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道:“这只是你的猜测罢了,我找秦桧作甚?”
赵菁燕笑道:“事已至此,你还想瞒我。十万石赈灾粮变两万石,显然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虽然当时朝廷是从全国各地运送粮食来凤翔的,但是,主要的还是来自淮南粮仓,淮南粮仓一共运出了六万石粮食。而凤翔只收到了两万石头,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淮南粮仓一定有猫腻,而此时秦桧正率人下江南扫除贪官污吏,换谁都会借这股风随便将此事查明。”
“厉害。”李奇无奈的赞叹一声,道:“你说的一点没错。但…。”说到这里,他又苦恼的摇了摇头。
赵菁燕笑道:“但那只是些小喽啰,真正幕后的主谋,你又无能为力。不知我可有说错?”
神气个什么劲,有本事你把胸前的“封印”解了,我看你还能有这么厉害么。李奇暗自鄙视了一番,撇着嘴道:“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说错。实不相瞒,我就是在为这个头疼,要是只少了一两万石也就罢了,反正这种事也是屡见不鲜。这一路下来,每到一个地方,当地官员肯定伸手捞上一把。但是,这一下就少了八万石,最主要是纪知府的那一连三道奏疏都石沉大海,显然,此事肯定涉及到了朝中某一位、甚至几位大臣,而且官位绝不会小。”
赵菁燕道:“所以你就先从小查起,再根据情况看是否该继续查下去?”
李奇点点头,苦笑道:“不然还能怎么样?其实,能否杀鸡儆猴都还是个问题。”
赵菁燕道:“但若是真如你所言,你会怎么做?”
“你说我到时会怎么做?”李奇不答反问道。
赵菁燕沉吟片刻,道:“我想你会从大局出发,以你的性格,你应该不会这么冲动。”
“那若你是我的话,你又会怎么做?”
赵菁燕皱了下眉头,道:“恐怕也跟你一样,因为一旦查到那些人的头上,恐怕你就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可是,若视而不见,你和他们又有何区别。”
“你以前不是总让我以奸治奸么?”
“但是你如今是在包庇他们。”
李奇笑了笑,道:“其实要说起来,我与他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差别,大家都是人,当然,梁师成、童贯除外。除了这一点以外,我们只是价值观不同而已。所谓的坏人就和男人、女人一样,是一种客观的存在,赶不尽,杀不绝,贪官只是坏人里面的一种罢了。就算我将这次贪污的官吏全部杀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如雨后春笋再冒了出来。”
说到这里,他又摇摇头,道:“其实要严格的说起来,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好人与坏人之分,因为坏人与好人都是人们的一种主观判断,是依据人们自己制定的道德观念来分辨出来的,既然是人制定出来的,那么就不能当做客观的事实。可以这么说,坏人就是那种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从自身利益出发的人,就好比那些逃亡的地主,而好人就好像你方才说的那孝子,在遇到某些事的时候,他会先考虑他人的利益。后者用他的价值观看前者的时候,前者无疑是坏人,反之亦然。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试问哪个王者的脚下不是踏着千万尸骨,因他们而死的人,远胜于这次饥荒死的人,他们是坏人吗?那就得看对谁而言了,对于他们的敌人,那无疑大大的坏人,但是对于那些因他而飞黄腾达的人,那无疑大大的好人了,所以我不喜欢用好坏、忠奸、善恶去评判一个人,或者一整群人,因为那会让另一种主观凌驾在你的主观之上,这会让你的判断失准。不可否认,我也经常明知故犯,看到一些拐卖儿童的人,我也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赵菁燕沉吟半响,忽然问道:“那你喜欢用什么去评判别人?”
“敌人或者朋友。”
李奇笑道:“凡是触犯到我的利益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凡是对我有利的人,那就是我的朋友。”
“这似乎也是一种极度自私的判断。”
“任何主观上的判断,都是极度自私的。”李奇笑道:“但这种自私绝非是一种讽刺或者是贬义。若我心怀天下百姓,那么天下百姓就是我的利益。谁若伤害他们,那就是触犯了我的利益,自然就是我的敌人,既然是敌人,我肯定会想尽办法打败他们。若名利是我的利益,那么凡是损害我利益的人,那他就是我的敌人,即便是天下百姓。若是从道德的角度上去评判我这一番话,那我肯定是大恶之人。但若我是前者,那么结果会证明我是一个好人,这是不是很矛盾。”
赵菁燕稍稍点头,道:“虽然我不完全赞成你的这种观念。但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若是太过在意善恶忠奸,那么无疑会把自己束缚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这并非一件好事。就拿古时候一些忠臣来说。他们为保住自己的名节,宁可一死,也不肯失节。那怕一点点也不肯退让,这的确值得人们敬佩。但若是用你的方式来判断,那就是一种极其愚蠢的做法,忠臣自然是心怀天下百姓之人,那么百姓就是他们的利益,若是他们的死会给百姓带来好处,那倒也罢了,可通常是,他们是一死表清白了,但是百姓的利益兀自在遭到伤害,而且还损失了一位好官,那么他们的死就是一种将自己的名节、原则凌驾在百姓之上的自私表现,不管是用那种方式评判,他们的选择都是错的。唯有活着才能维护自己心中的利益,能够牢记自己心中利益,且将它放在最上面,不顾一切去维护它,即便是损失自己所谓的名节,也在所不惜,这才是一位忠臣该做的。”
“都能举一反三了,孺子可教也。”李奇呵呵一笑,道:“其实我不喜欢将我的这种观念跟别人说,因为我怕影响到别人的判断,或者会促成几位朋友,但也可能会造就更多的敌人,但是我觉得你和我思考方式很像似,所以才说给你听,反正也不会影响到你。”
赵菁燕笑这摇摇头,好奇道:“那你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李奇道:“当然是前者,天下百姓,或者说我大宋的利益就是我心中的利益,我这么说不是想说自己有多么伟大,那都是飘渺虚无的,这人比较喜欢实在一点的东西,比如金银财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所以我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不追究此事。”
这倒是出乎赵菁燕的意料之外,道:“万一查到某些人头上,那你会怎么做?”
李奇笑道:“我只是查,没有说要办,查和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我前面就说了,我既然已经坐在这个位子上,那么百姓就是我心中的利益,就算是在商言商,也只有富裕的人多了,才会有更多的人来买我的商品,所以我首先想的自然是维护自己的利益,那么我首先要做的自然也是解决凤翔百姓的温饱问题,这是头等大事,无可非议。至于那些伤害过我利益的人,他们已经伤害了,就算你杀了他们,事情也不可能改变了,单就这事而言,得到了可能只是那么一丝快感。我以为最佳的做法,就是防止他们再一次伤害我的利益,斩草除根,无疑最佳选择,所以若能杀的话,我当然会杀,但是若不能的话,我也不会拿着我的性命去拼,因为一旦我输了,那么对于凤翔百姓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不会去过于强求,我只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赵菁燕点点头道:“既然你已经想得恁地清楚了,那你还苦恼什么?”
“拜托,我只是明白我心中想要什么,但是细节、过程我还是一筹莫展,不然我大半夜跑道这里来干什么,你又不会给我暖被窝…纯属玩笑,别贱,哦不。别拿贱,说正事。”
李奇见赵菁燕将剑放下了,心里松了口气,赶紧道:“这事我一定会查到底,因为你若是都不知道敌人是谁,那么防范于未然就不知从何谈起了。但问题在于怎么查,想必你也清楚我现在的处境,下面的百姓在望着我,上面有人在盯着我,下面还有人在注视着我。那边皇上也在等待着我,我真是四面楚歌,想要瞒住所有人,先将事情弄清楚,再来考虑解决的办法,那真是难于上青天。但若是一旦真相过早的暴露出来,那么百姓就会追着我在我耳边嚷嚷着要惩处那些贪官,而那些贪官为了自保,肯定会找我拼命。即便是皇上或许都会觉得左右为难,摇摆不定,到那时我只能根据情况,被动的去想办法解决。那样的话,我就是死都死不掉,这就是为官最悲催的结局。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苦恼了吧?只要一步走错,那么就步步皆错。”
赵菁燕苦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此事事关折家军,皇上肯定会非常的重视,这就不仅仅是伤害他们利益的事。而是直接危及到他们的性命,比起变法而言,这事严重多了,弄不好,可能就会出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李奇直白道:“我可还不想死,我也不能死。”
“谁想死?谁又能死呢?”
“就是这样才可怕吗,现在你也知道了,快点帮我想想办法把。”
“你比我聪明,你都想不到,我怎会想得到。”
“这话我绝对赞同,但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就当我求你了。”
赵菁燕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话怪怪地,道:“好好一句话,怎地一到你嘴里就变味了。”
李奇讪讪道:“我是金刀厨王吗,就喜欢将这味道变来变去的。”
这也能说得通?赵菁燕登时无语了,皱眉沉吟起来。
李奇也思考了起来,其实他还是很看重赵菁燕的意见,因为赵菁燕不禁是一个聪明人,而且还是一个地地道道宋人,所以赵菁燕能顾虑到很多他有可能疏忽的方面,更难能可贵的赵菁燕还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大美女,男女搭档干活不累吗,要是对面坐着是酒鬼,那李奇哪里还有什么思绪,尽顾着恶心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赵菁燕忽然道:“我以为想要瞒天过海实在是太难了。”
操!你丫想了这么久,就想出这么一句废话来?李奇郁闷道:“不难我用得着请你帮我想么?”
赵菁燕道:“但是你可以反其道而行啊!”
“反其道而行?”李奇惊讶道。
赵菁燕道:“不错。在事情还在扑朔迷离的时候,先将把这事给捅了出来。”
“你说的容易,若是皇上知道十万变两万,肯定会龙颜大怒,到那时,我可就真是骑虎难下了。”李奇没好气道。
赵菁燕笑道:“当然不能让皇上知道。想必你也明白,能有如此权力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如今他们在暗,你在明,或许他们都在等着你的应对,再司机而动,假如你先将这事传到京城去,情况就反过来了,你就可以由明转暗,见机行事了。”
这人妖说的还真是有点道理。李奇道:“可是我怎么将这事告诉他们,万一搞错人了,他们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对付自己的敌人,那时候我就成他们手中的屠刀了。”
赵菁燕笑道:“这你放心,能坐在他们那个位子的人,绝非莽夫,即便此事与他们无关,他们肯定也会去调查,所以一时半会他们是不会禀告皇上的。而且有一个人能帮你,有他相助,可保万无一失。”
李奇眉眼一头,道:“蔡太师?”
“不错。此事发生的时候,太师还致仕在家,可以将其排除在外,而王黼致仕后,太师将该清除的人都已经清除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