地狂吼一声,张开牙齿咬向我的咽喉,打算一口结束我的性命。
第三十一章
几乎是在最后的一刻,一双手从黑暗中伸过来,抓住了狼人的嘴巴,制止了他的猛咬。
那双手把狼人的头扭向一侧,他尖叫起来,从我身上滚了下去。
来人骑到狼人背上,把他按在地下,一阵雨点似的拳头,看得我眼花缭乱。狼人昏死过去。
那人站起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我抬头看见了暮先生那张带伤疤的红脸。
“我用最快速度赶来,”吸血鬼喘着气说,一面轻轻左右转动我的头,检查我的伤势,“埃弗拉听到狼人的嗥叫。他不知道你和那男孩在这里,他只是想到这家伙逃出去了。
“埃弗拉报告了高先生,他取消了剩下的演出,组织了一个搜索队。然后我想到了你。看见你的床空着,我四处寻找,发现了你们的脚印。”
“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哽咽地说。我浑身伤痕,惊魂未定。“我以为死定了。我想……没有人会来。我……”
我用好手臂搂住暮先生,紧紧地拥抱着。
“谢谢你,”我抽泣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我突然停住了,想起了我倒下的朋友。
“萨姆!”我尖叫起来,放开暮先生,冲到那男孩躺着的地方。
狼人撕开了萨姆的肚皮,把他一大部分内脏都吃掉了。奇怪的是。我走近的时候,萨姆还没断气。他的眼皮微微地颤动,尚有微弱的呼吸。
“萨姆,你没事吧?”我问,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但我破裂的嘴唇只说得出这一句话。“萨姆?”我轻轻抚摸他的额头,但他似乎听不到也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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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很安详,至少从胸部以上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