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行。毒害嫔妃虽是重罪,但皇后并未认罪。皇后正位中宫多年素有贤名,如今仅因一内监的供述便贸然废后,恐世人不服。何况朱氏一族在朝中势力不可小觑。如今皇后尚在正宫,皇上命嬛嬛在除夕家宴坐了皇后凤座,却又将皇后置于何处?嬛嬛岂不是倒有了觊觎后位暗藏祸心的嫌疑?四郎当知道嬛嬛并无意争这后位,何必将嬛嬛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玄凌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静静地听着。见我说完含笑扶起我,道:“跪在这冷地上说这么一大篇话也不怕跪坏了身子,不坐便不坐,朕依你便是。”我却看到玄凌眼中闪过几分欣慰之色,我的心不禁一沉,果真用这后位来试我,却不料我当真无意于此。皇后矫诏一事是我拿了证据来告发的,之后又闹出下毒的风波来,偏又是这宫里的奴才招出皇后来了。倒也难怪他起了疑心。
玄凌见我怔怔地出神,笑道:“朕去看看朕的两个小宝贝儿,嬛嬛梳妆打扮怕是少说也得个把时辰。”我嫣然一笑起身进寝殿去了。
家宴设在麒麟殿,我着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裳,华贵而不张扬。梳起高高的云髻,拣了几支平日不太戴的步摇簪在发间,妆容较平日略浓些,端庄亦不失妩媚。我与玄凌步入大殿,各宫妃嫔、皇子帝姬和诸位王爷均已到了。众人齐齐跪下行了礼,玄凌命众人平身了,携了我的手在殿上落座。玄凌的座位居中,左侧皇后的位子空着,我便在右侧坐了。
诸位王爷都携了家眷来了,只缺清河王。玉隐也没来。各位妃嫔小主倒来得齐全,陵容低了头坐着,面上的黑斑似是脱了些,却隐约有些暗红色,隔得远倒是看得不十分真切。
玄凌见众人拘着礼,便笑道:“今儿家宴不必拘礼,自当尽兴才好。”众人应了是,平阳王却道:“今儿是大日子,怎地不见皇后?”玄凌笑道:“皇后身子不太好,这些日子一直在宫中静养。今儿朕便准了她在宫里歇着,不必过来了。”诸王爷闻言皆面面相觑,却也不再多言了。
酒至半酣,因尚在丧期内,席间并无助兴的歌舞,气氛便也稍嫌冷清了些。我看看垂首坐着的陵容,她只是默默坐着,并不与身侧的婉愔说笑,倒是其他席上热闹许多。
我侧首看看玄凌,方才众人纷纷敬酒,玄凌一气饮了十余杯酒,面上已经有些潮红。便向玄凌笑道:“皇上今儿兴致倒高,只是今年不似往年有歌舞杂耍助兴,倒像是冷清些呢。”玄凌笑道:“真是冷清许多,这半日枯坐着看朕喝酒可是觉得没趣儿?”我抿嘴一笑,道:“臣妾倒不是觉得没趣儿,只是怕皇上喝得急了,该歇一歇呢。”玄凌笑道:“嬛嬛可是有了什么助兴的法子?”我笑道:“只是闷闷地喝酒自然无趣,臣妾想着不如击鼓传花,鼓声止花球落在谁手中,谁便上前来或歌舞或赋诗填词,若是什么都不会,饮一大杯酒也行。这样大家岂不是热闹些?”玄凌点点头,笑道:“好法子。”众人也都赞同,尤其一些平日里不甚得宠的妃嫔,巴不得能得了这个机会在玄凌面前表现一番,好不雀跃。
我向侍立身后的佩儿吩咐了几句,佩儿便去了。不一会佩儿带了两个宫女上来,一个捧着一面小鼓,另一个拿着一支红艳艳的腊梅。二人行过礼,捧着小鼓的宫女便用一方丝帕蒙了眼睛在最末一席的边上坐了,另一个小宫女便将梅花递在为首的端妃手中退了下去,在击鼓的宫女身侧立了。
鼓声响起,端妃慌忙将梅花塞在同席的敬妃手中,敬妃又慌忙塞给婉愔,婉愔忙给了陵容。陵容尚不及递给欣贵嫔,鼓声嘎然而止。陵容拿着梅花怔住了。我笑道:“陵容最擅长歌唱,是该高歌一曲。”玄凌也笑道:“很久不曾听过陵容唱歌了,不妨上前来唱上一曲。”陵容迟疑片刻,方走上前来,行了礼,清清嗓子唱了一首金缕衣。许是许久不唱之故,陵容的嗓子竟不及从前清亮,唱了几句方才好了些。我看着陵容,陵容面上不晓得是什么缘故竟有一片片的红斑,像是瘢痕。黑斑的颜色似乎淡些,但仍能看出红斑下隐隐透出黑色来。我望着她的脸,很是讶异。安陵容躲在宫里不晓得偷着用了多少验方,这张脸却是更加不堪入目了。
当年安陵容靠一首金缕衣得蒙皇宠,如今这曲子在她口中唱来却是说不出的讽刺。玄凌微微蹙了眉,看着陵容。一曲终了,玄凌点点头,道:“唱得还是不错的。”陵容谢了恩,玄凌犹豫了一下,道:“你面上是怎么了?像是伤着了一般,有没有传太医来看?”安陵容脸涨的通红,低了头,声音细如蚊吟,道:“臣妾是想去了面上的斑,误用了一个古籍上的方子,想来那方子年代久了有些差错。”我心中一动,笑道:“安妹妹那年为姐姐调的舒痕胶,去瘢痕效果很好,怎么妹妹没有自己制来用用?”陵容忙微笑道:“舒痕胶极难配齐那些材料,因怕寻不到玉獭髓和鱼骨胶所以一直没有配呢。”我微微一笑,道:“这也不值什么,当年那盒舒痕胶还剩下些,过几日姐姐便交给太医依样配去,不拘什么东西,只要有总是寻得到的。”陵容脸色一变,忙道:“不劳姐姐费心,陵容已经好多了,再有些日子便无碍了。”我笑道:“当年容儿费尽心力为姐姐调配舒痕胶,如今就当姐姐还了容儿的情,倒说什么费心呢。”玄凌也笑道:“玉獭髓可是极稀罕之物,便是朕下旨命御医去找,怕也一时半刻难寻此物呢。嬛嬛先别忙着跟容儿许愿,看配不出来如何是好?”说着让陵容回去坐了。
陵容只得答应着归座了,我见她面如土色,禁不住冷笑了两声。梅花继续向后传去,众妃嫔见早已失了圣意的安陵容尚且得了玄凌几分垂怜,越发跃跃欲试起来。诸王爷见众妃嫔、女眷玩得热闹禁不住也多喝了几杯酒。几位素日不甚得宠的小主倒是能歌善舞,很是出了风头。欣贵嫔两次得了梅花,饮了两大杯酒只叫头晕。婉愔却不擅歌舞,只是做了一首诗。予漓做不出来诗词,玄凌又不许他喝酒,急得直冒汗。我只得替他填了一阙如梦令:风起雪落翩跹,更深人静无眠,踏雪寻梅去,清姿疏影婵娟。莫言,莫言,惊得月落九天。
玄凌笑道:“大过节的该填首透着喜气的词才是,也罢,看在嬛嬛信手拈来的份上,便饶了予漓吧。”予漓如逢大赦,向我行了一礼,偷偷吐吐舌头归座去了。我笑笑,心中却空空的。只是含了笑看着众人玩闹。直闹到交了戌时方才散了。
除夕玄凌宿在了棠梨宫,西暖阁内暖意融融,红烛高燃。鹅绒锦被轻软而极暖和,玄凌紧紧拥着我,身上由不得微微出了汗。玄凌在我耳边低声道:“嬛嬛今儿填的词倒让朕想起了那年除夕在倚梅园初见你的情形,只是太清冷了些。可是怨朕时常去别人宫里,冷落了你?”我将脸埋在玄凌怀里,道:“皇上是宫中所有妃嫔小主的夫君,嬛嬛怎能独霸着皇上,况且,皇上一月中总有十七八日宿在这边,嬛嬛怎会如此不知足?”
玄凌低下头吻我的眼睛,笑道:“朕却最喜欢嬛嬛不知足呢。”我刚要说话,唇却被覆住了,到嘴边的话变作低低一声呻吟。玄凌的吻缠绵而温存,我渐渐不能思考,只是合了眼堕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中。
正月初一卯时,玄凌便起身了,我忙唤了佩儿、品儿进来服侍。佩儿、品儿笑嘻嘻地请了安,道了新年吉祥,方上来帮玄凌更衣。我也不更衣,只穿了寝衣在榻边漱洗了,方才更了衣起身梳妆。刚刚梳妆完毕,便有内监来报,说是来请安的妃嫔们已经在正殿候着了。我忙随了玄凌过去。
玄凌拉我在身侧坐了,我拗不过,只好受了众人的礼。众人磕了头,玄凌便让大家散了。因皇后禁足宫中,玄凌便独自前往太庙祭天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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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吩咐槿汐昨夜给眉庄和流朱烧了纸,一大早又亲自祭奠了一番,心中酸楚不已。
爹娘兄嫂也一早携了玉隐、玉姚、玉娆入宫来请安,我只得依规矩受了礼,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爹娘鬓间生出的丝丝白发,心头很是痛楚。便不顾爹娘阻拦离座跪行了家礼。爹爹老泪纵横,道:“若在家里,老臣便也受了,在宫里娘娘行此大礼,折杀老臣了。”说着和娘一同扶我起来,娘也落泪道:“娘娘有这份心便是了,行这礼可是万万使不得。”我见爹娘如此一口一个娘娘、老臣,心中越发难过起来,知道也是因着殿中有人之故,不敢错了规矩。便命随侍的内监、宫女皆退下了。
逢着大节,外眷入宫请安的时辰都有限制,较平日更短些,只得匆匆拣了紧要的话来说。玉姚在蒋府的日子好过多了,四夫人当真已被逐出府,那小公子也交于玉姚抚养。蒋溪待她倒也好了许多。玉隐心情尚好,并不似那日含着愁绪,我也放心了些。便又问哥哥那日甘霖庵中的情形,哥哥道:“那日我派去暗中保护采月的侍卫果然擒住了一个杀手。只是他下手极快,虽然有防备采月还是受了重伤。那杀手我已交给了皇上。幸好我派了几个身手极好的近身侍卫前去,险些让那人逃脱了。”我点点头,有了这个人证,且看皇后还有什么话说。只是不晓得采月再休养一个月能否入宫?便道:“采月到底伤得怎样?那边现在可还有侍卫把守?”哥哥迟疑了一下,道:“采月中了一剑,伤在肩胛处,虽然性命无虞,但是一个弱女子受了那样的伤恐怕也要养上一阵子。皇上亲自下旨派了御医和侍卫过去,应当不妨事。”我这才放下心来,便又派了小连子亲自赶去探望。
玄凌每日只在我这边和贞贵嫔处盘桓,不知不觉就过了七八日。这日一早刚睁了眼,便看到窗上映着一片白光,唬了一跳,忙坐起身:“今儿怎么起得这般迟,天都大亮了。”玄凌按着我躺下,笑道:“别凉着了,这是下雪呢。”我笑道:“如今日日一早各宫都来问安,好久不曾睡过一个安生觉了。刚看着窗纸上映得白亮亮的,可是唬了一大跳,只当是睡过了时辰。”玄凌宠溺地拥着我,道:“既如此,今儿好生睡一觉,让她们等着去。要不让槿汐合了宫门,只说淑妃身子不适。朕和你清清静静躲一日。”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道:“皇上可是净出馊主意,哪有大节下自己咒自己生病的?倒是难得皇上与嬛嬛想到一处去了,想着闭门不出躲一日懒。”说着唤槿汐进来。
槿汐隔着帐子问了安,我便道:“今儿闭门谢客,只说本宫这几日乏了便是。”槿汐应着,无声地退了出去。
玄凌笑道:“以后若是嬛嬛正位中宫,可不能以这个莫名其妙的缘故回了各宫问安。哪有皇后偷懒躲着不受各宫参拜的。”我笑嘻嘻地道:“嬛嬛可不要作皇后,这样多自在。”玄凌笑骂道:“作朕的皇后委屈你了?看朕不好生治治你。”说着伸手便来胳肢我,我素来禁不得痒,几乎岔过气去。玄凌方住了手。我边喘边笑道:“了不得,可是要死人了。”玄凌一手支着头,侧卧着笑道:“可是服了?”我咬牙道:“皇上欺负嬛嬛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服。若说后宫,倒是真有几件大事要办。”玄凌见我说得郑重,便敛了玩笑之色,道:“什么大事?且说来听听。”
我坐起身,拢了拢散乱的长发,道:“婉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