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重复的词从张煌口中迸出,语气比起前一次更加沉重,不容反驳。
很幸运地,如今的张煌已在黄巾军中初步建立威望,因此当他下达如此匪夷所思的命令后。他麾下的将领们纵然心中疑惑怀疑,却也不敢有违,一群人当即拨转了马头。原路返回。
这让得知此事的射声营校尉马日磾微微一愣。
'贼……何以无故返程?莫非哪里出了纰漏?
“方才贼众经过的乃是中军……”马日磾回顾身边的侍从问道,“你可知中军的屯骑营骑士,他们有何举动以至于惊动了贼众?”
那些侍从们面面相觑,满脸疑窦地回道,“没有啊……鲍鸿大人行事相当稳妥,故意叫麾下骑士做出来不及应对的模样。仅着单衣御敌,务求将那群贼众逼至帅帐方向来……”
“没有别的?”
“这个……没有吧。”一名侍从疑惑地说道。“就是下令守好装备……再者为了放贼众过来也没有下令主动出击……”
“不曾下令主动出击?仅守卫屯骑营的铠甲、战马?”听到这里马日磾面色微变,当即打断了那名侍从的话。
“是、是的……想必是鲍鸿大人不希望屯骑营的甲胄、战马被贼子所毁吧,您也知道,屯骑营骑士的铠甲与战马,那可是价钱不菲呢……”
“砰——!”
射声营校尉马日磾重重地一锤拳掌,气恼地说道,“早听说鲍鸿大人重财物,不想这回他竟因小失大!……下令,全军围攻!”
“大……大人,贼众还未冲至帅帐啊……”一名侍从满脸不安地说道,“卢帅的将令乃是,待贼众杀之帅帐附近,再由我军出动围杀贼子……眼下贼众还未抵达帅帐,我等当耐心等候才是。”
“等候?”纵使是马日磾这样温文尔雅的儒士眼下亦露出了恼怒着急之色,闻言不悦斥道,“贼子分明已看穿我军设下埋伏,此时我军再不出动,贼子就跑了!……传我令,全军围攻!”
“……诺!”
“呜呜——!呜呜——!呜呜——!”
仅片刻工夫,中军便响起了代表北军士卒反攻的号角声,数以千计的射声士在虎贲士的护卫下从原来的埋伏点杀出,迅速向张煌那一行数百人围了过去。
而听闻这个讯号,步兵营校尉刘绛,连同尉司马匡闳、假司马魏桀,亦分别从北侧、西侧以及东侧三面杀出。
“怎么回事?为何贼众未至埋伏点?”
察觉到情况与预料的有所出入,步兵校尉刘绛不解气氛地质问着附近的北军士卒。
“似是贼众察觉到了我军的埋伏,预备撤离,是故马日磾校尉命人吹响围攻号角。”
“……”步兵校尉刘绛张了张嘴,半响后无奈地撇了撇嘴。
不过对于北军来说幸运的是,步兵营中曲曲侯周阳随后也带人赶来,断了张煌等人的后路。以至于,虽说张煌等人并没有被诱之卢植原先安排的埋伏地点,但终归也是陷入了北军的重重包围。
眼瞅着无穷无尽的北军士卒从四面大方涌来,郭泰、韩暹、杨奉、卞喜、郎平等人这才惊悟张煌的判断是准确的:北军,果然有所防备!
由人公将军张梁所假扮的严磊见此亦是皱了皱眉,似乎准备暗中做些什么。
而此时,就见郭泰等人齐刷刷地望向了张煌。
“怎么办,小天师?”
所有人,皆下意识地望向了张煌,仿佛张煌已成为他们的主心骨。
“……”张梁愣了一下,本来已松开马缰的右手,竟又抓住了马缰,似乎已放弃了原先的打算。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张煌,似乎是在等待着张煌接下来的应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突围
在所有人都将目光投注在张煌身上的时候,其实张煌自己心中也是焦急不安。
他怎么也没想到,就算是他麾下的部将们也没猜到他会带着人马前来夜袭北军大营的事,敌对的卢植等人却可以猜到,并且将计就计设下了埋伏,引诱他上钩。
眼瞅着外围的黄巾士卒们或被北军步兵营的步兵所杀,或被北军射声营的射声士所射杀,张煌脑门微微有些渗汗。
诚然,掌握了天遁之术的他张煌自然不可能会死在这里,就算事情当真演变着无法挽回的地步,他也可以凭借“天遁”之术那那无上的遁法逃离,问题在于郭泰、韩暹、杨奉等麾下的黄巾部将与士卒们,没有张煌那般机缘学成天遁术的他们,若是在这般下去,十有**会被北军彻底歼灭在此。
别看仅仅只是四百人,要知道这四百人集中了张煌麾下冀州平乡黄巾的精英、骨干,毫不夸张地说,倘若这四百人真的全部战死在此,那么接下来的仗张煌也就没必要再打下去了,因为手底下再无可用部将的他,在日后对战北军时将会比之前的钜鹿太守郭典还要窘迫不堪。
除非并州的张牛角与冀州安平国的张宝及时前来支援。
但遗憾的是,那两位无论是谁都不像是会主动来帮助张煌的。再者,就算退一步说,张牛角与张宝都肯带人前来相助,恐怕张煌这边到时候也挨不到援军抵达的时候。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张煌的眼神极为迅速地审视着四周,力求在这堪称十面埋伏般的铁桶伏击中找到一条能供他与部将突围而出的道路,但遗憾的是,这里的北军士卒实在是太密集。密集到放眼望去尽皆都是,哪怕称其为人海也不为过。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他张煌了,就算是孙坚亲至,恐怕也无法带领着麾下的部署冲杀出去。
'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张煌脑门处的冷汗越流越多。
“小天师……”郭泰等人似乎是看出了张煌心中的沮丧与不安,神情也因此难免受到了影响。
可能他们也已经猜到了什么。
“……”望着那一双双原本充满希望如今却逐渐变得暗淡的眼睛,张煌无言地张了张嘴。此时他的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诫他,告诫他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否则,否则他好不容易拉起的班子。就要在这里瓦解崩溃了。
“小天师……”郭泰深深地望了一眼张煌,旋即,他深深吸了口气,眼中露出几丝决然之色。
'即便如此,亦要让小天师安然无恙离开此地……
想到这里,郭泰与韩暹、杨奉二人相互望了一眼,颇有默契地互换了一个眼神。
“小天师……”郭泰转头望向了张煌,就在他正准备说出心中的想法时,却见张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天师?”附近众黄巾士卒愕然地望着张煌,心中诧异这位小天师是不是因为遭遇绝境的关系而患上了失心疯。
就在这时,却见张煌满脸含笑地扫视了一眼附近的部下们,语气轻松地哂笑道。“干嘛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就跟咱们一点活命的希望都没了似的……”
“小……小天师说的是。”杨奉艰难地挤出几分牵强的笑容,可是在望了一眼四周后,那几丝笑容就顿时变成了苦笑。“只是眼下的处境……瞧不出何处才是活路……”
他这一番话,难免让附近的黄巾士卒们心中黯然。
是啊。面对着四周如潮水般涌来的北军士卒,哪来有什么活路可言?
“没有活路?”张煌拍了拍杨奉肩膀,旋即轻松笑道。“既然北军没有活路留给咱们,咱们就自个儿杀出一条活路来!!……这才叫能耐!”
此言一出,附近的黄巾士卒们猛地一震,皆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张煌,旋即,已然变得暗淡的神色顿时又燃了几丝神采。
“小天师心中有主意了?”郭泰满心欢喜地连忙问道。
“唔!”张煌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旋即回顾众人镇定地笑道,“稍安勿躁,小的们,咱们还有机会。我先问你们一句……有谁,会起雾之术?”
起雾之术,顾名思义就是类似行云布雨哪一类的道术,属于六丁六甲的法术而不在五行当中,是比较火咒相对比较高深的道术。
黄巾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仿佛没人会这项道术。
“这样……”张煌嘀咕了一句,微微有些失望,但是旋即他便宽慰道,“无妨。就算不会……”
就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由人公将军张梁所假扮的部将严磊插话道,“小天师,起雾之术末将不会,不过,末将会另外一种更为高明些许的幻术,或许有异曲同工之效……”
看张梁此时的眼神,仿佛他已猜到了几分张煌接下来的打算。
“幻术?”张煌闻言惊讶地望了一眼张梁,试探般询问道,“可能夺人目视?”
“自然!”张梁点了点头。
“好!”张煌闻言大喜,连忙说道,“你且立马施展。”
“施展此术不难,问题在于……此术敌我不分,敌军固然瞧不见,但我等恐怕也……”
“……”张煌略一思量便明白了张梁的意思,颔首说道,“无妨。我自有办法!”
说着,他转头对郭泰低语了几句,后者颔首领命。
“唔。”张梁点点头,旋即手捏道符低声默念了几句咒语。
顿时间,原本就已显得昏暗的四周仿佛蒙上了一层稠密的黑幕,所有人面前的景象瞬息之间就变成漆黑一片。就算是那些被黄巾士卒用火咒点燃的地面、栏杆,竟也不能驱散这种绝不同于夜暮的漆黑。
【幻术:天昏暮雾之术】
'好家伙……
见自己面前的景象突然间变得漆黑一片,张煌心中暗吸一口凉气。
这种比夜色还要深沉的漆黑固然是幻术,这一点不会有错。问题在于这种幻术的高明程度。堪比六丁六甲法术的这种幻术,竟被一个叫做严磊的寻常黄巾部将轻松顺利地施展出来?
'……
在那片毫无光亮的漆黑当中,张煌深深望了一眼那“严磊”原先的位置。
不过眼下,显然并非张煌仔细思忖此时的时候。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张煌深吸一口气,左手牵着马缰,右手则牵动另外一条马缰。而这条马缰,则是属于郭泰。
'动了?
在一片漆黑当中,感觉到自己胯下战马被张煌牵动的郭泰,亦牵动了右手的那根马缰,而那根也非是属于他,而是属于韩暹。
不错,这正是张煌用来应对张梁这种不分敌我的幻术的办法,叫麾下将士们一个又一个地借助马缰串联起来。
或许有人有说,在北军如潮水般的攻势面前。这种办法能有什么用?
但问题是,当张梁施展出那个不可思议的幻术后,战场上所有的北军士卒都下意识地停止了攻击。毕竟这里只有四百名黄巾士卒,而他们的同伴却有多达万余人。他们也怕误伤友军。
“怎……怎么回事?”
“为何什么都瞧不见了?”
“我瞎了?喂喂,你们还瞧得见么?”
附近的北军士卒们为之哗然,顿时大呼小叫起来。而在这阵喧吵声中,张煌一行人悄悄地挤开北军士卒。离开了原先的位置。
而另外一方,射声校尉马日磾脑门上冷汗淋漓。
因为他发现,战场上喧杂吵闹的声音都属于他们北军的士卒。而张煌那近四百骑,就仿佛是在这片漆黑中,像一滴水融入了汪洋,再没有丝毫的动静。
“都给老子禁声!”
步兵营中曲曲侯周阳一声战栗人心的咆哮,令所有的北军士卒们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