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允浩坐在中控室,看着监控器上显示的图象——金在中默然地进了顶层角落里的一个小包间,缓缓拉进镜头,清俊的脸庞也不断放大。他忽然举起右手,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微微移动,一下下地描绘出少年的五官轮廓,如刀刻在心上,很疼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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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细节都不拉的回忆完,疑点就这样跳了出来。
按理,几个月前手机失窃后,金在中懒得去补号,而是直接换成全新的SIM卡,除了朴有天,其他任何人,包括郑允浩、当然更包括小微,应该没人知道他的这个新号码;并且,现在仔细想来,那通求救电话里传出的咒骂,含糊不清,却直觉象熟识的某个人的嗓音——是小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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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难撑住倦疲的身体和沉重的心灵,金在中痛苦地抱住头,绝望地瘫坐在泛着冷光的落地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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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忍、不敢深思,事实的真相,竟然这般丑陋!!
朴有天拿小微作诱饵,拿自己作赌注,设个圈套让郑允浩钻,逼得他和某个重要人物翻脸。
他的这个哥,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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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无声地倾泻,心中却抑制不住的大笑着:金在中,你果然蠢到了家!!郑允浩曾说过什么?他说过,“人贩子可是你的天哥啊!好好记住你刚才的话,别到时候又屁颠屁颠的跟着,被玩了卖了还替他数人民币,便宜我不出钱看热闹!”
郑允浩,这出戏精彩吗?你满意了??
第一次,金在中觉得活着了无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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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他就那样痴痴呆呆地窝着,有人进出了几次,他也似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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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深夜时分,郑允浩不言不语地倚在门口,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金在中才象被心灵感应唤醒似的,静静地侧转过身,四目相投,眼神中理不清的愤怒、伤痛、阴郁,终究沉淀成一潭死水。
郑允浩,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对不起……心,太痛了……
他的头又软软地垂到臂弯,好像花儿从茎根处折下,将断而未断的凄凉。
踱到仿若没有存在感的男孩的面前,郑允浩心中溢出浓重得化不开的悲哀。
“你的手机,有条短消息,看看吧!”他冷淡把手中握着的东西往地毯上一丢,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金在中定定吸了口气,抓过小小的机子,指尖在键盘上缓慢移动,蓝荧荧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憔悴而麻木。
“小在,小微他没有死,已经送到A市第九人民医院,你可以稍微放心了。”
短消息是朴有天发来的,他居然叫自己放心??放心什么?放心他还是手下留了情,没让那个人渣虐死可怜而无辜的人??
金在中忽而站起来,低声哀求道:“我要去看小微,郑允浩,你放我走吧,我想明白了,真的。我保证,不再和朴有天联系,也不会去惹是生非,你要是不信,可以派人监视我。郑允浩,求求你!!”
郑允浩看着他,眉宇间充斥的冰冷,阴恻恻地让人心寒,“放你?怎么可能?你休想!!让你再有机会玩我?你真比出来卖的还狠啊!!”
“郑允浩……”金在中欲言又止,头微微地向后仰,清亮的眼眸闭了闭,嘴唇止不住地颤动。
他心如刀绞地挣扎着,终于使出全身的力气跪下来,“求你,放了我吧!”
郑允浩措手不及地后退了一步,低头望着甘心抛弃尊严的人影,心情悲伤而震惊——在,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太残忍了!
然而下一刻,他便恢复了最初的漠然,毫无反应地立了半晌后,冷酷地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了?你把我当成多情种啊?哼!好吧,你要怎么样,随你!割腕?跳楼?都可以!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说着,他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少年着地的膝盖,“你还是不是男人?这么容易就求饶?还三跪九叩呢!硬骨头都跑哪儿去了,啊?!”
金在中听着他冰冷的、如同罩了一层严霜的话语,心碎了……仿佛每跳动一次,心脏就要炸开似的……越来越加剧的疼痛,渐渐麻痹了身心,直至不再有任何知觉。
连郑允浩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他也惘然不觉。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象是玻璃碎裂的声响,打破了顶层的寂寥,在静夜中显得特别的刺耳。
“浩哥?”保镖试探着在郑允浩身后低语请示,“要不要去看看?”
始终坐在走廊另一端临时摆放的沙发上,郑允浩就不曾离开过一步。
“你们去把人给我绑出来!!”他痛心地对着手下命令道。
果然,如他所想,被人架着拉扯到跟前的金在中,满脸鲜血,额头上还有嵌在表皮里的细小的玻璃碎片反着光,眼睛直勾勾地睁着,面目阴霾可怖。
“你用头,撞的茶几??”郑允浩捏住了他的肩胛,有点粗暴地钳紧。
金在中僵直着身体,嘴唇咬得死死的,用一种无声而坚决的姿态,表达着自己的抗拒和憎恨。
郑允浩强忍心中的酸楚,一只手揪着男孩的头发,拼命往后拽,使得那张污迹斑斑的脸与自己对住,“他妈的,算你狠!!”
金在中一副无谓的神情刺痛了他,狠狠一甩手,人被抛到了地板上,重重的。
“把他头上的伤口处理一下,然后扔到我的车里!”他冷眼看着手下将人拖入了电梯,心乱如麻。
连夜开车赶往A市,郑允浩无暇顾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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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在中额头上裹着纱布,隐隐有血丝渗出。他的视线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意识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漫长的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行程,最终还是熬到了头。
尘土飞扬的车子停在了医院高大气派的门口,金在中推门下去之前,突然冷静却决然地开口,“郑允浩,如果这一切确实因我而起,那么,小微要是有什么事,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永远不能!!”
“你也要,痛恨我一辈子??”脑子还未反应过来,心里想的话就这样脱口冲出。
金在中清秀的脸上,蓦然浮现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和疏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郑允浩,不关你的事!”
根本不屑理会对方的反应,男孩一说完,便不回头地倔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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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允浩面色冷峻地跟在金在中身后,兜了好几个圈才查到小微的所在。
重症监护室在急诊部的三楼,宽直的走廊上没什么人,静得好像连根细针掉在地板上都会有声响,和底层杂乱鼎沸的“菜市场”宛若两个世界。
医院已经开启了冷空调,送出的清风中满是药物混着消毒水的味道,一种不详的预感蔓过两人心头。
得到护士的允许,金在中推开沉厚的门,小微就躺在中间的床上,旁边是一些测血压和心跳的电子仪器,白色的纱布蒙住了大大的,漂亮的眼眸,毫无血色的脸孔上还带着面罩。
只第一眼,金在中以为小微,死了。
“请问,你们是他的?”医生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轻声问道。
金在中置若罔闻,双手抓着自己的衣摆,象一个木头做的雕像。
医生见无人应答,皱着眉又问了一遍。
郑允浩刚想接口,一句兀自冒出的,“我是陈微的哥哥”,抢在了他之前。
“恩,对不起,我想,你们是不是,”医生留意看了眼金在中额头上暗红斑驳的纱布,用了一连串的虚词,小心谨慎地斟酌,“需要报警?病人明显是遭受了严重的性虐和暴力殴打,才会……”
“不用了,医生!”郑允浩快速堵住了他的话,冷静地问,“他是怎么进来的?”
“昨天傍晚由120送来的,当时车上就他一个,没有别人,医院本着人道主义先实施了急救,之后有快递丢了个包裹给普外科,里面是三万元的现金,接着来了通电话,说这钱是给病人用的,整个经过就是如此。”
“那他的病……”郑允浩还未说完,金在中忽然打断了他,对着医生认真地问,“小微,我弟弟,他的眼睛……看不见?是瞎了吗?”
“受到了外力伤害,角膜瓣脱落,暂时失明。如果有合适的角膜能移植,便可重见光明。”医生实事求是地答道,“但病人估计等不到了,你们家属要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
“这是什么意思?”郑允浩条件反射地搂住金在中,紧紧地,暗自怕他情绪不稳而做出傻事。
“他的外伤,全身上下共有15处,包括皮下血肿、颅骨底、胸肋骨骨折、肛门严重裂伤至直肠破裂。而最致命的是他的内伤,送来后立即进手术室开刀,可打开后发现,腹腔内的肝脏和脾脏多处破裂,出血量太大,并且腹腔和胸腔还有大量积液,已经无法做分离和修补了,所以只能再缝合,上个呼吸机,等着看有没有奇迹发生。但是,生存的机会很渺茫。”年轻的医生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金在中安静地听着,瞪得大大的眼里一片空茫,什么也看不见,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疼痛。
他用力地、坚决地挣脱出郑允浩的怀抱,然后一步步向前,跪在了小微的病床旁,没有哭,也不出声,就是肌肉绷紧地矗在那儿,身上那种冷得刺入骨髓中的寒意,令人背脊发凉,难以靠近。
郑允浩盯着他的背影,镜片后的眼眸,深沉难测。
“恩,这个是病危通知单,请你们——哪位……给签个字。”室内凝重得几乎使人窒息的气氛,让护士小姐有些不知所措,手中拿着的纸,无从传递。
他转回神来,礼貌地朝女孩笑了笑,一边接过单子,一边向门外走去。
“刘哥,是我,小军。”签完字后,他站在走道的窗前,右手握着手机,左手按住心口不放,双眉紧锁着,声音虽然不高,可一字字都仿佛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的,“有件事,请你立即帮我办妥,算我郑允浩,求你!!”
他突然记起,刘卫林的姐夫是A市卫生局的党委书记,由他出面找权威教授来会诊,是目前死马当活马医的唯一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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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马上联系他,你就耐心点等着。”听对方简洁明了地讲完大致情况,刘卫林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与郑允浩接触也算有些年头,他十分清楚这个黑道大哥倨傲强势的性子,能逼郑允浩说出“求”字,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躺在医院里重伤的男孩对他而言,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
“小军啊,人不会是你弄伤的吧?你可别给我添乱哦,这阵子搞全国文明城区的检查评审呢,闹出人命案子可就难看了。”他半真半假地甩出一句话。
“人是在A市被打的,怎么着也影响不到你的仕途,刘哥。”郑允浩的音调倏地一转,变得阴森而幽冷,“但要是他真的死了,刘哥可别怪我一时冲动,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挡了你上升的路!”
话筒那端瞬时没了动静,好一会儿,才传出沉沉地低语,“那就这样吧,我会尽力帮你的,郑允浩。”
有政府高官出马,医院办事的效能不是一般般的高。
才过了二十多分钟,院长便亲自带着一大队人马来到急诊大堂,那阵势倒把普通的医生和护士吓了一大跳,个个屏气凝神地目送领导和教授上了三楼。
郑允浩客气地迎上前,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