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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齐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平心静气想了一想,忙命虎儿随着余独先去将林璇、周鸣锵替回。余独、虎儿领命去后,不多一会林、周二人回来。周齐说起前事,如果那个毛人是逃走了的二狗,这事便不大好办,只不明白他们何以要自己纵火烧林,着火以后又不露面。还有虎儿在虎穴中所见的那个大怪物,想是洪荒遗下未绝种的旱龙之类。这类东西身躯长大,猛烈非凡,它将虎穴中猛虎吞吃尽后,无处觅食,早晚要到本山来侵害人畜。听虎儿所言,他已援着春藤爬到崖上,那怪物才赶到脚下,定然行动不甚敏速,也不会往高处纵,这还好对付一点。此事必须预为防备,以免人畜受伤才好。林璇道:“周世伯之言甚是有理,那虎穴我曾去过,四面俱是壁立高崖,虽然有条虎行之路,宽处还不到五尺,窄的只有尺许,路径还非常弯曲,高下错落不等。那怪物既如此高大深长,定是从上面爬落下去的,决不容易爬了上来。这里去虎穴只是一条道路,中间还隔住一处广大深沟、两个山峰,那怪物一天半日未必能以到此。侄女打算明日天一亮,便带几个得用的人,携了毒箭兵器,先到虎穴探个仔细回来,再和世伯商量除害之法。侄女真叫命苦,思亲多年,恰好容易承二位世伯指教,得有成行之日,无端又连发生事变,耽误行期,真是哪里说起!适才在火场见十几具猎虎寨尸身前面,倒下半截山峰,将山石都压碎成了一个深坑,后来又在碎石堆中掘扒出半截尸首,也许神姑、蓝牝牛等避火时节,正赶上山峰倒下将他们压死也说不定。如果神姑不在人世,侄女虽然后顾无忧,又觉对不住已死抚养的庶母了。”周齐道:“我也曾作此想,不过神姑、蓝牝牛身手非常矫捷,尤其是神姑,纵身就是十几丈远,轻如飞鸟,山峰倒下以前,必定炸裂发出大响,岂有不知避让之理?这事现在还说不定,明早你去虎穴探看怪物须要小心,不可被它发觉,你走后,我当亲去火场,到那山峰下面察看,或者能看出一些迹兆。你连受劳累,可去歇息安睡,今夜我去前寨代你主持便了。”林璇也真觉身体劳乏,现时用不着自己,正好抽空安睡养息精神,准备明早去探看怪物行踪,便依言告辞走去。周齐安顿好了杨氏父女,吩咐呜锵去睡,径到前寨来,见林璇正在召集全山千百长等说话,见周齐走来,俱都起身为礼。周齐便问林璇:“为何还不去睡?”林璇道:“适才回来,接着后寨来人报信,火场中的余火又延烧着了一大片青稞。余壮士和虎儿叫多派一些人去,我传齐大家,才将人调派停妥,忙了一阵,又不觉困了。特意等世伯到来谈一会再去睡呢。”周齐道:“你一入关系着全山人的福祸兴亡,假如神姑尚在”心存叵测,除你之外无人能敌。你从昨早出山接客累到如今,不曾休歇,在祸变到来之前,最要紧是将精神养好,以便临时应付。你还是早些去睡吧。”林璇道:“这火如果再不停歇,山风一起,真不堪设想呢!”周齐道:“那也无法。只盼天能下场大雨,就不妨事了。”说罢,又连催林璇去睡。
林璇回屋去后,周齐正与众千百长闲话,忽见林璇面带惊疑之色走了出来,对周齐道:“适才我刚走到我卧室门口,忽听我屋中喘息之声非常急促。等我赶了进去,守屋的两个侍女,一个叫春桃,一个叫春燕,春桃不在屋内,春燕却昏倒在地上,口中直吐白沫。我用山泉将她灌醒,问她为何这般死睡。她说适才春桃出外有事,她等了一会不见回来,正挑开我屋内花帘往外探头观望,猛觉一股子异香透鼻,登时头脑昏眩,迷惘中见有两个毛手来掐她的脖子。她力气本大,一面死命挣扎,想喊人求救,竟如梦魔一般张不开口来,直到我将水泼在她脸上,才觉头脑一阵清凉,惊醒过来。我起初还以为她是梦魔,后来一见她脖颈上青紫了两块。我再命人去寻春桃时,却在离我窗前不远的一块山石下面横卧着,唤醒了一问,她原是出外小解,也是闻见一股子香味便不省人事了。近日来因遵世伯之命,随地小心,寨前寨后连同各要口俱派有人防守,先寻近寨前一带的防守人查问,俱说连日月色甚好,防守的人分配又极周密,无论是人是兽,决难进寨一步,他们从来未看见过什么响动。春桃仅止闻见香味昏去,颈上还无伤痕;春燕颈上青紫了两块,还带有指甲印,明明是人手所掐,决非无缘无故。我已命人将各屋花帘上挂起风铃蒺藜,添人防守,以备万一。趁诸位千百长在此,想请十几位去,再将各要口的人唤回,问他们今天可见什么可疑之事。世伯以为如何?”周齐点头称善。
当下周、林二人一面分人到各要口传唤,又对在座千百长指示了一些应变之策,才请他们各按职守去做。众千百长散去后,一会各要口防守的人唤来,问起前事,大半都说没有看见什么响动。只防守落魂溪涧岸的一两个本族百长,原是林璇得力心腹,说上半夜奉命防守落魂溪,接班以后,便将带去的二十人,照林璇分派地点分散开来。他二人却拣那最要紧所在拿着兵器弓箭隙望。一个是在崖上,一个是在溪涧旁边,两下相离约有一二十丈,比较所带众人隔得要远一些。站到三更,林璇回来时还好好的,在涧边防守的一个看不真火势,想和崖上的一个掉换一下,唤了两声不见答应,觉着奇怪,跑过去一看,崖上的一个百长连他近身不远的一个防守人俱都倒在地下,昏昏睡着。好一会才将他二人喊醒问时,说他正在崖上观看火势,忽听近身处有人倒地的声音,忙走过去查看,才往前走了不几步,猛觉一股香味钻鼻,使劲嗅了一下,立刻头脑昏眩,身子发软,便不省人事了。再问那手下人,也说是因为闻见香味倒地,别的倒无甚响动。
第八回
蛮荒侠隐第八回
谈异兽奇迹溯洪荒走孤藤飞身行绝巘
周、林二人见问不出什么端倪,嘱咐了几句,仍命他们各回防地。刚打发他们出门,忽听远远轰隆一声大震,恍似天崩地裂一般,知道有了变故。林璇首先纵身出外,跑上高处一望,月儿已到中天,照得涧谷通明,春风拂面,十分清爽;西望火场,火光熊熊,白焰冲霄,火势仍和适才回来时一样,并未减小;近处各要口防守的人,三个一堆五个一丛,影绰绰地在那里交头接耳,想是议论适才震响之事;余外静荡荡的无甚动静,只西南角上一大片迷濛,和起雾一般,看不大清楚。这时随侍的人也跟了出来,林璇便命人去喊防守的人来问。周齐扶了一枝竹节也随后走到,问林璇可曾查见什么。林璇说:“那大声只震响了一下,走到此处,只剩一些山谷回音,并没响第二下,看不出什么迹兆来。我己命人去唤他们在外防守的人来问,一会来了总可知道一点。”周齐道:“你可曾听出震响的方向来么?”林璇道:“适才听时,好似在南边呢。”说到这里,猛的心中一动,指着西南角对周齐道:“世伯你看,月色这样好法,独有那边昏雾沉沉,连几个山峰中俱都隐没。那里正是往虎穴去的路,莫不是虎穴的怪物在作怪么?”周齐往前仔细看了看,说道:“这月光照得到处通明,惟独那边如此昏暗,据我看来绝不是雾。适才震响,分明是大山崩倒的声音,你听去又是在南方,想是连日大火将山脉烧燃,勾动那边山脚地火将山峰震倒也说不定。”
二人正在揣想,传唤的人业已纷纷来到。还未及问,忽见西南方有十几个人亡命一般跑来,及至近前,看见周、林二人,气急败坏他说道:“大司快快想法,大祸来了!”林璇见那为首之人正是五指山一带山人的百长云九熊,便问出了什么变故。云九熊道:“从前些日起,我们就时常听得虎啸。前天黄昏时候过了一群虎,约有百十多只,跑得很快,连头也不回,我们以为是神姑喊虎到后寨去。这本是近来本山常有的事,俱未放在心上。及至后寨起了野火,接着大司派人传令,说五指山是去虎穴的要口,命我等轮班防守,留神神姑、蓝牝牛等来往。我兄弟十熊年轻喜事,听说火起以后神姑、蓝牝牛不见踪迹,猜是回了虎穴,今早起来便自告奋勇,要偷偷前往虎穴打听明白,好见大司报功。我因神姑同那群虎都非常厉害,再三劝阻不听,他裹了些干粮,还约了本房侄儿二牛同去)直到天黑不见回转。
“我正替他着急,前一个多时辰他惊慌没命地跑了回来,说是他在午前就同二牛赶到虎穴,沿路上静悄悄的安静极了。及至到了虎穴崖顶,先寻了僻静之处隐身,往下一看,神姑、蓝牝牛不在那里,也没看见一只虎在下面跳动。依着二牛便要回来,我兄弟不死心,他前次曾随大司往虎穴去过,知道神姑和那虎王常在下面一个崖洞内藏身,想下去探看个究竟,万一遇见,便假说火势快灭,奉了大司之命来请神姑回去,想必不会伤他。他二人又都有兵器毒箭,也不怕别的野兽,使一同沿了春藤下去。那崖原是凹进去的,他二人追到半截往下一看,崖凹口有两只老虎横卧在一块黑颜色的大石旁边。怕在不上不下的时候惊动了虎,扑纵上来无法抵挡,正要喊二牛援着春藤往上走,二牛却说那两只虎是死的,下去不妨。我兄弟再仔细一看,果然一只虎断了一条腿,那一只只剩了上半截,还有一大摊血迹。下面春草很深,又长着一片黄颜色的野花,和虎身上毛色相混,乍看不易看出,知道虎卧总是蹲着,没见有横躺在那里的,他二人也没想一想那里是虎窝,这两只大虎是怎么死的,冒冒失失还往下走。挨近虎身那块黑颜色的石头,一头正在二人脚底下,看去有一两丈高,还有一头深藏在崖凹里面,看不出有多长。看看下离那块石头还有三四丈,忽听有猛兽打呼之声,连忙用目往四处查寻,猛见那块大黑石头在那里颤动。先还以为是眼花,及至定睛一看,那块大黑石头倏地往上高起,一条水桶般粗两三丈长的东西,像黑蟒一般从那块黑石旁边直竖起来,一下扫到崖上,连二人脚下春藤带崖石俱都打得纷纷断落。二人知道不好,连忙往上飞爬。就在这一转眼的时候,忽听打破锣般一声大响,那块大黑石头从崖凹内掉头走了出来,这才看出是一个其大无比从未听见过的怪物。那怪物生得浑身漆黑,两只蓝眼有火盆大小,晶光射眼,头上生着一只丈多长的大角,那嘴像一只掘地的铁铲,上嘴短下嘴长,平伸出来有一丈多长,黄牛般粗的两只死虎被它用嘴铲起,只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把十熊、二牛二人吓得浑身乱抖。我兄弟还算手脚快些逃了上来,二牛吓得骨软筋酥,两手抓住春藤,一步也爬不动。十熊先时是只顾自己逃命,到了上面,见二牛不曾爬上,大胆想去拉他上来时,那怪物已慢慢走了过来,举起前脚搭在崖壁上面,伸出长嘴往上一铲,活生生将二牛一口咬住,只两三嚼便吃下肚内,一眼看见十熊在崖上探头,又要往上爬来。我兄弟心惊胆战,不要命地连爬带滚往回路逃走,刚刚跳下那座山崖,一阵脚软神昏,踹闪了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