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岔路,一队人这才上了大道。
“统领快看!”前边探路的士兵呼喊王虎。
王虎赶了过去,士兵指地,王虎立刻见地上马蹄印杂多,而且还是新的,刚过去不久。他们一路走来,只过去一队骑兵,就是也军的队伍,蹄印全都偏向右侧岔路。
“这是去哪儿的路?”王虎问道。
“往右是去成都。统领,我们退到阆州,向左比较近。”士兵回答道。
“到成都?”王虎此时已经没管向左向右了,“就也罕那点人,也想攻打成都?”
“可能还有别的人马吧?”身后的士兵猜测。但此言一出,士兵闭了嘴,感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把自己给坑了。
王虎骂了句,“成都现在无备啊!要是又让鞑子给占了,那还得了!走!我们抄近路,到成都报信!”
“统领!张统制叫我们退到阆州……”
“情况有变,不要迂腐!”
王虎拉扯身边的士兵,把他推向右边岔路,催促着赶紧走。
而遥在兴元府附近的张珏和张起岩也马不停蹄地正往南赶路。
也罕的目标是什么,知道的并不多,张珏和张起岩抓了几个舌头,都没问出线索,直至他们密切监视王子阔端周围人的一举一动,才证实木都所言非虚,也罕确实往天全州去了。
时间已被他们耽误太多,张珏已经不能用归心似箭来形容,只想下一步就踏回名山县,警告当地布防,也罕虽只有百人,却胜千军万马。
王虎追踪着也罕人马的脚印,但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脚印被泥水所化。王虎追踪不到,只得直奔成都。
成都守备不多,一如既往地不设防备的模样,王虎看见更急,一路冲入城内。
“大敌当前,尔等怎还在此大睡!”王虎进入府衙,此刻正是深夜,值夜的衙差打着磕睡,王虎愤其无警,一脚踢醒对方。
衙差惊惧,听王虎言,以为敌军来袭了,惊叫着在衙内大呼小叫,把衙中其余人都惊了出来。然而得知不过是虚惊,吓得魂飞魄散的众人,气喘须须坐了地上,责怪起王虎乱报消息。
“我会乱说?”王虎不服道,“鞑帅也罕亲率军往南边来了,是我亲眼所见,他走的就是成都这条路!”
“可是并没有探到也罕的踪迹。”知府道,“他途中是不是换了别的路?他也说并未一直追踪到脚印。”
王虎惊讶,“还能换别的路?还有什么路?”
知府道:“依你说言,也罕只带了一百人,这哪像来攻城的,应是要奇袭别处。既然成都附近没有,当是到别的州县去了。一百人要隐藏不难,换套衣服,谁也认不出。”
“可也不能不警惕呀!”王虎惊愕,自己不可能判断错误,难道真如知府所言,也罕隐藏了自己?“他来此一定有阴谋,得快快通知余制置,我们也不能闲着,赶紧搜寻也罕的踪迹才是!”
他竟对知府下起了令。成都知府负手而立,王虎不过小小统领,之前搭理他的话,看在他是张珏亲信,而张珏又是余玠身边红人的份上,这没追究他惊扰衙门的责任。这会儿竟把他这个知府跳过,直接发号施令,知府不可再迁就。“王统领,余制置那边确实该禀报,但搜寻也罕踪迹一事,完全没有线索,无从找起啊!”
“没有线索,找线索啊!到附近问问,也罕那么一队人马,一定有见到的!”王虎急。
他越急,知府反不急了,“此事本官自有安排,王统领司掌好自己职责便可。”
“我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把鞑子赶出去!鞑军元帅都潜入我们境内,我就得管!你找你的,我找我的,我们互不相干!”王虎说罢,就要出府衙。
迎头撞上个急匆匆奔入的兵卒。王虎瞪眼,兵卒吓得后缩,但绕过王虎,直向知府奔去。
“邛州急报,有不明军骑出现城外!”士兵递上书信。
知府急读。
王虎比知府还急,邛州那里距他的家乡名山县不远了。“是也罕吗?他到名山县去了?”
“并不清楚,对方未报名号,但观服色是胡人,声称要借道。”知府焦急,邛州在成都西南,一不小心,鞑子居然出现在大后方。
“借什么道?不就是要打么!”王虎急吼,“定是也罕,赶快召集军队到邛州去,把他们消灭掉!”
“主力大军都被余制置调走了,成都所剩兵力不多,得先通知余制置。另外本官从周围各州县抽调一些兵力,看能否支援。”知府已被王虎的急吼逼得焦头烂额。
王虎大叹,“这不够!这不够!”但也没别的法子。
他突然灵光一现,“我得到名山县去!张统制走时并未带走多少兵,大部分都留着的!顺道也提醒他防卫!”
知府被突然得知的消息搅得不知所措,反正王虎不是他部下,其建议也并无危害,就许他去做。
王虎哪用得着知府同意,他已经决定这么干了,马上就出发。
与之几乎同时,张珏和张起岩已经急赶至成都以北。官道平坦,一路走来未发现任何异状,如果不是确信消息无误,只怕会以为自己弄错了。
前边是条岔路,路碑早已不知哪儿去了,又刚下过雨,泥泞的道路坑坑洼洼,雨水积在各种脚印和车轮印中。
“如果也罕真去天全州,正常情况当走成都这条路。”张起岩指着右边的路道。
“如果不正常呢?”张珏思考也罕会不会故布疑兵,毕竟一路走来都没他的线索,“他会不会绕道阆州?不,没可能,他如果去阆州,余制置定会发现。”
思考中,右边岔路憧憧有人影走来。
待近了,看清是老老小小七、八人,像是一家。
“你们是什么人?看你们样子,像是逃难而来。”张起岩问。
这一家老小见他们持械骑马,吓得直往后退。
第334章 邛州之破
“你们不要怕!这位是白马山统制官,不会害你们的。”张起岩对他们喊道。
“白马山统制?我们听说过!将军救我们啊!”老老小小们听了名号,不再后退,反迎上去,拜倒在张珏马前。
“怎么回事?你们为何心慌?”张珏问。
求助的百姓哭诉道:“我们都是邛州人,邛州被鞑子给攻下了!全城大火,鞑子见人就杀!”
“没听说有鞑兵入侵呀?”张起岩惊讶。
张珏已经有所联想。
“就只有百来鞑兵!”逃难百姓惊魂未定,“虽只有百人,可比千万鞑子都要厉害,根本不像人。都不知怎么回事,城就被攻破,他们剁人头如切菜一样快,亏得人少,才有我们逃出城。”
“只有百人?统制,应就是苍露虎了。”张起岩说。
张珏也是此想,安抚逃难的人,使他们去阆州,余制置的大军在那里,那边应较安全。随后立刻与张起岩拐向右边岔道。
此路通往成都,但又有分支通向邛州,张珏无需多想,直向邛州而去。这时候去邛州可能晚了,但去确认情况很有必要。
未见城墙,已见滚滚浓烟。张珏快马逼近,邛州城外哀嚎遍地,城墙到是完好,可城上城下尸体如雪,鲜血如积水般顺墙漫延而下。城门内外,进出着不少宋兵,打扫战场,搬抬伤员。张珏不觉得邛州城有这么多兵,一问才知是从附近赶来的援兵,他们赶到时已经晚了,攻城的鞑兵已穿城而过。张珏问领兵的是谁,他们都是后来的,答不上,让张珏去问守城的人。
张珏和张起岩往城里走,两侧皆传攻城者只有百人,张珏更肯定是也罕所为,只有他们才有此能力。
清理废墟士兵忽然眼前一亮,拾捡了件东西揣进怀里,他自以为动作快,可过路的张珏已看得一清二楚,那是支金钗。不仅这个士兵捡到,张珏还见着不少士兵随地都能捡到财物。
见金银而不取,这可不像蒙古军的作风。无论多么高尚多么纪律严明,把金子扔在脚边,总有人会捡拾,然而全天下只有一支军队绝对不会拾取,那就是把金钱视为连粪土都不如的苍露虎。
张珏确定了他们身份,再听幸存者描述,这帮人年纪轻,且容貌上佳,更确信无疑。
“他们去了哪里?”张珏问。
答者都说往南边去了。
再往南就是名山县,张珏眉头紧皱,已经耽误不得了,与张起岩直向南方。
“那人是谁呀?问东问西,什么人?”他们走后,邛州城里的人在背后议论。
“不知道,听那随从叫他统制,是哪里的军民吧?他们两个往南这去了,该不会是要追上那批鞑子?”说话之人摇头,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两个过客而已,人们很快忘了他们,邛州的善后极重,他们自己可忙不过来。
城外又闻马啸,应是又来了队人马。邛州城本就乱糟糟,又有什么人驾临并不奇怪,城外走动的兵卒和百姓只是不经意地瞥上他们两眼。
但就是这一瞥,就把人惊呆。
来者不过数十人,有车有马,骑马驾车者看起来都不是人。他们中有的如生了蛇头,吐出信子;有的额头上则长出两根长长触须,似虫一般;而他们骑的马,并非真马,像机关木偶。
“鬼……鬼啊!”见到的人,但凡有些反应,都惊走不已。
车窗旁,有人问:“使君,要从这里过去吗?”
车里坐着许沐,许沐则看向对面的少年。木都点了下头。
许沐回道:“看来这一条是最近的路了,走过去吧!”
车外,车马即动,进入邛州城内。
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杀戮,城里的人见到这群怪人,无不以为是杀气太重,产生的鬼怪,吓得直往四处躲。许沐一行也不理睬他们,只管赶路。
“张珏就在前面,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许沐已经等不及,要找到张珏报仇。如果不是木都不允许,他早已追上去与张珏拼个死活了。
木都少年模样,神色冷若冰霜,“沐哥哥虽然技艺大涨,但要对付张珏,欠了些经验,毕竟你没有领教过张珏的能力,甚至连见都未曾见。”木都此话显然不看好许沐。
许沐恼。
木都不理会他的情绪,冷冰冰接着道:“依也罕的性子,定会攻名山城,张珏会对付他的,我们壁上观即可。到时候,沐哥哥可要帮我做件秘密的事。”
没允许他对付张珏,许沐生气,但听木都另有安排,他立刻洗耳恭听。面对木都,他不敢有叛逆之心。
木都凑近他,正要说是怎样的事,少年却愣住,望向车顶。一只鸟从窗外飞入,落了木都手臂上。看来是只传信的鸟,不过鸟身上并未绑信,它对着木都摇头脑,无声地交流着,木都神色微变。
“怎么了?”许沐料想有事。
“那两人会来。”木都说道。显然不太愿意那两人此刻出现。
“是谁?”许沐好奇,能让木都着难的是什么人。
“孛尔台和火鲁赤。”
“他们是什么人?”这两名字许沐有所耳闻,但对他们完全无印象。
“是与张珏一样的人。”木都思索,“这个时候,他们来干什么?”话语中透着极度不信任。
马车快速奔跑,木都的心事也越发沉重。
此时的名山县已难有太平景象,从邛州逃出的人有部分到了名山,传来鞑兵入侵的消息,一时引起恐慌,名山百姓或举家出逃,或关门闭户,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后听闻鞑兵只有百骑,才稍安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