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抱紧我- 第12节

我故意激他，我知道他自尊心强，他吸了下鼻子，我以为他会很不服气。没想到，他的意志力已经消沉到了极点，他居然说：“对，我原来以为我不可一世，现在才发现，离开我妈，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就是一个废物。”

我试图拉他的手，他用力挣脱，我轻轻地说：“不是你是废物，也不是你离开她什么都不是，而是因为，你现在是一个半成品。”

他目光惊讶地看着我，仿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我似的。过去的我们，总是花很多时间在嘻嘻哈哈、嬉笑怒骂，我们从没这么严肃地对话过，他一直以为我是个简单的女孩，他没有见到我沉重的一面。其实我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大人，舒画总是说我心硬，说我太早熟。

我拉着他坐了下来，我说：“你现在就像即将成型的艺术品，无论形态和所代表的意义是不是你要的，只要你坚持下去，你都会成为最完美的艺术品。但是如果你现在放弃，你的铸造者，也就是你妈妈，她会愤怒地把你敲碎甚至烧毁，你将变成一堆废墟。你想从这废墟里爬出来，除非你自己能够一点点地把自己拼凑起来，那得花很多很多的时间，得经历很多很多的事情。斯达，你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八年了，继续走下去，就算走错，等你成型了有能力了，你可以自我改变。但是，你现在放弃了，一切，就都没有了……”

他看着我，目光里带着诧异、带着震撼、带着很多很多复杂的因素，他轻轻地说：“老婆，你怎么突然变了，突然变得这么陌生……”

我说：“因为我从小也经历了很多，我的舒画和炎彬，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他摇了摇头，他说：“我不喜欢这么理智的你，我也不信，没有我妈妈，我就混不出头。我不会妥协的，不管你怎么劝，我都执意要走这条路。因为，我要守着你。我怕我一离开你，你就被别人抢走了。”

我有一种沟通失败的无力感，10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裹着毛毯的我不禁打了好几个喷嚏，我原本以为一个月内我能成功劝诫他的，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固执。

他连忙扯下他的外套，然后披在我的身上，他说：“什么都别说了，老婆。我会好好振作起来，不管做什么，哪怕我去做服务生，在轮胎家的厂里上班，我都会养活你。”

他站起来一把把我抱到了小床上，然后说：“你坐着别动，我把烧饼拿过来，我们一起吃。”

我连忙摇头，我说：“你吃吧，我吃过了，真的。”

他把烧饼掰成了两半，硬是塞到我的手里，他自嘲地说：“没想到，我们两个人，有一天会穷成这样。”

我见他又有些消沉，我连忙说：“谁说的，烧饼还是买得起的。我只是不好意思问我爸妈要钱而已，你等着，过两天我就问他们要。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摇了摇头，他说：“不要，不许你问阿姨要钱。颜颜，我明天就去求轮胎的爸爸，让我在这厂里上班好了。我一直对汽车改装有兴趣，我从学徒开始做，用不了几年，我也能自学成为工程师的，相信我。”

说完，他掰了一小块的烧饼塞到了我的嘴里，然后哄着我说：“快吃吧。你看你，和我谈个恋爱就瘦成了这样。我心里真的好愧疚，老婆，我对不起你。”

我用力地嚼着已经有些发硬的烧饼，边吃边摇头说：“不，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苦。我觉得我们现在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好幸福。”

正文　040　我们两个，好穷好傻

他又掰了一小块放到我的嘴里，然后用纸巾替我擦了擦嘴，他说：“小傻瓜，看你吃东西觉得好幸福。”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我把烧饼了的卤蛋塞到了他的嘴里，他连忙说：“你吃吧，就这一个卤蛋，留给你吃。”

我生气地说：“叫你吃你就吃，哪儿那么多废话呢。”

他这才乖乖地吞了下去，边吃边傻乎乎地对着我笑，我也傻傻地看着我，嘟哝了一句：“我们两个，好傻，好穷啊。”

他三口并两口地把鸡蛋吃光了，然后捏了捏我的鼻子说：“嗯。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老婆，我不会忘记陪我吃苦的女人。”

我“噗嗤”笑了一下，他又塞了一块烧饼在我的嘴里。虽然已经冷了硬了，但是嚼着嚼着，竟有了一种共患难的感觉。

我们两吃完了那个烧饼，又两个人面对面傻笑了好一会儿，渐渐的，他的视线就开始往下挪了，我这才发现，因为刚才笑的幅度有点儿大，不经意间我裹着的毯子已经掉到了肩膀下面而我却浑然不觉，眼看着毛毯里的风景即将显露，我连忙把毯子一把扯起来，结果我一边操作不慎松了手，一下整个身体都露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看到斯达的眼睛亮了一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当下他已经猛扑了过来，他一把把我摁倒在床上和我十指紧扣，然后轻轻地对我说：“颜颜，你好美。”

我害羞地笑了笑，舌头被他紧紧地吸住，他用力地抱着我的身体，开始动情地吻我，我们在这小屋里，再一次上演着同样的剧情，却每一次的感觉都那样的新鲜……

隔天，他真如他所说的，硬着头皮去请求轮胎的父亲给他一份学徒的工作。轮胎的父亲当然不愿意，他多少知道斯达家的关系，很怕他妈妈找上门来算账，但是见斯达这么倔强这么窘迫，没有办法，只能答应给他学徒的工作但并不要求他做什么，每月照样给他开学徒的工资。

轮胎和超人所在的大学比较远，所以他们都是每逢周末才回家。大个和我在同一所学校，咪咪虽然不和我们同校但是校区离我们的校区比较近，他们两的感情没有经历我们这么多的波折，所以比我们稳定很多。

不过，去了大学之后，大个高高的个子和沉稳的个性很快就在新生间树立了威信，大个在大学里生活得如鱼得水，比从前在高中的时候强了很多。因为从前，无论他多么优秀，都有一个人比他强……

我没有过多的时间联系咪咪，我并不知道他们感情发展的境况，只不过偶尔从咪咪的朋友圈里能够看到他们的合影，看上去还是一样的幸福。而大个的朋友圈里，则是一系列的关于对梦想和成功的渴望，偶尔有他在各种社团和成员们的合影，鲜少提到感情的事儿。

大个的步履一直走得踏踏实实的，特别的沉稳。相比于他，轮胎和超人则是比较晚熟的个性，但是他们一直活得比较快乐。大学，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无非是一个可以吃吃喝喝玩耍泡妞的胜地。他们两以后的人生都既定了，就是子承父业。所以，他们过得一点儿都不焦虑。

正文　041　天，你怎么瘦成这样

我有时候盯着大个的微博和朋友圈发呆，我想，如果斯达读了大学，他的人生绝对比这精彩，而我也不用为了他每天奔波来回，浪费了大量的时间来好好融入我的大学圈子。现在的我，因为斯达的存在几乎没有了时间参与学校的各种活动，对于学业都是勉强顾及，而且，为了我们的生活费，我在兼职群里找了一份礼仪的工作，因为我个子高而且如今身材过得去，所以渐渐的这种活儿也多了。

斯达穿上了轮胎家厂里的工作服，每一次我去找他，他身上都脏兮兮的。轮胎的父亲对我说，没想到斯达这么能吃苦，学习能力又强，不让他做的事儿他一定要做，学得特别快。

轮胎的父亲说这些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有些惋惜地说：“哎，这孩子就是太倔，将来要吃大亏。”

我听得一脸的悻悻然，看着他由从前光鲜亮丽的一个阳光大男生变成现在浑身污垢的邋遢小工人，心特别的疼。他总是抓着我的手说：“别担心，我能行。”

其实我感觉我们两都在熬，我的体力和能量都在一点一点的耗尽。有时候公交上挤得不可开交、我只能从缝隙里找生存的时候，我会不禁问自己：“炎颜，究竟是为什么我和斯达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很久没有回家了，回到家的时候，舒画惊呼了一声：“天，你怎么瘦成这样？”

我对着家里的全身镜仔细比了比，这才发现不知不觉我又瘦了一大圈，舒画摸了摸我的手，又摸了摸我的脸，然后，脸色就沉了。

舒画说：“你上个大学，怎么会突然手这么粗糙？炎颜，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

我轻描淡写地说：“哎，这不是减肥成功么，你也知道的，那些减肥药会让身体迅速失去水分的，再加上秋天了嘛。等我再恢复恢复，就不会了。”

她瞪了我一眼，她说：“斯达呢？你怎么从来不和我说你们的事儿？这不正常，炎颜，有什么事，难道你都不能让妈知道么？”

我反瞪了她一眼，我说：“炎彬呢？你怎么从来不和我说你们的事儿？这不正常，难道你们有什么事儿不能让我知道么？”

从小到大我都爱和她顶嘴，所以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指了指我的额头，她说：“炎彬去南非了，他和朋友合伙去那边挖金矿。如果机遇够好，半年我们家能够翻本。如果投资失败，这一次我们家真的就无力回天了。”

我把嘴巴张成了“o”型，我大喊道：“炎彬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唯唯诺诺地看着我，她说：“暑假的时候就做了决定了，担心你受影响没有告诉你。送你入学之后第二天就走了，给你留了一封信。他说怕你难过，不想告别。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如今家里前几年在外地投资的房产都卖了，资金的漏洞还是填补不了，拖累了你和你弟弟，哎……”

正文　042　这点小风小雨算什么

她说着说着眼就红了，我才发觉原来生活已经如此沉重，原来我的家已经到了如此风雨飘摇的地步。我浑身不停地颤抖，感觉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泼在我的头上，我说：“妈，那你呢，你现在呢？”

她摸了摸我的头，她说：“我现在在你王凌阿姨的公司上班，他们给我行政总监的位置，薪资勉强能够养活我们三个人。你别担心，妈妈什么事儿没经历过，这点苦难不算什么，我们家能挺过去。相信我，相信炎彬，你安心就行。还有，别告诉你弟弟现在家里的情况，他现在还小，一向心软，我怕对他的成长造成影响。”

我点点头，忍不住抱住了她，虽然心里满心的彷徨与不安，嘴上却依然嘴硬地说：“妈，别担心我，我现在成年了，我自己能挣我自己的学费。你管好炎龙就行。还有，我感情的事儿好着呢，斯达听话乖乖去北京上学了，你的女婿出息着呢，我也会加油，放心吧。咱家会越来越好的。”

她不由得哽咽了，她说：“嗯，我不怕。妈这辈子走过的坎坷路很多，再难的都过来了。现在不管怎样，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我就不担心。”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说：“南非治安那么不好的地方，你怎么也让炎彬去呢？”

她叹了口气，她说：“他的性子你也了解，认准的事儿必须得干。而且，到这步了。我们必须相信他，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啊。”

我说：“他留下的信呢？我想看看。”

她说：“你跟我来，在我房间里。”

说完，她拉着我回了她的屋，从她的床头柜里取出了一封信，信封是我最爱的淡紫色，上面还有一只紫色的小精灵，上面写着一行飘逸的钢笔字：炎颜亲启。

舒画说：“你自己看吧，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