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米卢知道自己已经赚足了,所以很快掏了20万元人民币签合同,并打定主意将它变现,毕竟他不可能带上所有的房子浪迹天涯,就必须把砖瓦变成旅行支票。
经纪人是翻译虞惠贤,在一番隐秘而有效率的搜寻目标后锁定我的哥们——中国著名勤奋足记兼单身汉董路身上。我的分析认为:之所以锁定董路有三大原因,其一,董路是明白人,不会轻易将此交易曝光;其二,董路较有钱且没有老婆管着;其三最重要,董路是“倒米派”代表,这次居高临下的交易可以粉碎其在2002世界杯失利后清算老米旧账的意图。
米卢高!实在是高!虽与董路烂熟,但在整个交易过程中他一直没有出面,而是让虞惠贤全权代理——事情实质性的一天是这样的,那天北京秋高气爽,我的哥们有志青年董路开着他那辆半新不旧的普桑车,从北京东三环穿行到北五环,愉快地吹着口哨,歌大约是《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也许是那首《Goal Goal Goal》的世界杯主题曲——然后他就掉进米卢给他挖的一沟里去了,董路对自己的记忆不很确定了,但他记得的是,自己掏了55万元人民币付给虞惠贤。
米卢卖房记(2)
55万元…20万元=35万元。通过这个简单的算术题后我们得出另一个结论:只有像董路这种活得没心没肺并对自己的财务管理得乱七八糟的人,才会在24小时内轻易让别人赚足了35万元——而且还是吹着口哨让别人赚的。
不锁定董路锁定谁啊?
故事的结尾大致是这样的:2002年7月20日,米卢离开中国时带上了50口大箱子,里面有董路“捐赠”的35万元;2004年5月16日中超首轮,四川冠城客场挑战北京现代,米卢又一次回到北京工人体育场,他问候了董路“How are you”,董路回答“Just so so”。大家都明白米卢想问的不是董路“How are you”而是想问“青年城”那套房子“How are you”,董路的意思翻译成北京话就是“管他呢,爱谁谁了”……
那套房子其实不错,处在北京防御沙尘暴的绿化带附近,不远处有块高尔夫练习场——但是奇远无比,北京的北五环相当于上海的闵航或者成都的金堂,而且长期征收高速过路费,遇上大堵车时,恨不得从车上跳下来一头碰死。
为了工作方便,现在董路被迫在龙潭湖附近一家破旧的酒店里住房,过得昼伏夜出毫无规律。昨天我站在他房间那幅北京地图前;用红笔画出 “青年城”的位置,说:”要是在清朝,这个地区属于河北道,晚上一定有许多狼……”
董路大怒;欲哭无泪。房间电视体育新闻适时播报:昨天晚间,前中国国家队主教练米卢莅临工体,他说——〃中国足球要做快乐足球……
别往架子上跳
我其实想讲的是一个故事。
上世纪的波兰有一段时间很专制,兴建了很多国营农场,为了更有效率地提高生猪产量,就发明了一种“母猪架子”,用钢铁铸成一个模型让种猪们在发情期每天趴上去“吭哧吭哧”——天长日久后,“母猪架子”被磨得锃光瓦亮,种猪们不免有了怨言,有头猪于是说:“这样下去太无趣,能不能来点情调,哪怕粘撮毛也好哇”,引得众种猪们深有同感,齐喊“来点情调”。
故事的结局比较悲惨,农场主管是个具有高度政治觉悟的人,把带头闹事的种猪五花大绑,先阉后杀,永世不得翻身。当然那撮毛也永远无从粘起。
但是关于来点情调,却是从人类到猪类共同追求的目标,罗素说:“幸福,来源于参差不同”,无论什么事,整齐划一毫无变化就是之于幸福最大的灾难。
不幸的是,我们的生活却长期处于一种单调机械的模式中,仿佛一个生冷硬蹭的母猪架子,更不幸的是,很多人浑然不觉,连粘撮毛的觉醒都没有。
比如说“装修”,事实上它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最大的视觉灾难,走进千千万万户人家就像爬上一个统一格式的母猪架子,一样的进门庭有个鞋柜,一样的客厅吊四方顶,一样的有幅取自某卡拉OK厅的背景装饰墙或油画,一样的茶楼“文化石”,一样的购于“靓惠”布艺城的窗帘,一样的格子餐桌布……甚至一样粉红色的马桶坐垫和卡通手纸卷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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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形和婚纱摄影照是近似的尴尬,你既然分不出A照片与B照片上新娘子有何差别,也就分不出A装修与B装修有何本质不同——生活的模式正被统一化到索然无味的地步,以至于你几乎可以在一个疲乏的夜班后走错家门,抱错新娘,而且浑然不觉。
所以我是坚决反对“精装修”售房的,随便开发商给我们准备了ABCDEFG不同款式的样板房,但万变不离其宗,不过是土豆炒洋芋丝与洋芋炒土豆丝的搭配花招。
再下去,我们和波兰国营农场的种猪还有什么不同?我的问题是:一,有多少人家使用同一规格的奶油色“斯米克地砖”;二,有多少人家使用其实只适用于公共设施的顶上筒灯;三,有多少人家使用全欧或半欧的罗马柱造型;四、有多少人家的强化木地板已经翻泡起翘……;五……有多少人家的主妇在互相倾诉着上述种种纯属雷同的装修后遗症……
在保罗·福赛尔轰动全球的《格调》一书中,他说:“求同,特别在居家中的求同心理,是贫民阶层最大的特征”。我要说的不是阶级歧视,但我要说的是人生而具有享乐和个性自由的权利,现在早已过了波兰农场的时代,凭什么花那么多钱还往母猪架子上跳?
好的装修是与别人不一样的装修,就是不要在墙上挂镶金边的油画不要在客厅里摆金鱼缸不要在门上炫耀罗马柱的装修——如果你认为这样才能表现出你有钱,干脆墙上清一色贴上百元大钞好了。
我的一哥们,新购“中海名城”,正以人生最大热忱装修新房,在房子工程进行到2/3之时隆重邀请我去指点。让我惊悚的是,该哥们在进门门厅地面嵌入一块一米见方的玻璃,下铺彩灯;让我更惊悚的是,该哥们在硕大客厅正前方地面亦铺就16块钢化玻璃,下亦铺彩灯及白色沙子。这必然迫使人们在霓彩闪烁之际恍然进入到“空瓶子”“芭芭拉”甚至“热舞”这样的娱乐场所。
我对酷爱泡吧的哥们说:“你还嫌不累?”他说:“这是后现代”。靠!我真想把“后现代”靠到九霄之外!
整个参观经历让人崩溃,浴室设计是参照XX桑拿房的,客房设计是参照XX度假村的,厨房设计是参照XX自助式烧烤店……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书房”里留给书架的位置只有1/3,剩下2/3留给了他未婚妻的步入室衣橱。
好一个集各大娱乐场所精华之大成的装修设计,我被迫痛心疾首地对他说:“这屋子里什么元素都有,就是没有你自己”,他反唇相讥:“你不懂——那16块水晶玻璃是参照中国酒城的设计而来的,定做的啊!”……
我很想说:“即使水晶——也是水晶玻璃式的母猪架子”。
故事的结局很可能是这样:哥们每日携娇妻出没于各大娱乐场所,狂饮,暴喝,弄得身心疲惫;回到家里触景生情——又是一通狂饮,暴喝,弄得更加身心疲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家将不家,人将不人,每天洗碗、拖地,倒洗脚水等家务夫妻俩均以猜拳行令决定。
“豹子,开!”——我郑重决定送他一对骰盅,以弥那一撮毛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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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回家的误会
这个世界是由误会构成的,雅典,是2004年最盛大的一个误会。
全希腊人口一千多万,以中国城市的规模,雅典也就是一县级市,相当于成都的成华区,晚上打车如果不堵,一根香烟的工夫就南北穿城而过了。
当我降落在这个心中的圣城后,才知道教科书、好莱坞大片和余秋雨老师是怎样联手欺骗了我们,雅典绝对不像想象中的典雅,相反它更像是一个拥挤混乱的集市,低矮的民房、狭窄弯曲的街道、随地的烟头、心不在焉的人和一群又一群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狗是这座城市的直观形象。但只有一个雅典,哪怕全世界都在白色大理石柱的巴特农神庙、蓝得令人心醉的爱琴海中误会雅典,雅典人几千年来都按自己缓慢悠闲的方式生活着,他们固执地每天睡午觉、固执地晒着太阳、固执地在街头喝着咖啡看美女,并郁闷着奥运会为什么要在自家举行。
雅典奥运的口号是〃欢迎回家〃,但很多雅典人却在离家出走,因为城市大小,政府下令居民们腾出房子出租给游客、记者,雅典人民认为十几万外乡人打破了他们原有的宁静生活。我第一天上街打车就站了近半小时,因为出租车司机们拒载,好不容易一个老年司机让我上车,劈头盖脸就说,〃明天我要去休假了,我不喜欢奥运,不喜欢这么多人出现在城市。〃下车时,他一定要多收我3欧元(30元人民币),“这是对我的补偿”。
我充分理解雅典人民的心情,这么一个出了很多思想家的地方,一定很自我,所有破坏他们传统生活方式的东西都会被拒绝,否则这座城市将有剧烈的不安全感。据统计,在申办和主办奥运过程中,雅典大大小小发生过一百多起抗议奥运的行动,很有趣的是,一部分Se情从业人员也参与了,她们认为:奥运会会大大影响她们的收入,因为政府在比赛期间限制了这个行业的正常“工作”营业状态。
这样一个规模不大的城市在奥运期间的心情是复杂的,但我们从电视上基本上看到的都是雅典人民欢欣鼓舞的样子。8月30日奥运结束那天,我看到街边有人拉起标语,用英、希两种文字写着如下一句:欢呼,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们下榻的街区叫“EXRACHION”,标准的雅典老城区,由于希腊私有化程度极高,政府基本无力兴修楼宅,这个街区的住房最老的可以上溯到200年前,晃眼看去,有些像广州中山路、海珠路的老街,或者20年前成都府南河沿岸的样子……而且雅典人的生活习惯也酷似这两个城市,喜欢吃,喜欢在当街临巷的大排档吃。
我有幸见识那种排山倒海的架势,简直让人崩溃——因为他们居然把大排挡就开在神圣的卫城脚下。
卫城是世界七大奇迹之一,地位相当于中国人民心中的天安门,卫城里有巴特农神庙,供奉着雅典的保护神雅典娜,建在城中心一座凸起的巨大白石头山上。我曾问过当地旅游部门的人,得到的回答是“lO000多家〃,天啊,围绕着神圣的卫城居然有10000多家大排档,当年围绕着圣山的是无数的战车和武士,现在是无数的餐桌和食客,历史真好玩。每到下午5点以后,卫城脚下的四五条街便会洪水一样涌来万千食客,知道的人明白是来吃饭,不知道的会以为是在又一场浩荡的特洛伊战争。
可以把吃饭弄成战争那样气势的民族绝对是可爱的,其实世界对希腊最大的误解也在于此,说到希腊总会浮现出优雅、精美、悠远、深邃的各类具象。希腊很世俗,雅典很世俗,一个不世俗的社会不可能产生伟大的思想家。
公元前399年,就在卫城脚下的一所监狱里,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年人坐在席子上与朋友侃侃而谈,他在谈人生谈理想谈道德,这时候狱卒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