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女本定挨到正日,好让黄虬下手,不料被妖龙看出破绽,所用护神法竟支持不住。心一发慌,妖龙越发生疑,再听龙斗之声,自知上当,立时翻脸。黑女见势不佳,只得施展最后一着,想将龙目刺瞎,就便逃走,去寻黄虬兵解,免被妖龙吞食,损耗元神。没想到救星天降,沈琇飞来,不由喜出望外,忙在慧光中跪倒,带愧哭喊,“难女无颜求生,且喜师恩已报,夙孽已消,只求仙姑赐难女一剑。”说时,沈琇屠龙刀已朝妖龙飞去。妖龙才知厉害,又惦记海中仙芝,便即变化逃去。就这样,还断了三丈多长一段龙尾。暂且不提。
沈琇见黑女可怜,忙告来意,令自尸解消孽。黑女越发喜极涕零,先向神尼谢恩,并求沈琇转世度化,连拜了几拜。然后施展邪法,连身跃起,震裂成了八块,坠于地上。元神跟着飞起,由沈琇用慧光收入袖内,再往海中赶去。到后一看,前设幻景之处,海水已成沸汤,满海龙尸飘浮,滚转不休,为数不下五六十条。那条红龙,已被神木所化一根长约十丈,粗约丈许的针形光柱,齐颈钉在地上,气仍未断,尚在狂喷毒焰,身发烈火,搅得海水通红。前面九条妖龙,想系耐不住海水奇热,先各负了点伤,看出两敌人法力有限,红龙又被乙木神雷针打死,去了一个强敌,妄想将人逐走,取那仙芝,升出海面,依旧向人环攻不退。沈琇知道妖龙误入幻景,见那群小龙环伺在外,怒火攻心,意欲残杀出气。群龙误入禁地,无法脱身,吃妖龙施展神通,环绕上去,猛发烈火,群龙均被烧死。乙木神雷针也生出了妙用,将妖龙钉在海底。沈琇忙指屠龙刀过去,先将红龙由头到尾劈为两半。再将先埋伏的佛光发动,上前助战。飞刀、法宝一齐施为,四面再用佛法禁制,一照面,便连斩了五条。下余数条妖龙,也全被太乙神雷震死。随向黄虬说起黑女业已尸解。一算时期,已斗了一日夜,群龙一齐伏诛,当地直成了血海,腥秽异常,便用佛法逼开海水,飞身直下,一同守在星盘之外。
约有个把时辰过去,眼看兜率仙芝顶上花萼已将徐徐开展,奇光精芒飞射如雨。知到时机,忙照预计,运用玄功,将元神飞起,直投莲萼之上。刚一到达,莲瓣忽开,中现百子莲房,随手摘下。同时施展佛法,飞起一片慧光祥霞,将那星盘裹住,不令飞起。芝实成熟,采到手后,星盘本应上飞,经佛家慧光一压,方始停止,缓缓在下降去,直落海眼深处。沈琇再用法力禁制,使其封闭严密。
大功告成,方同飞回。先去毒龙礁,将黑女埋葬。再对黄虬道:“家师仙示,曾说芝实到手,尚须采取千余种灵药,始能炼成毒龙丸。令师虽然转世,正积外功,也还不到用时。我索性人情做到底,将丹炼成,再行奉赠如何?”黄虬闻言,大喜道:“家师遗命,曾说此丹应用尚早,采炼均难,尤其内有多种灵药,均是对头所有。如蒙炼成再赐,越发感谢。弟子意欲随侍仙姑,采药炼制,不知可否?”沈琇笑答:“如此甚好。”随即同返居罗岛,带了癞姑,四人同向心如神尼谢恩叩别。先送黑女转世,再往海外仙岛采集灵药,炼那毒龙丸。
黄虬丹成之后,和黑女全被引进到正教门下,各有成就。沈琇法力日高,峨眉开府,将癞姑送回师门,与易静、李英琼开府幻波池,为后辈群仙中有名人物。沈琇因在北海连除二十三条毒龙,小龙不算,于是众称屠龙师大善法大师。不久全成正果,《蜀山剑侠传》另有交代。本书至此结束。
……(本卷结束) ……
柳湖侠隐 (蜀山前传之三)
第一回(上)
柳湖侠隐
地胜武陵源红树青山容小隐
人飞方竹涧蛮烟瘴雨救灵婴
滇南盘江下游哀牢山附近,有一大片湖荡。那湖荡一面容纳在哀牢山溪涧中,一头又通着盘江,湖波浩浩,甚是清深。因是活流,湖床又深,无论多旱的天气,水势永不减退。遇到春夏间山洪暴发时,除湖波较急,略有涨意而外,也从无漫溢之患。加以当地气候温和,四时如春,平林绿野,花开不断,沿湖遍植梅、桃、柳、桂诸树,更有各色名花奇卉,丛生其间。每当春秋花时,不是春色烂漫,灿若锦云,便是香光百里,风雨皆馨。而物产又极丰美,土地肥沃,水源便利,自不必说。湖中更盛产菱、藕、茭、茨之属,鱼类出产尤多,肥美异常。那好处,暂时也写它不完。只是这么一片得天独厚的好地方,人家却不甚多。一则地处云南边境,与外夷交界之处,地介僻远,来路山重水复;二则菁密林深,野兽横行,虫蚁载途,到处险阻凶危,常人简直无法上路。
那湖虽与盘江相通,那出口地方却隐在一个山窟窿里,舟船所不能通,等于伏流,人已无从发现,再加上有两重天险。一处是离湖三百余里,有一条长而大的山沟。形势之险,还在其次,最厉害的是有一种金钱瘴,其毒无比,不分早晚,时常出现在这一带地方。远望一片片一团团的五彩繁霞,内中簇拥着无数大小黄而且圆的圈儿。山行相遇,不等近前,只要闻到那一股又膻又臭,仿佛人们大酒肥肉吃过了量,呕吐出来的那一种怪味,当时倒地,人事不省。重则身化黄水,仅剩骨发而死。人畜遇之,固无幸免,便是禽鸟误由当空飞过,稍飞得低近一点,也必昏迷下坠,死于毒瘴之内。端的厉害非凡。另一处是亘古未辟的原始森林。那些古林木,起初自地挺生,年时一久,越生越多,越长越大。下面是密干丛集,隙地无多。那最密的地方,往往互相挤轧排列,森森丛集,绵亘数十百里。就是其中偶有空隙,前行不远,又有同样巨木密林阻路。因为林密,所以繁枝怒发,见缝就钻,密压压成了大片树幕。木本植物,滋生力强,横里无隙可入,齐往上穿,到了上面,又是互相挤压盘纠,于是越集越厚,天光全被挡住。地下腐草堆积,蛇虺伏窜,恶荆毒草,到处皆是。树上更盘踞着各色各样的龟、蚁、蚊、蝇之类,成阵而飞,散落如雨,大都奇毒非常,虽不一定咬上就死,至少也要疼肿多少天,甚或引起重病,以致送命。至于潮湿瘴气,更不必说。有了这多毒恶之物在内,休说人不能近,就算防护有方,本领高强,带有各重预防特效的灵药利器,那几百里方圆的树阵森林,也无路可通。林里黑如暗夜,点光不透,一个不巧,迷了方向,十九陷身在内,死而后已,休说向前,便是后退,也办不到。
那湖荡和滨湖一片良田沃野,连同左右的峻岭崇山,平林绿野,恰位置在这两处天险之中。所以亘古无人足迹,以前只是许多珍禽奇兽食息游行之地。直到元初,有两家在湖南做武官的宋室遗臣,因不肯归附异族,又要躲避胡虏的爪牙凶焰,自闻崖山惨报,便选些残余的忠勇家将家奴,带同两家眷口,逃入山中。这两家为首的遗臣,一个姓赵名修,本是宗室;一个姓朱名潜。双方原是世戚至好,恰又一文一武,同在湘西做官,志同道合,情谊深厚。再遇到这等国亡家破,流离颠沛之际,益发成了生死骨肉,患难道义之交。
这两人,赵修是武功得有名家传授,本人固是武功绝伦,便连家属奴仆,也无一个不是身怀绝技,有力如虎,矫捷轻快,纵跃如飞。朱潜虽是文官,一则生具游山之癖,人更机智,善于计谋,胆力识见,俱都超人一等,迥异恒流;二则和赵修通家至谊,朝夕相见,耳濡目染。起初为想身子强健,便于选胜寻幽,再经至友屡次苦劝,说:“世方大乱,虏氛日恶,来日大难,实未易知。就算吾兄想学诸葛武侯纶中羽扇,羊叔子缓带轻裘,一展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无须亲执干戈,冲锋陷阵,效那匹夫之勇。可是一旦遇到变生仓猝,事出非常,或是跋涉山川,躬历险阻,便难对付。如若学会一些武艺,至少用以防身远害,忍受饥寒疲劳,总是好的。府上自侄男女辈起,连同两位如夫人,以至全家仆婢,近年俱从小弟父子学有专功,只贤梁孟夫妻仍是斯文一派,什么武功都不会,未免是个缺点。平日你又有万一事不可为,便觅地避秦,举家入山,以俟时机,再谋匡复的话。然而山中虎狼蛇虫,到处危机,你虽不似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寒酸文士,但要想跋涉长途,躬历险阻,那就难了。”朱潜看见两家男女,连同下人,俱都勤习武功,早就心活,连经良友敦劝,就用起功来。人届中年,虽不能得有深造,仗着体力还好,人更聪明,居然也学了个身强力健,远胜从前。
事有凑巧,朱潜学了两年,刚能勉强运用,国事已不可为。勉强又过了两年,终被异族入主,受到亡国之痛。不久,元兵打到湘西,赵、朱二人先以为元兵虽强,终是异族,何况人又暴虐,人民暂处凶威暴压之下,只因势不能敌,决不致便忘汉室。与其白送全家性命,无裨实际,何如觅地潜伏,伺机而动。初意只想在湘黔深山中觅地隐居,等根基稍固,然后暗中布置,召集徒党,相机图谋,光复大业。哪知元兵矫捷勇悍,知道民心未死,仍念前朝,加上一班好民败类,只图爵赏享受,甘为仇敌爪牙,到处引导搜剔,闹得两家百十口人众流寓山中,不逞宁处,似这样流离转徙,频岁奔逃,也不知受了多少颠连困苦,饥渴凶险。
这一年好容易由蛮烟瘴雨之中逃窜到了云南边境哀牢山中,虽然侦骑已音,无如前路艰危,几人死域,竟然逃到上文所说的那片森林以内。要换常人,决计不能走出,定必身陷绝境,全部葬送在内。总算频年在荒山中逃窜,备历险阻凶危,长了不少经历,好些危险之处,都已知道防御补救;上下人众,又是一心一德,个个精壮勇武,带的食物药品和防御器械又多,在林内辗转绕行了三个多月,终日终夜,分班守宿,与毒蛇猛兽、蚊蝇恶虫之类搏斗。到了最后两天,眼看食水将完,进退无计,行将待毙的当儿,忽然绝处逢生,由无意之间,发现前路有一线光明,居然误打误撞,容容易易穿出林来,到了那片平湖胜地之上。一行人众,仅有限几名家将奴婢死于蛇兽疫疟,两家亲丁眷口,只有两人受伤,一个废去一条左臂,余均安健无恙。仗着人多,统率的人又机智绝伦,思虑周详,所带牲畜谷类也未遗弃。一旦步人这等世外桃源,安身立命之乡,无不喜出望外,精神百倍。到后,先在湖滨扎下篷帐,排日兴建。同时四出探路,以防万一。
等到规章建立,部署停当,同时探出两处天险。想到当地有鱼可捕,有兽可猎,土地肥沃,下种以后,一年之内,便可足用,还有存积。连穿的衣服,也可采集野蚕的丝,野兽的皮,以资应用。但到底还有不少缺用之物,尤其困难的是盐,不久即要用完。似此天险,怎能飞渡,继一想:“人贵知足。此间耕织渔猎,百物皆备,风景又是如此美妙。以前九死一生,当时只求逃得大家性命,于愿已足。如今有了这好地方,天赐已厚,怎刚得安乐,又复求全起来?”美中不足,也就罢了。本来没打算往山外去,不料随去这班幼童均届成年,俱得名家传授,个个聪明武勇,胆大非常。年轻人都爱嬉戏,爱那湖水清碧,闲来无事,便往游泳,人多争胜,不久各练会一身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