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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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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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而已,若真要追究下去,未免失了长者之风。
    厂卫打过这一架后,无言中达成了默契,那就是谁也不退出,各自派人驻守马府,番子和校尉同处一地,各行其职,厂卫同时参与保护马文升,小小的马府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可谓固若金汤。
    是机遇也是挑战,大家都明白马尚书即将遇到的危险,也都明白如果拿下那伙无法无天的贼人将是多么大的功劳,马文升于是成了厂卫拼命争抢的一块肥肉,谁也不会退步妥协。
    秦堪不敢怠慢,马府的每一处角落,每一堵围墙,里里外外明哨暗桩安排得妥妥当当,借调来的一百名神机营火枪手也在前院布置成排,马文升无论进出,身边都布满了无数的保镖耳目,一举一动动辄数百人跟随,其拉风程度比之皇帝亦不遑多让。
    马文升不高兴了,连连进宫上表向弘治帝请求裁撤身边保镖,不然排场太大怕会引起言官参劾,弘治帝果然是少有的英明之主,闻言只是呵呵一笑,并不在意,还温声劝慰马文升,特殊时期特殊待遇,等拿下那伙贼人再行裁撤便是。
    马文升无奈地接受了弘治帝的好意,老头儿大概也明白了,养了一辈子的浩然正气大约是挡不住刀子的,一刀劈来,再怎么浩然,该死还得死。
    于是秦堪也就成了马文升的贴身保镖。
    陪着马尚书上朝,下朝,吏部衙门办公,回家等等,一举一动都在秦堪的视线范围内,看着马文升兢兢业业的工作,平淡清贫的生活,每餐与老妻二人只不过一荤一素一碗饭,吃完进书房批阅公文或看书……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秦堪不由对马文升产生了敬意。
    确实是一位全心全意无私无欲的可敬公仆,风烛残年仍在为大明中兴而奋斗着,老迈的残躯里,有一种比钢铁更坚硬的信念,在支撑着他默默地燃尽自己,至死方休。
    大明的中兴,绝非仅仅靠皇帝个人的意志能办到的,这繁华似锦的盛世,是由一位英明的君主和一群忠心耿耿的老臣共同努力了一辈子造就而成。
    小到一家之业,大到一国之运,总由那么一个或几个勤奋节俭的先辈们细细积攒而成,可叹的是,后辈里若然出了一个不肖之徒,家业国运往往一朝丧尽,先祖努力了一辈子的成果付诸东流。
    ……………………马府若论风景,根本比不上秦堪新买的那套宅子之万一,偏偏马尚书竟有畅游的兴致,仿佛自家的简陋宅院如同豪奢府邸般惬意自在,很难想象这是弘治朝炙手可热的吏部天官的宅院。
    秦堪只好陪着他老人家游园。
    时已入冬,寒风凛冽,马府后院几棵稀稀拉拉的槐树早已枝叶全秃,更添冬日寥落萧瑟之意。
    马文升负手缓行,秦堪亦步亦趋,或许因为秦堪救过马尚书一命,看得出马老对秦堪印象不错,一老一小聊得颇为投契。
    “三年前宣府那三十余名将领确实是老夫开革的,他们贪墨兵粮兵饷证据确凿,老夫眼里掺不得沙子,当即便将他们革了名,老夫自问并没做错。”马文升说这话时,表情带着几分傲然之意。
    然后马文升变得有些黯然,声音沙哑道:“开革他们没错,但他们的家人妻小死于非命,却委实不是老夫所为,老夫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怎会做出如此赶尽杀绝之事?他们误会老夫了,这桩仇恨老夫背得太冤。”
    秦堪温言道:“清者自清,老尚书一生磊落光明,天下皆知,周公恐惧流言亦是暂时,世上没有解不开的误会,迟早有个交代的。”
    马文升捋须呵呵一笑:“你这后生倒是会安慰人……”
    “可惜了那三十余户人丁妇孺啊……”马文升神色充满了愤慨:“当初老夫奉旨巡边,其实有问题的并不止这三十余人,边军将领多有贪墨,老夫担心查得太狠会致边军动荡哗变,这才只革了三十余人,当是杀一儆百,也没打算深究……”
    秦堪默默点头,马文升的做法是对的,换了是他,大概也只能如此了。
    马文升叹了一声,神情清冷起来:“原本以为此事已作罢,前几日被刺才知道,原来宣府镇守太监刘清竟灭了这三十余户满门,好狠毒的手段,他是怕老夫再查下去啊,这个刘清,老夫必参到他下狱,否则对不住那枉死的几百口妇孺弱丁!”
    秦堪听得心中一阵感慨,老头儿年纪大了,却并不糊涂,他对此事的因果很清楚。
    长长朝马文升一揖,秦堪肃然道:“马尚书宅心仁厚,恩怨分明,下官敬佩。”
    马文升捋须带着笑意瞧着他:“昨日你和东厂误伤了老夫,也没见你对老夫如此谦逊,今日为何前倨而后恭?”
    “下官是代那枉死的无辜妇孺向您道谢,也敬您这一番忍辱负重。”
    马文升点点头,笑眯眯道:“说起忍辱负重,老夫倒觉得昨日那东厂领班和老夫一样忍辱负重……”
    “啊?”
    马文升幽幽道:“昨日踹老夫第一脚的人是你,对吧?”
    秦堪:“…………”
    “对老夫下黑脚,还栽脏给东厂,你也算无耻到家了,当老夫瞎么?”
    “…………”
    拍了拍秦堪的肩,马文升发出一句和李东阳同样的感慨:“你真应该进朝堂当文官的,可惜了人才啊……”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子夜示警
    入冬前的京师阴雨不断,天色永远灰蒙蒙的。
    京师北城德胜门外的道路泥泞不堪,薄薄的晨雾里,飞驰而来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夫甩着鞭子,任由细细的雨水滴在粗糙的脸上,却顾不上抬手擦一擦。
    摇晃颠簸的车厢里,坐着一名面白无须,身着便装的男子,男子不住地掀开车帘,看着京师巍峨高耸的城墙近在眼前,神情喜悦中隐隐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焦虑。
    男子姓刘,名清,正是造成三十余开革将领被灭满门,吏部马尚书被寻仇刺杀的罪魁祸首,——宣府镇守太监刘清。
    刘清这次是便装秘密进京。
    他不能不来,早在马文升被刺杀前,刘清便已接到发配琼南的三十余将领集体潜逃的消息,当时他便慌了,知道事情要闹大,于是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师,在马文升遇到刺杀的第二天,他乘坐的马车便已赶到了京师的德胜门外。
    不是刘清心慈手软,当初灭三十多户妇孺时闹的动静太大,宣府边军中已有诸多将领同仇敌忾,对其不满,刘清不敢再妄动,原打算今年风声略小些时,再派人将那三十几个被发配的将领除之,谁知他正打算派出刺客了结这桩心腹之患时,那三十几个将领不知从何途径得知自己已被灭了满门,于是集体潜逃了……遥望京师高耸威严的古朴城墙,刘清心中却如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
    但愿那帮杀才没在京师闹出动静,否则他刘清就身陷死局不可救了。
    马车行驶飞快,须臾间便入了城门。
    进城后刘清便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吏部马尚书昨日被刺,天子震怒,已下令锦衣卫东厂彻查。
    “彻查”的意思是,既要让事情有个结果,也必须查清前因,前因后果一样都不能少。
    结果如何不关刘清的事,他怕的是前因,因为他刘清就是这个“前因”,他经不得查。
    脸色苍白的刘清慌了,急忙向他在京师的后台大人物秘密递上了拜帖和礼单。
    当拜帖和礼单被人从门缝里扔出来时,忐忑不安的刘清终于陷入了绝望。他知道,自己完了。
    ***************************************************************秦堪渐渐发觉大明的文官都很懂说话的艺术,而且越老越艺术。
    笑眯眯地夸着干缺德事的人是人才,这种人比干缺德事的人更缺德。反正秦堪听在耳朵里总觉得老头儿在笑眯眯的骂人,更难受的是,秦堪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应该是红脸瞪眼好还是拱手表示一下谦虚才好,于是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秦堪不是没有自省过,他对自己下过定义,不能算好人,坏得也不纯粹,这种人往往两头不讨好,好人阵营不收,坏人阵营也排斥,不尴不尬就这么过了两辈子,幸运的是两辈子居然混得都不算坏,也不知靠的是运气还是实力,更不知将来的下场是富贵荣华还是自绝于人民。
    ……………………厂卫将马府围得水泄不通,可谓刀出鞘,弓上弦,小小的府邸戒备森严的程度堪比皇宫大内,静谧无声中散发出森森杀气。
    大家都在等,等那些刺客再次动手。
    大家也相信他们会动手,有些仇恨是不可能消弥的,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强烈刻骨,都说世上最深的仇恨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灭人满门这一条,已将所有的仇恨包括进去了,厂卫的人清楚,刺客们也清楚,这是个无法解开的死局,冲突不可能避免,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不仅厂卫在等,整个京师上到皇帝,下到朝堂七品御史,他们都在等,一边等一边琢磨。
    如此大事,自然不可能只拿到贼人便作罢,其中大有文章可做,刺杀天官,宫门投书,这是对皇权赤裸裸的挑衅,可以说这件事其实是一盆脏水,谁若不嫌恶心,端起脏水往政敌身上泼,不死也得让他脱层皮。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着,沉默着等待贼人动手,沉默着开动脑筋,思考用怎样的巧妙手段,将这把火烧到政敌身上。
    秦堪也在等待,他只是个小小千户,没有朝堂大臣们那么多算计,他只希望马文升在陛下限定的三日期限内不要出事,至于三日以后破不破得了案,这事他管不着,这该是牟斌头疼的事,仅凭马文升被刺时自己曾救过他一命的功劳,秦堪已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此案三日内没有结果,哪怕整个锦衣卫都被陛下怪罪,可以肯定,他不会有任何处分,因为他有功劳垫底。
    有时候秦堪也觉得自己挺悲哀的,还只是个小小千户便已学到了官僚主义的精髓,凡事能推则推,能避则避,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自己是大明皇帝,碰到朝廷里尽是这样的大臣,恐怕会气得吐血吧?
    这世上只有一个秦堪,幸好只有一个。
    ……………………意料中的事果然如约而至。
    有些仇恨必须争分夺秒去报还的,否则仇恨会反噬,把人逼疯。
    这群刺客大概也处于疯狂状态中了。
    马文升被刺杀的第二天夜晚,子时刚过,马府外围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们便敲锣示警,锣声划破了京师的寂静,马府内外所有巡岗的校尉和番子们全部行动起来,百名火枪手也在前院列好了阵,只待贼人出现,给予他们沉重的一击。
    秦堪这两天一直睡在马府的前门的门房里,责任重大,他不敢回家,必须像根钉子一样钉死在自己的岗位上。
    听到示警声,合衣而卧的秦堪飞快起身冲了出去。
    他倒不担心会跟贼人迎面遇上,因为他在马府前门外的内城大街小巷布下了起码三道防线,贼人若要杀到门房处,必然要付出长久的时间和惨重的代价。
    秦堪只是在奇怪,按他的估计,这群刺客应该不会如此鲁莽,至少要有充分的准备后再行动才是,为何他们今晚便决定动手了?
    以第一次刺杀那日他们的精密谋划表现来看,今晚的贼人似乎智商水平下降了不少,这也是秦堪最感奇怪的地方。
    锣声越敲越急促,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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