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笑答:“我为你不知受了多少闲气,你知道么?在我教中,男女情爱本各任性,可恨老鬼无情无义。大的是他结发夫妻,对她好还令人想得过。我比贱人在先,偏说贱人是他三生情侣,非比寻常,宠爱如命,已是气人;并还为了贱人几句话,不惜弃去旧日基业,连相随多年的门人侍者,也都费上数百年心力,送令转世。说旧日徒党,俱都相从多年,他虽痛悔前非,而这班人多半具有恶质。既不忍放其出外,自生自灭,死于正教之手;又恐出宫为恶,添他罪孽。为此发下宏愿,先将其禁闭宫中,挨个儿苦心感化。除却几个万难挽救的,只把心尽到而已。等到下余诸人转此一劫,他便同了最宠爱的三数人,以真火自焚,应过劫数,仗他所炼灵丹神符,同往转世,重修仙业。在此数百年中,他和贱人尽情恩爱,对我从不假以辞色。反说他此时已然舍旧从新,我如能洗心革面,随他三人同修,与你断绝,将来也许助我免去未劫。否则,他便由我自去,连你也不加闻问,除非犯他那两条大忌而外,一切照常。但到要紧关头,休要怪他视同陌路,不加援手。你说有多气人?他因以前我曾出过大力,是有功之人,真个情急相拼,贱人难免受我暗算,为此容忍,表面仍和以前一样。我手下男女侍者比他三人所用还多,享受也全由我心意。人说夫妻反目,同床异梦。如今老鬼除非是和贱人怄气,平日面都见他不到。我如不为你,怎会有这样惨事?休看我虽还未炼到不死之身,如论法力,到底在你之上,何况还有老鬼昔年两件法宝。我天性淫妒,你所深知。对于老鬼,我虽恨之入骨,却是无法,你如得新忘旧,被我看出,休怪我狠。”男的笑答:“心肝多疑,哪有此事?只许你随便爱人,就不许我偶然染指?可知你醋心比我更重。各自另有一人,易生嫌怨,索性都杀了吧。”
郑隐爱极无垢,妒心也是奇重。先听男女敌人均存邪念,早就怒极。只因无垢见敌人举重若轻,连人影都见不到,自己被人困住,竟看不出有何迹象,只是飞了一阵,不离原处,魔法厉害,可想而知,心中忧疑。暗忖:“这类无耻狗男女,譬如疯犬吠人,理他作什?与其白费心力,斗人不过,还要引出危机,不如忍气静听,并留心观察虚实,相机行事,要强得多。”郑隐几次想用飞剑神雷发难叫阵,均被无垢强行止住。后来听出女的是魔头失宠姬妾,男的是他好夫,黄钟便是此人昨夜擒来。只不知一个毫无法力的幼童,怎会知道敌人底细?并还知道对方想要仗他兔难脱劫,加以要挟?暗忖:“敌人夫妻不和,魔头已早弃邪归正。如能挨到老魔丹成出来,必可无事;就便救回黄钟,都非无望。但是敌人所说均是背人的无耻私话,对方魔法甚高,连人都看不见,隐秘语声自更容易,如何自泄机密,昌言无忌,听得如此真切?”心方奇怪,郑隐已早按捺不住怒火。跟着又听男女双方狎昵之声,再也忍耐不下,扬手便将太乙神雷朝那发活之处打去。
那一双狗男女也是该当出丑。以为敌已入网,同陷魔法禁制之中,一明一暗,只等商议停当,便可发难。不料有人暗中恶作剧,身形虽隐,所有机密的话全数泄漏。事情更非容易,不是当时可以收功。女的性更淫凶,好夫恐她多心,再一敷衍,恋好情热之际,对于网中之鱼自然未怎在意。正在各自想着一个心上人,先拿旧欢解渴,极情尽致,得趣忘形的当儿,郑隐这一太乙神雷打得恰是时候。魔女骤出不意,数十百丈金光雷火突然凌空下击,邪法立破。无垢见丈夫气极发难,想要拦阻。”已是无及。瞥见雷火金光到处,倏地红光电掣,闪得一闪。紧跟着,便见大片极薄彩烟随风扬去,左侧地面之上立现出两个不着寸丝的赤身男女,正由合而分,各纵遁光,往斜刺里飞去。女的肩背似已受有微伤。男的仰卧在下,脸朝上望,似先警觉,逃得较快,差一点也被雷火打中。都是满面惊愤之容,魔女手已扬起。无垢见丈夫还想出手,知道魔法厉害,虽然乘敌不备,无心一击,将其破去,看那形势,难犹未已,忙即传声低喝:“还不快走,等待何时?”
郑隐百忙中也看出自己一时侥幸。那五色魔光未破以前,直看不出一毫痕迹。刚被神雷冲散,随同魔女手扬处,又电也似急重新出现,四面涌来,闻言警觉。又想起大鹏顶还有约会,更不怠慢。因见神雷生效,忙即应诺,将手连扬,欲将大乙神雷连珠乱打,冲破魔光,以免再陷埋伏。同时联合无垢,朝外急飞,飞遁神速,晃眼之间,谷口已然在望。耳听身后男女多人咒骂呼喝之声,回顾大片魔光已如潮涌而来。方想:“这次幸是见机,否则又被困住无疑。”忽听对面一声冷笑,未容注视,眼前倏地一暗,一片白茫茫的暗影,已似天塌一般当头罩下。先前晴霄丽日的大好天色,以及四外的树色山光,忽全失踪。二人立似陷入雾海之中,什么也看不见。虽仗防身法宝、飞剑威力神妙,人未受伤,也未被擒,但那上下四外的压力重如山岳,齐向身上挤迫过来,休说脱身,初入伏时,飞行冲突均颇艰难。
郑隐见状,又惊又怒,仍想大乙神雷专破这类妖烟邪雾,忙又连珠打出。谁知这次竟是无用,那白色暗影,看去非烟非雾,也不见有什出奇之处,可是连珠神雷打将上去,只见雷火金光在前面暗影中微一闪动,立时光影皆无。不但雷火金光只似寻常火花一般,略现即消,不似先前洪烈,而且雷声也都暗哑。急得郑隐双手齐发,连珠乱打。大片密雷连发声中,也只看出,前面雾影吃雷火稍微冲动,晃眼之间,仍是石投大海,隐入暗雾沉沉之中。才知果是厉害,心中一惊。情急暴怒之下,待将紫郢仙剑发将出去。
无垢始终不曾轻敌,应变沉着。先起身时,已看出雷火无功,尽管霹雳连珠,身后妖云依旧飞来,老似相差一点,不曾打中神气,料定形势不妙。知道丈夫怒气头上,双方已然对敌,除非能够加急逃走,便不用神雷去打,也无用处。为此不再劝阻,只在暗中准备法宝,从旁戒备。刚二次被困时,觉出压力虽大,但为防身宝光所隔,并无他害。知道脱身虽非容易,敌人邪法仍难伤害自己,何况夫妻二人各有一两件至宝奇珍尚未使用,心中毫未慌乱。打算仔细观察,看清形势,再行下手。见丈夫明知所炼大乙神雷虽是道家防身御邪妙法,无如本身功力尚浅,对头魔法又高,毫无效力,还在拼命朝前乱打,白耗真力。
无垢正想:“丈夫临事如此慌张,将来遇见大敌,稍微相形见绌,必吃人亏。自己又不能时常和他一起,如何是好?”忽见郑隐要将紫郢仙剑飞出对敌,不禁大惊,知道不及阻止。幸而事前还有戒备,除防身法宝之外,还有一件前古奇珍也在手内。忙把手一扬,一道金红白三色奇光,立时电射飞出。先似一圈三色彩虹,刚将二人围在中心,紧跟着上下两面齐射奇辉,分头展布,晃眼合成一个大约五六丈,形似日轮的光球,连人带宝光剑光一齐包没在内。中腰仍是一圈金红白三色奇光,形如日环,围绕在外,光华越发鲜明。由外望内,直似千寻雾海之中,拥着一轮精光万道,上有彩环的华日,奇丽绝伦。夫妻二人恰是同时发动,分毫不差,刚刚接上。郑隐仙剑化为一道紫虹,刚电掣飞出,无垢手中至宝三光如意金轮也已上身,无形之中免去一场大难。无垢虽然预有戒心,并未看出危机四伏,如非命不该绝,只要出手稍缓,立被魔光侵入,任人摆布,休想活命。
郑隐只知仙剑威力神妙,一心只想此宝万邪不侵,许能将敌人邪法破去;全未想到魔法阴毒,稍微抵御不周,略现空隙,立被侵入,闻到一股微带膻气的温香,人便昏倒,失去知觉。比起无垢,更是茫无所觉。及至紫虹飞出之后,耳听爱妻埋怨说:“久闻魔法阴毒,我们也许全仗此剑防身,才未受害。你既深知对头来历,如何这等粗心大意,擅将仙剑飞出?”话未听完,全身已被宝光包没在内,看出是件极具威力妙用的前古奇珍。方想:“爱妻何处得此至宝?平日也未听她说起。也许还不止此。”
心中一喜,目光到处,紫郢仙剑已然发挥威力,随着手指之处,化为一道经天紫虹,由内而外,朝身前暗雾横卷过去。前古神物利器果非寻常,先前连珠神雷所不能破的阴魔妖光,吃剑光一扫,立时化为大片鲜红如血的火云,被剑光扫荡开了大半环,望去血城也似,二人已陷魔光血海之中。想起前生所闻魔教中几种极阴毒凶险的魔法异宝,方始惊惶起来。暗忖:“原来魔法如此凶毒,乍看只是似雾非雾的沉沉暗影,看不出一点别的异状。照此情势,分明敌人见我仙剑防身,难于加害,故将阴魔血光隐去,诱我出手,只等剑光离身,立即乘机侵入。别的法宝决挡不住。等到警觉,人已受害,如非爱妻应变机警沉着,恰又有这前古奇珍,差一点上了大当。看四外魔光,虽被剑光冲破了一圈,并无消灭之迹,莫非对头还有杀手?”
心念才动,果然魔光厉害,尽管紫虹所到之处纷纷消散,但是此去彼来,随灭随生;宛如长刀划水,晃眼合拢,势如潮涌,光色越加浓烈。正想不起用什方法破它,忽听无垢又在传声急呼:“呆子,你还不将仙剑收回,不求有功,先求无过,暂守勿攻,先保住自己,再打主意脱身么?”想起先前如非爱妻应变神速,已无幸理。闻言以为无垢素来沉稳端娴,不轻炫露,也许还有脱身制敌之宝不曾使用。又见魔光虽极厉害,仙剑威力也实神妙,自从出手以后,便不须人主持,也能发挥全力。一时精虹电射,纵横飞舞于魔光血海之中,一任对头神通广大,暗中主持,复原得快,照样也现出一条条的裂痕,血弄也似。看出敌人魔法虽高,也吃了大亏。这类魔光多与主人本身真灵相连合,至不济,元气也有不少损耗。
心中一动,猛触灵机。于是传声回答无垢,故意加功施为。等到仙剑飞舞越急,搅得身外血云激漩起千重骇浪,忽然比电还快,冷不防撤将回来,头尾相连,合成一个百数十丈方圆的大圈,往身前急收过来。无垢早已会意,乘机发动,将手中灵诀一扬,那形如日轮,包没身外的光球,突然往外暴长十倍,迎将上去,接个正着。晃眼紫虹环绕光球之外,加了一层极有力的防护。外围本被血光布满,虽被仙剑往来扫荡,仍是随分随合,始终不曾消散。
对头毒计未成,元气反倒受伤,越发愤怒,也在另用阴谋,正以全力暗下毒手,一面想把仙剑引开,一面加功施为。四外血光看去只是光色更强,和先前差不许多,实则其浓如血,快成了胶汁一般的东西,已非有形无质之物。见紫虹飞舞越急,方想魔法运用停当,立可就势引开,将其隔断,断定二人就要上当;便仗身外那圈宝光防护,也难持久,早晚落网无疑。正在高兴,万没料到对方另有一着。郑、申二人各将飞剑、法宝里外一合,那魔光已快凝炼成了实质,发难在即之际,恰巧夹在中间。多高功力,也禁不住这两件前古神物奇珍两下夹攻;来势又是万分神速,骤出不意。等到对头觉出不妙,连念头也不容转,只听哧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