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的?”巴阿秃儿厉问。
少年更吓住了,“没,没有谁……”
“是不是你宫里的那些人?这些人都该杖毙了!”
“不,不是!”失烈门赶紧制止巴阿秃儿前进,“已经有人为我而死,不要再杀人了!我来就是想告诉那颜,我很惶恐,如果为了我的汗位要死这么多人,说明我或许真的不该拥有它!”
少年的脸上尽显不安。按竺迩一旁冷视,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暗藏着一丝笑。
“才死几个人,你就觉得惶恐!要是我带着你从血海尸山上走过,你岂不是要吓出尿来?”巴阿秃儿厉声训。
失烈门已经心神不安,被这么一吼,更心惊胆战,“那颜,我不是胆怯,我……我只是觉得沾上血的汗位有些不吉,将来有损明君之名……”
“放屁!”巴阿秃儿怒道,“不死点儿人,就得到的汗位,有什么稀罕!你祖父就是踩着亲兄弟成为了大汗,如今轮到你,你就要踩着叔伯坐上大汗之位,实现你祖父的心愿!”
“可是亲人相残……”
“大汗没有亲人!”
“没有……”失烈门在巴阿秃儿一语之下语塞。
“父亲,他还太小。”按竺迩劝道,“跟小孩子说这些,他不懂。只要我们做好了,让他接受就行。你只要完成大汗的遗命,其他的何必操心?”
按竺迩又对失烈门道:“我父亲说话向来这般,殿下不要往心里去。他所做为言,都是为了帮助殿下。”
“我了解那颜的苦心,可是站在对立面的都是我的亲人。”失烈门垂下了头。
“我们走吧,不用与小孩子废话。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好福气,什么都坐享其成。”巴阿秃儿负手从失烈门身边擦过。
少年失烈门仍低头站在汗宫花园的小径中。
蒙哥和兄弟们回到自己住的宫室,昨天住的那一处已经不能住人,他们搬到汗宫内更偏远的角落。为此阿里不哥还抱怨了阵,忽必烈劝他,住哪都无所谓,只要命保住了,一切都可以更改。
“达格娜这个奸妃,她想说我们兄弟是凶兆之源!无时无刻都想置我们于死地。这女人如此恶毒,得想个办法惩治她!”蒙哥气愤道。
阿里不哥当时也在朝堂上,听达格娜那么说,当时就想把她一刀剁了。“这个女人还是早些除掉得好,以后不知会想出什么花招害我们。”
“那又能怎么样?现在根本奈何不了她,只有再低调些,别让她抓到把柄。”忽必烈无奈地说。
“那颜,宫外有人求见。”侍者禀报。
蒙哥疑,“是什么人?”
侍者答:“是昨晚的那两师徒。”
蒙哥三兄弟都诧异了,昨夜宫中那么大动静,最后所有人都稀里糊涂睡着,醒来后这两师徒就失了踪。
“把他们叫进来吧!”蒙哥吩咐。
“大哥,事情有些怪。”阿里不哥疑惑道,“你说昨晚我们怎么就睡着了呢?真中了邪术?这两师徒怎么出了宫?”
蒙哥答不上,不耐烦,“我哪儿知道?等他们来了,自己问吧!”
昨夜忽必烈也糊里糊涂地睡着了,但他知道的比两个兄弟要多得多,因而保持沉默。但他的迷惑比起两个兄弟更甚,这对怪异的师徒,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侍者已经带着鱼澄和王安节到了门外。
“快进来坐吧!”忽必烈热情招呼道,亲自到门外迎接。
“不好意思,又来打扰,我们师徒要找的人没有找到,又没去处,只好回来了。”鱼澄说。
王安节望了望师父,跟随师父多年,他已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对普通人透露的。
忽必烈热情不减,“哪里的话?有客人远来,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对吧大哥?”忽必烈问蒙哥。
“是啊!是啊!就住这里吧!”蒙哥允应,“不过我们就要启程赶赴忽里勒台大会了。如果你们不嫌劳顿,我们可以一同上路。”
“忽里勒台?就是那个推选大汗的会议吗?到要去见识了!”鱼澄很感兴趣地笑应道。
第318章 大会开始
吉日已至,彩旗招展,大队人马启程,前往斡难河圣地,开启决定蒙古历史的最重要会议——忽里勒台。
每任大汗离世后,其虽可以提名下任继承者,但继承者必须经过各宗王投票认可才能正式即位,倘若宗王不服此人,而另选他人,那么就算有先汗的遗命,也是无可奈何的遗憾。这是部落选举的遗风,而这种遗风随着黄金家族的权力膨胀,正在逐渐淡去,以前由各部落首领推选大汗的仪式,如今成了黄金家族的内部会议,所参与的宗王,皆为黄金家族的子孙。
“他们出发了,我们呢?”许沐站在酒楼上,注视着从楼下经过的浩荡队伍。
他身边站着个少年,一身牧羊人打扮,额上有着奴隶的烙印,看起来就是个仆从。
“达格娜打头阵,我们不急。”木都说道,“巴阿秃儿要是使用武力,我就灭了他的部落,哪怕会付出一些代价。”
“我想他不会蠢到和五星联盟对抗,应会知难而退。”许沐道。
木都轻摇头,“你不了解苍露虎,他们有时候专门犯蠢。他们要是不犯蠢,整个宇宙早就是他们苍露星的了。”木都说着,像是回忆起了很遥远的记忆,“那么强大的帝国,突然一夕崩溃,让人深感世事无常。而我建立的这个帝国,从东边的海到西边的海,算得上辽阔强大了,会不会也在哪一天突然崩溃,昔日的世界统治者重新做回牧羊人呢?”
这叹感有些太过虚无飘渺,许沐不了解他说的什么。什么星球、什么宇宙,都是天外的故事吧!但木都提到的他建的帝国,许沐明白了,指的就是蒙古。蒙古现在国力正盛,木都却想到了它的灭亡,若在旁人看来,有些想得太远,可许沐不以为然。一国兴废,在木都这样的强大存在面前,不过眨眼之间,许沐感到自己多么渺小,所追求的一切多么不值一提,某一瞬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有更高追求才是。
“走吧,沐哥哥。我们该去收拾行装,赶上这支队伍了。下次选汗还不知在什么时候,机会难得,不去看看吗?”木都说着,先下了楼。
许沐对观赏蒙古亲贵的出行队伍有着浓厚兴趣,但听木都说要走,丝毫没有犹豫和不舍,扭头离开窗边,跟上木都的步伐。
号角声长鸣,青翠草地之上,蒙古王公三两一伍,或相互问候,或你谦我让,向金顶的大帐聚集。大汗升帐,此时无汗,走上汗座的是称制的脱列哥那。可敦一身大红袍,头戴冲天顾姑冠,身后跟着王子贵由、达格娜可敦,以及窝阔台家族的诸亲贵。可敦坐定,诸王齐声问候,远处众多宾客围聚,伸长脖子张望。
“师父,我看不到!”王安节夹在宾客中又蹦又跳,无奈矮了一头,只能看见前人后脑勺。
鱼澄也看不到,他以为跟着蒙哥一起来,能占个好位置,近距离观看,结果到了之后,所有随行人员全被赶到边上。他前面站着几个斡罗斯的白奴,高出常人两个头,鱼澄气得想把那几个斡罗斯人打趴在地,可是自己与他们之间还隔了好几圈人,挤不过去。
“别跳了!”鱼澄按住蹦跳着的王安节,“再跳还是看不到!我们师徒需得着和这帮奴隶般的人挤一处吗?”鱼澄这才发现他们好像被赶到了仆人群了。
“就是啊,师父!”王安节也醒悟,“正好附近没认识的人,我们到许使君那边去,不会有人发现吧?许使君那边一定有好位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鱼澄已经四处张望起来。不过他看了一会儿,脸上迷惑之色浮现。
“怎么了师父?”王安节问。
鱼澄什么都没说,拉上王安节往人群外挤。挤出满是异味的仆人群中,王安节不忘喘几口气,再看师父,鱼澄仍警惕四望。
“难道要出事吗?师父!”王安节紧张地也跟着张望,但他不知该看什么。
“安节,你看到许沐了吗?”鱼澄边四处搜寻,边问道。
王安节见过许沐,特意向使节们聚集的地方遥望,“没看见许使君没来?或者我们没找着吧!”
“我也没看见他,连一个水冲星人都没发现。”鱼澄纳闷,“这不正常,这样的大事,怎么都该派人来观察吧?”
“这意味着什么呢?”王安节问。
“意味着……意味着……我不知道!”鱼澄想不透其中奥妙,拿不准会发生什么事。从许沐的形势描述中可以听出,如果五星盟主的愿望无法实现,这里将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盟主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让他选中的人成为大汗。鱼澄立刻把目光投向金帐方向,脱列哥那的红衣很醒目,就算看不清她的脸,仅看那身衣服就知道是她。
脱列哥那对诸王言道:“我自摄政以来,诚惶诚恐,谨言慎行,不敢有半点差错,幸好长生天庇佑,先汗留下了片好基业,不至于辱没在我这个女人之手。如今已到了我归位还政,选出新汗的时候了。”
“可敦英明!”其下诸王齐声致敬。
“大汗生前最爱三子阔出,可惜阔出早逝,因而大汗又选中阔出之子失烈门。这孩子聪明好学,宅心仁厚,我也非常满意。”脱列哥那说着笑眯眯地把众人目光引向坐在汗座下的少年。
失烈门感觉到众人在注视着他,把头低下了。
脱列哥那微笑着道:“如若是在安定之时,失烈门这孩子定能成为一代明君,可是……”脱列哥那闭目重叹,“如今并非安定之局,蒙古四周强敌林立,国内又有贼寇四起,实非幼主临政之机。因而不得已,我要违逆先汗之意,另以年长者为嗣汗人选。王子贵由干练持重,久治三军,深得士心,征伐有功,处政有方,其为先汗长子,黄金家族嫡裔,大汗之不二人选。诸王若能认可,他便是我也可蒙古兀鲁斯的新汗!”
“只是候选之一。”旁边突然有声音补充道,巴阿秃儿出列面对脱列哥那,“别忘了,还有失烈门。究竟谁做大汗,得由诸王推选才能决定。”
“那是当然。”脱列哥那睁圆的双眼里满是怨恨,“不过巴阿秃儿那颜,你不是宗王之一,你没有决定权,请你退下吧!让宗王们自行决定。”
巴阿秃儿根本不听她言,既然出了列,哪会就此退下。他转身对宗王们道:“不要忘了大汗对你们的恩典,不要忘了光荣的传统,不要忘了黄金家族的荣誉!摸着胸口问问自己,是要听从一个女人的指使,还是感应正义的召唤?选择成为英雄,还是可耻的懦夫,在你们一念之间……”
“呵呵!说完了吗?”达格娜着冷笑打断巴阿秃儿的话,“多么空洞的演讲,多么乏味的说词,你者是喊着荣耀、正义,如今能打动谁?还是说些实在的吧!比如你能给多少赏赐,能封多高官爵,说这些才有人听。既然你要让宗王下决定,那就快退下,别挡着宗王发言了。”达格娜已经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那就表达你们的意见吧!”巴阿秃儿解下缠于腰间的皮鞭,长鞭垂地,如同握的是条长长的毒蛇。
“大哥,我们怎么选?”宗王之中阿里不哥对兄长小声问。这可关系到以后的生死,新汗即位后必定收拾反对者,要是站错了队,整个家族都会完蛋。“真要听按竺迩的,选贵由?可是你看,按竺迩怎么跟他父亲一起,站在失烈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