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像这样险峻的山路倒未走过。姊姊生长此山,一定行动如飞。如果姊姊走慢些,也许能够跟上,太快就不行了。”林璇猜她是谦辞,答道:“妹妹勿须太谦。我因周世伯行路迟缓,须要走到无人之处才换他平常坐的山兜,不比我们走得快,所以抽空到火场嘱咐他们几句。抬周世伯的人是我两个心腹同族,非常得力,走得也极快。如今被我耽误了一会,前面有一山涧,纵过去便是往五指山的近路,我们快走罢。”说到这里,筠玉忽然想起要小解,四顾无人,便去山崖旁边,解了解手,于后起身。二人随说随行,不消片刻便到林璇说的山涧,下边是毒蛇涧的支流。岸这边是个壁立的山崖,岸那边比这边要低下五六丈,两岸相隔也有六七丈远近。林璇先寻了崖这边一根长春藤,说道:“妹子先行引路罢。”将那根春藤先行理好,去了旁枝,拿在手中试了试,然后绕到崖涧下面,择好适当地点,两手先抓着藤的上半截,侧转身背向对岸,两脚踹在这边崖壁用力一顿,那藤便笔管一般直悠起半空,同时身已翻转向着对面,两手捷如猿猱,顺着势往稍近处倒换,看看悠到对崖,倏的一稳身形,俏生生手持藤梢立在对面崖岸上,顺着春藤往下援落时,竟比松鼠援藤还要轻灵。筠玉见林璇天生神力,身手如此矫捷,好生赞佩,知道援藤过涧不难,最难是藤起半空再换手的一股巧劲,不大好稳,两岸岩石险恶,下临百丈深潭,奔流急湍,虽然自己水性精通,万一不慎落在水中伏礁上面,便要粉身碎骨。这才想起林璇问她走惯山路不曾,分明是初见时险些着了自己的道儿,明虽不分胜负,无形中却输给自己,想借此翻翻本,不由暗自好笑,心想你虽生长蛮荒,惯会翻山跳涧,其如我轻身功夫已臻绝顶?想到这里,故意装出为难神气,高气说道:“姊姊飞索渡涧,身轻如燕,妹子如何能行?这不为难人么?请将这藤抓紧,妹子取一点巧,借姊姊的光过去罢。”其实林璇并非真心要考量筠玉,因一向用春藤渡涧惯了的,以为筠玉本领既在己上,适才同她过毒蛇涧,虽然涧面较窄得多,筠玉是纵身过去,自己也是照平常习惯渡过,好心自己先寻了春藤,削去枝叶,先纵过去领路。正要用石头系藤甩回,请筠玉过涧,忽听筠玉如此说法,林璇何等聪明,已听出筠玉有点多心,只得两手用力将藤把紧。只见筠玉略一结束,将身往藤上一纵,两手往旁一分,先摆了个“飞鸟停枝”的架势。林璇只微觉手中稍震了一震,见筠玉站在离崖丈许,下临绝壑,又滑又溜的春藤上且不走动,恰如一朵莲花玉立亭亭,随风摇摆,身子和粘在藤上一般,不由又惊喜又佩服,又替她担心,怕说话分了她的神,坠下涧去性命难保,急得两手捏紧藤梢直冒汗,二目圆睁。向着前面,连大气也不敢出。忽听筠玉在藤上高叫道:“姊姊休要松手,妹子献丑了!”言还未了,仍是两手平分,两目注视春藤,提气凝神,使用“踏雪无痕”绝顶轻身功夫,摆着“飞燕投怀”的架势,脚不沾壁般疾如金丸下转,顺流而下。眼看快离这岸还有丈许,林璇正在定睛注视,忽见筠玉两手合拢,往下一低身,猛觉手中一震,耳听克支一响,头上飞过一团黑影,春藤断成两截。春藤原具弹性,又被林璇扯紧,这一断,近十丈长的春藤恰似一条长蛇般在空中夭矫屈伸,直飞过去,把林璇吓了个心惊目眩,以为筠玉一定葬身绝壑。正要探头去看时,忽听耳旁有人说道:“姊姊走吧。”回头一看,筠玉面不改色,静静地站在身旁。原来筠玉故意卖弄,临到快把春藤走完,使一个“童子拜观音”的架势,用“恨地无环”、“夹手剪”的重手法将春藤夹断,同时脚尖在藤上一用力,“独鹤冲霄”,纵到岸上。林璇关心太甚,一见藤断惊慌失措,当时虽看见一团黑影飞过,竟没料到又是筠玉卖弄,一见筠玉安然无恙,又惊又爱又好气,丢了手上藤梢,一把将筠玉抱紧道:“姊姊真是天上飞仙,吓煞妹子了!”筠玉见林璇言动发乎至诚,适才未必便是卖弄,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强辞答道:“妹子虽学过几天轻功,若非姊姊先飞藤过来,没了着脚处,还真无法过来呢。”林璇人极爱才,先前虽有些嫌她卖乖,经她一说,反觉她说的是实,素来量大,倒也坦然,倒加了几分敬爱。二人一路谈说,越谈越高兴。筠玉看出林璇对她一片真情,不由后悔自己不该多心,错疑了她,害她倒吃了一大惊,想来想去想不过味,便对林璇道:“妹子年轻,又加父母钟爱,任性惯了的,行动说话常多不检,难得你我一见如故,意欲与姊姊结为异姓姊妹,以便时常领教,不知姊姊能允妹子高攀么?”林璇闻言大喜,便商量除了怪兽回来正式在神前焚香结拜,先叙了年庚,以便称呼。林璇比筠玉大好几岁,当然居长,叙了口盟之后,愈加亲热。
第九回
蛮荒侠隐第九回
巨蹄踏黄沙石破天惊追猛兽抛刀飞血雨晴开腹剖见明珠
二人随谈随笑,已离五指山不远。先遇携酒水的山女,说是未见周、余众人,知在前面,及至到了云九熊门首,见周齐带了两名从人在那里凝望,便问余独何往。周齐道:“我乘山兜同余壮士到此,遇见九熊的兄弟十熊,正和我们派出来的人们说那怪物动静。他说他昨晚见怪物还不知隔多远,大家就亡命奔逃,又因和他兄长斗了两句口,还未进饮食。他本来好酒贪杯,走到路上腹中饥饿,心想怪物那样厉害,逃到哪里也不得了,知道哥哥藏得有多年陈酒,平时被嫂嫂收住,轻易不给人吃,如今全家逃走,莫如趁此时机回去享用,临死也来个酒足饭饱。想到这里,偷偷跑了回去大吃大喝,吃到天明,并未听见怪物有什么响动。仗着酒胆,二次前去探看怪物动静,才知五指山前面的一座山峰已被怪物撞倒。怪物在前面峰脚一个旱潭内,正和一条大蟒纠盘在一齐斗呢。他见那条大蟒浑身五花斑烂,长有二三十丈,目如闪电,腥风扑鼻。倒峰旁边有一个数亩方圆的地穴,那蟒想是在峰下面洞穴中盘踞多年,不曾出世,被怪兽牦象将峰撞倒,惊动了它,跑将出来与怪兽拼命。二怪相遇,必然两败俱伤。余壮士得知此事,因十熊说山路极为难走,山兜不能背我过去,见你二人未来,执意留我在此,带了十熊等先去探个动静,相机行事。我拦他不住,已率领众人到前面去了。”
林璇闻言,忙拉了筠玉跑往高处,朝虎穴那边一看,虎穴前面的一座小孤峰果然震倒,把平时往行的去路隔断,隐隐看见前面尘土飞扬,知道山路隔断,周齐决不能过去,只得下来,仍请周齐在九熊弟兄家中等候,自己同筠玉前去助余独一臂之力。林璇、筠玉刚往前走了三四里,便听见有敲锅打锣之声随风吹到,知道余独业已先到动起手来,恐怕有失,连忙脚下用力,一路飞奔,又越了许多崖涧沟谷,走离倒峰还有里许,漫山遍路都是昨晚震碎了的大小石块,耳旁不时听见破锣般的怪吼。及至身临切近,忽见山路当中平空陷下一个大深沟,两面壁立,相隔约有两丈,有一条藤子绞成的索桥分系在两岸大石上面,猜是余独用来渡人之物,怪不得探路的人都说周齐无法过去。林璇、筠玉因相隔不远,无须打索桥缘过,双双纵了过去,猛听吼声越急,不时也听见几声敲锅打锣之声。二人往前飞奔,越过了那座断了的孤峰,听那吼声偏在西甫,连忙寻声跟踪前去,刚走到一座山崖,见带去的山民各寻隐僻之处。藏住身形,手持铜锣铁锅,时缓时疾的打,大半都现满脸优惧之容。九熊、十熊却拿着春藤鞭子到处巡视,遇见那打锣不力的便给他几下,一眼看见林、毛二人走到,慌忙跑了过来,说道:“大司快来,余爷正在底下和怪物斗呢。”林璇、筠玉闻言,纵身向前,朝崖下一看,下面的盆地自从那座孤峰倒后,陷了一片深洼,已与虎穴相连,所占地面甚广。余独业已换了一身短装,紧身缚挎,一手持刀一手持弩,在和那怪兽相斗,不住地纵跃避闪,往来驰逐。那怪兽牦象果然大得吓人,从头至尾长有十五六丈,浑身乌黑,映日生光,白天看去,比虎儿、十熊等说来还要显得狰狞凶猛,兽蹄起处,踏得尘土飞扬,响震山谷。壁雾中隐隐看见怪兽头上好似有一个彩色斑烂的长鼻,定睛一看,原来是衔着半截大蟒的身躯,并非长鼻,那般粗长的大蟒竟被它吞下大半截去,其厉害可想。见余独并不曾得手,深怕力乏失闪,娇叱一声,双双纵了下去。
原来余独颇知怪兽牦象的来历,知道此兽非常厉害,其性最畏金铁之声,一经听见,便疑是同类求偶,周身软醉无力,少去一半凶猛,所以才自告奋勇,明说探视,已存下除兽之心。及至到了五指峰,见林璇、筠玉还未赶到,遇见十熊回报,虎穴旁山峰震倒以后,平时经行之路平空陷了几处深沟绝壑,周齐绝对不能坐着山兜过去。余独便对周齐说明,不等林、毛二人,先领人去探看一番。周齐虽是见多识广,长于博物,只知牦象身躯蠢重不会纵跃,原打算亲身前去偷相地形,因势利便再定除害之计,后来一听余独所言,早明白了他的心意。到底二人俱凭载籍,这种亘古不轻出现的凶猛怪兽究属不敢大意,所以仍愿同来,以防万一不济好留一个最后打算。及至见余独要单人领众前去,知他为人持重,可以前往一探,只嘱咐多加小心,不可轻易涉险;又命九熊兄弟统率诸人,凡事均听余独指挥,不准违拗,任他先去。
余独别了周齐,依着十熊引导的路径,才离虎穴不远,便听见蹄声吼声响成一片,时起时止,猜是怪兽仍与大蟒相斗。预先嘱咐众人休要害怕,到了前面,各觅隐僻之处四面藏伏,一听吩咐,便将带去的铜锅铁锣拼命敲打,并不用他们上前,只自己一人下去,一面结束停当。到了地头,往下一看,那怪兽牦象正和大蟒在盆地上拼命相持。先是牦象蹲伏在地,一条两三丈长尾笔一般直朝天竖起,身上黑皮细鳞不住闪动发光,像波纹一般起伏,一张一丈七八尺长、三四尺宽的长颚大嘴,露出一排像大门般的钢牙伸向前面,两只火盆大小映日生光的蓝眼,瞪视着离它身前七八丈远的一条大蟒。那蟒有黄桶般粗,长着一身五花斑鳞,头比身子略细,两腮凸出,目如闪电,也是将身在地上,盘成一大圈,将头昂起有好几丈高,吐出好几尺长的红信,像火焰一般闪动,向着面前的敌人待隙而动。
两者相持并没多大工夫,牦象猛地将身往下一坐,头一低,正待朝大蟒冲去。那大蟒更不怠慢,只把头一摆两摆,就在它这头颈屈伸之际,二三十丈长的蟒身疾如飘风,像长虹一般抛起,张开大嘴,吞吐着火一般的红信,直朝牦象颈下咬去。这时牦象刚站起身来,伸开六条大树一般的粗腿,未等开扑,那蟒已快到它的颈下,忙把头往下一低,用它头上凸出的巨包去撞蟒头,就势将头一偏,张开小桥般的大嘴往蟒身中半截就咬。偏那蟒乖觉不过,见一头扑了个空,就势在牦象光溜溜的头皮上滑溜过去,同时防着敌人咬它蟒尾,倏地朝天甩起,五色斑斓,映着日光飞舞,炫丽已极。牦象一口未咬着大蟒,刚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