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完材料,又点上蜡烛,这次,她说晚上不能住下了。傍晚6点送她回桃林。第三天让他下午3点半去接她。
胡泊四下寻访,找了几个少女、少妇看了看,觉得都不如玉儿合适。又通过春之梦影楼的小三经理,找到艺术学院的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教师,形象气质倒是挺理想的。可一谈报酬,女教师开口就说一张照片10000元。吓得胡泊差点儿蹦了起来。就老想让玉儿来拍,可她又来不成。一时,他很有些一筹莫展。李长胜打电话催了他两次,他只好说再等等。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眼前却出现了一片茫茫无际的雪绒草。草丛中,一个穿花衫的农姑迎着他跑了过来。他迎上去要拥抱她,冷不防一脚踏空,掉进了一口枯井里,不觉醒来,原来是滚到了床下。
重新上了床,却毫无倦意了。倏地,20多年前的那个月夜,又从遥远的山坳中推到了眼前。
哎呀,别想了,想多了,又得引起头痛。
可是,又怎么能不想呵!
雪儿,飘儿,还有那个玉儿。唉!
思来想去,韩立冬分析了一下自己,学过商业企业管理,又当了好几年乡长、书记和局长,有比较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和经商经验。自己才39岁,绝对不能在这里荒废时光窝憋死。跟小乔的事又成不了,即使能成,也不能在故道城安窝。干脆,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走为上计。脱离这个四面楚歌的环境,出去干一番事业。
为了防止天机泄露,他等经理、副经理们中午都下了班,拨通了天河市那个老朋友鹊桥商厦总经理杜丙勤家的电话。杜嫂子接的,听他报了姓名,热情地说:“是韩局长呀,您现在哪儿?”韩立冬说:“嫂子,我在县里呢。”杜嫂子问:“还在商业局吗?”韩立冬想说不在了,又说:“对,还在。”又问,“丙勤兄在家吗?”杜嫂子说:“还没回来呢。”韩立冬说我过一会儿再拨。过了半小时又拨,杜嫂子很客气地说:“估计他中午不一定回来了。可能有客人谈业务去吃饭。这样,我呼呼他,让他给你回电话吧。”韩立冬说:“好。”就告诉了自己的座机号码和手机号。
韩立冬去街上买来两个烧饼、一只小烧雏鸡,边吃烧饼边啃烧鸡,又喝水。一会儿吃饱了,就翻报纸,想消消食儿,再在那脏兮兮的沙发上迷糊一会儿。这时电话铃响了,是杜总经理打来的。韩立冬直截了当地说这几天想去天河城,有点事儿跟他合计一番。杜丙勤说:“想来设个办事处?还是分公司?还是门市部?”韩立冬说:“都不是。是我个人的事。”杜丙勤说:“老弟想弃政从商了?你本来干的就是商嘛!不过那是官商。”韩立冬说:“有这个意图。老兄帮我想一下去处,这儿我不想干了。没意思。”杜丙勤说:“明白了!我这几天忙一点儿,有个外商在这儿。你过个三四天,再来个电话,咱再定一下,怎么样?”韩立冬说:“好。”
韩立冬暗中就做去天河的准备,提前吹风,对老经理说心脏不太好。
过了三天,韩立冬忍不住又打电话到天河市,杜丙勤说:“行了,你来吧。”韩立冬当天下午就向老经理请假,说到地区医院去看病。老经理听了,眯着肉泡眼说:“你去就是了,得几天哪?”韩立冬说:“三四天吧。”
回到家,于美华还没回来。他就动手收拾行装,带了几套替换的衣服,又去书架上的一个日记本的封面夹层里取出个私房存折,上边有他偷偷存的3000块钱,是他几年来积攒的奖金、福利费。他悄悄去储蓄所取了出来。平时,他的工资是全部上交的。于美华已存了30000多块钱。他不抽烟,酒也喝不着自己的。当局长一日三餐有80%是在外边吃。一个星期顶多在家吃两三顿晚餐。他很想临走之前跟儿子小春说几句话,又想说多了对儿子不好,儿子也不明白,也就没再说。想以后再写信或打电话给儿子说。只找了儿子的几张照片夹进日记本里。可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自己是个孤儿,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呀!好不容易有了个家,有了个传宗接代的儿子,儿子就是自己的命根子。老婆没有血缘关系,但儿子却是自己的亲骨肉。老婆离了婚就不是自己的老婆了,但儿子即使断绝了父子关系,也还是自己的儿子。想着想着,这个在许多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掉过泪的男人,鼻子禁不住阵阵发酸,直想找个地方放声大哭一场。好在这几年随着小春的长大,学习又挺好,也挺听话,挺老实的,于美华也不打孩子了。儿子跟着她也没什么问题。再是小春打上体校去学武术,跟几个师兄弟很要好。他们一块儿上学、放学,也没有坏孩子敢欺侮他了。晚上,他对于美华说了句:“明天我到地区开个会。”于美华哼也没哼一声。
本来,他想把自己出走的事告诉二愣子,并让他用车把自己送到天河的,还想托他照顾一下儿子小春。可又一想,先不告诉。还是绝对的秘而不宣。到了天河,安顿好了,再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做生意虽有点儿狡诈的小老弟,对自己却绝对不是个势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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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心情在别处(95)
第二天一早,韩立冬到了长途汽车站,没乘西去地区平川的车,却上了南去的中型面包车。乘了夏日早上的清风,直奔天河。
这是韩立冬打当了乡长之后八年来第一次坐长途汽车。
打那次玉儿拒绝了屠建之后,金大章倒没再让她去跳舞吃饭。如中午晚上有客人需要宴请,金大章也是叫玉儿通知别人陪,没让她参加。平时,金大章对玉儿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一点儿笑容也没有。有时玉儿动作稍慢了一点儿,还要当众受到批评。
可即便是这样,金大章的后院还是起了火。一天上班后,玉儿发现金大章神色疲惫,双眼发红,好像一夜没睡。
进了办公室,他冷冷地对玉儿说:“任何人找我,都不要让他们进来。电话我给你扳过去了,全由你接。有找我的,你就说我不在。”他抓住玉儿的手腕,用力摇了摇,长叹了一口气。不等玉儿挣脱,就松了手。接着让玉儿出去,从里面锁上了门。
玉儿一阵子胡思乱想,莫非是金大章有一桩大买卖干砸了?还是公司要破产了,要垮台了?这人别想不开,在屋子里自杀了?她想进去看看又不敢。这天上午8点到10点,来找金大章的人偏偏多达七八个,还有十几个电话,全让玉儿给挡了驾。但都记下了对方的姓名、单位、电话号码。
11点多的时候,金夫人一脸怒气地到公司来了。玉儿忙站起来打招呼:“太太,您来了。”
金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理也没理玉儿,径直去拧金大章办公室的门把手,拧了几下拧不开,就竖起一双文得很黑的柳叶眉,厉声问玉儿:“他在里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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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胆怯地说:“在,不过……”
“不过什么?”金夫人的一对眼瞪得老大。玉儿从来还没看到过这么凶的女人的眼睛。狼眼!母狼的眼!
玉儿先是打了个寒战,随即壮起胆子,说:“金总不让任何人进去。”
金夫人火了,乒乒乓乓砸了十几下子门,又用高跟皮鞋踢。声音惊动了外边大办公室里的十几名工作人员,都扭头往这边看。玉儿从那些人的目光中看到了许多很复杂的、不可言传的东西。
玉儿见状,忙说:“太太,您不用砸了,这儿有钥匙。”说着,从一串钥匙中捏出了一把,朝金夫人递了过去。
金夫人哆嗦着胖手,拧开了门锁,一扭身进去,“砰”地一声带上门,冲金大章大吵大闹起来。房门隔音,玉儿听不清楚。可隐约也听到了金夫人那尖利的叫喊声:“她怎么会有你的房门钥匙?你什么意思!你说!你说呀!……还弄个妖精来当你的‘小蜜’,喝酒,跳舞,美了你了!……你们上没上床你自己清楚!一个臭乡下女人,什么烂玩艺儿!你说,你还要不要这个家?还要不要你的孩子,还要不要你的名誉地位?你现在有几个臭钱,就烧得不知姓什么了!不是当初那个穷叫花子穷酸样儿,找不上对象,一个劲儿地追我的工夫了!我就让你烧包!让你玩‘小蜜’!你就看着办吧……”
吵了一阵子,却始终听不见金大章的声音。又过了几分钟,听得屋里“咣——哗哗——啦”一串脆响,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接着,又是“咣——哗啦啦”的一串脆响。接着,门“咔嚓”一声开了,金太太满面紫红怒发冲冠地冲出来,“砰”地一声把门一带。刚要离去,却又把手中的那串钥匙往玉儿面前“叭”地一摔。
一串咯噔咯噔的高跟鞋的响声远去了。
玉儿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她没有理会围过来的几个同事,而是拿起那串钥匙,又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办公用品,拧开了金大章办公室的门。地上一片瓷杯的白色碎片。金大章一脸沮丧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头顶上就是那张被砸坏了的《飞天》大照片。对面是那张敦煌《飞天》挂画的玻璃也给砸碎了。玉儿去卫生间里换下那身浅绿色的西装,叠好,摘下脖子上的金项链,和办公用品、钥匙一块儿放在金大章面前的茶几上,轻声说:“金总,谢谢您这二十多天对我的关照。给您添麻烦了。请您多保重。我走了!”
金大章抬起头,带着哭腔叫了一声:“玉儿!”眼中似乎还有了泪花。玉儿没想到这个平时稳重威严的男人此时变得如此脆弱。一时,她有点儿发怔,甚至后悔了方才自己的举动。可是,再收回西装、项链、钥匙,已经不可能了。她看了一眼金大章,转身就往外走。金大章这时突然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猛地从玉儿身后拦腰抱住了她,同时贪婪地在她的后颈上、腮帮上亲着,颤抖着声音说:“小玉儿!我想你都想得要发疯了!你这一走,不是要了我的命吗?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让我这么动心、动情呢!”玉儿惊惶失措地挣了好几下,才挣开,急急地说:“金总,别这样!让人看见,没事儿也有事儿了!”
金大章放了手,走过去“咔”地一声锁上了门,又把链子也挂上了,转回身,说:“玉儿,让我好好吻吻你吧。这样,你就是离我而去,我也不……”他突然意识到“遗憾”二字不合适,猛地住了口,上前又要去抱玉儿。玉儿闪身转到了他的老板桌里边,坚决地说:“不行!金总。绝对不行!您最好不要勉强我。”又说,“请您开门,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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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心情在别处(96)
金大章在玉儿凛不可犯的目光中泄了气,说:“西装、项链你都带上吧!算我送给你的。另外,你带上这一个月的工资。以后,你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玉儿担心跟他纠缠下去夜长梦多,两个人反锁在屋子里时间长了,更会引起外边工作人员的猜疑。万一金夫人再杀回来,情况会更加糟糕。灵机一动,说:“好吧,我领工资。”
当金大章与她交换了位置,去开老板台的抽屉取钱时,玉儿迅速打开了门上的链条,拧开门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