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天晚上一样,火焰阵里依旧会有火星跳出来,想要点着我扔在地上的符纸。符确实是被烧了,不过陶土阵的威力反而因此而增强了,被陶土包围的火苗渐渐矮了下来,聚集在院子里的阴气也逐渐散去。
终于,文章在逐渐减弱的火焰三角阵里现了身,他依旧全身着火,但这次我总算可以看出他是个人了,一个被大火灼烧着的人。
“砍死你!我砍死你!”
文章喊了一声,然后猛地从火焰阵子里跨出来,手里的双刃大斧子高高举起。
地上的陶土阵没能阻止他,但却将他身上的火熄灭了,当他走到我面前时,他身上已经没有半点火星了。
但这并不会让我放松警惕,我赶紧拿出捆鬼的铜锁链,朝着文章的腰扔了过去。锁链在他的腰上绕了一圈,他的整个身体也随之静止了下来。他手里的斧子却当啷一声掉落在了地面,接着便化成阴气消散开来。
围绕在院子里的阴气呼地一下全部散去了,火也都熄灭了,我赶紧走到文章身边,将早就准备好的符纸悉数丢在他周围,再用剩余的陶土将符纸盖住,接着便对着文章念起了斩捉敕咒。
文章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斩捉敕咒貌似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估计他的化鬼方式应该不一般,所以索性就放弃了用咒,在将铜链子从他腰间拽了下来之后,我直接冲他喊道:“你已经死了!”
文章站在原地愣了几秒,但紧接着便发疯一样朝着我扑过来,我抬手将一张符甩在他脑门上,他立刻痛哭地喊叫了起来,就连身形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我怕把他的魂冲散了,赶紧把符收了回来,然后再次对他喊道:“醒醒吧!你已经死了!”
文章全身猛地一颤,然后便僵在原地不动了。过了好一会,他身上那些烧焦的皮肉变得开裂,然后就像土块一样脱落下来,又化成阴气消散掉了,留在原地的变成了一个瘦高、驼背的中年的男人。
我看过文章的照片,他很高也很壮实,长得也很帅。不过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可跟“壮硕”这个词没有任何关联,他虽然高,但却身形瘦削,驼背很严重,头发非常短,几乎贴着头皮,而且全都是白头发茬。他左边的脸几乎全毁了,右边正常的脸上则堆满了皱纹,零星的老年斑说明他在死的时候岁数已经不小了。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的语气柔和了一些,我希望可以用更平静的方式跟他进行交流。
文章愣了一下,然后僵硬地转动着他的脖子,然后机械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我问。
文章表情呆滞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然后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这……是……药店,我来……来买药。”
“你不需要买药了,我的话你可以没办法接受,但是你必须明白一件事,你已经死了!”
“我没死!”他两只手抓着脑袋用力地摇晃着,然后撕扯着嗓子连声喊道:“我没死!我没死!我没死!我还要照顾我儿子,我还要给我儿子治病呢!我的儿子,我儿子……”
说着,他开始慌乱地转身朝四下望着,好像是在寻找他的儿子一样,不过他很快便发现自己被地上的符阵困住了,这让他更加抓狂。
呼的一声,他左半边脸上冒出了火苗,接着全身上下都蹿出了火。我赶紧蹲下来从地上抓了两把陶土,然后往他身上一撒,火立刻被压灭了下来,文章的身体一歪,踉跄了一步之后他跪在了地上,全身不住地颤抖着。
我能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的阴气正在消散,他的身体开始渐渐变成半透明的状态,他的亡魂即将往生。
我赶紧问他道:“文章!文章你听我说,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鬼的,是不是有谁对你做过什么?”
文章并没有回应我,他的身影还在继续变淡。
“文章!你……对了,你告诉我你儿子现在在那,文侃,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可以替你照顾他,帮他治病!你告诉我!”
在我说出“文侃”这两个字时,文章的身体突然一激灵,他再次抬起头看着我,然后嘴唇颤抖着说:“我……我儿子,我想见见我儿子!”
“嗯,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带你去见他。”我安抚着文章道。
“他在哪?他在……他在南平街,南平街22号。你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儿子!”文章忽然又激动了起来,原本快要散掉的阴气也再次汇聚到了一起。
我不想对一个鬼食言,所以拿出封鬼的盒子对着他,然后念着收鬼咒。文章并没有进行任何挣扎,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主动钻到了盒子里。我将盒盖一扣,拿了好几张符纸将盒子死死封住,随后又把盒子塞进一个盛满了陶土的小罐子里。
南平街22号……我要带他去见他儿子文侃。
章158、节外生枝
药店里後续的消防处理工作就不需要我来管了,从店里出来之后,我又把关于鬼的知识给矮胖子普及了一下。主要目的就是希望他能了解到,文章化鬼背后肯定另有隐情,这件事如果不查到底,难保今后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矮胖子在听我说这些的时候,表情一直都很复雜,我不知道他是在分析我是不是另有目的,还是在想断头斧这件事跟之前的大规模昏迷是不是有关联。
我承认,我猜不透这胖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不過在我说完之后。他倒是完全同意继续按我的思路查下去,至于警察那边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安排,还要不要追查什么“真凶”,这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南平街……根据金栋所说,南平就在机场那边,十年前那一帶都是平房,后来建起了一片多层住宅社区,文章给出的22号地址其实是之前的老地址,用这个地址找人恐怕意义不大。
我琢磨平房拆了肯定还有回迁的人,如果文章和文侃在那边住过,这对父子应該会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所以在回迁的人那打聽一下,不说立刻就找到文侃,估计怎么也能问出点线索的。
不过今天的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并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疲劳。所以就先回酒店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单独跟矮胖子在警察局汇了合。然后再到机场附近的南平街,在那边开始寻人。
我以为矮胖子会找来几百个警察来个地毯式的排查,结果我到那边的时候只看到一辆警车,再一问。原来矮胖子只找了4个警察来这边。
他跟我解释说,我提供的这些线索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做支撑,所以没办法调动大批警力,只能进行这种小规模的调查。他还特别强调说,除了抓捕行动外,一般性质的侦查行动都是一到两人来完成的,这次来了4个,已经足够重视了。
我对警察的工作方式并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忽悠我,不过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挨家挨户询问的并不是我,我要做的只是悠哉地坐着等结果,仅此而已。
等待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短得多,中午的时候,警察找到了一名在机场南平街这边住了三十多年的老住户,这个人记得文章父子。
因为文章有严重的烧伤,整个左脸都变得不成人样、非常恐怖,所以那住户对文章的印象非常深刻。当然,文章并没有继续叫这个名字,他当时化名叫武文,他的儿子也改了个名字叫武斌。
根据那名老住户所说,文章平时很少和人说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一脸阴沉。他儿子起初也一样不怎么愿意和人交流,而且脾气不太好,如果有人去帮他做什么事,他不但不会道谢,反而会大发雷霆。不过后来武斌渐渐开始愿意说话了,而且还交了个挺漂亮的女朋友。
在十年前,这对父子突然就从加油站这边的平房区消失了,那老住户也不知道文章父子去哪了。不过他认识当年文章父子租住那间房子的房东,还告诉给了警察房东的电话。
我们立刻打电话过去,那房东是个女人,她证实说文章在十年前病死了,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就连葬礼都是她帮着简单操办的。
至于文侃目前的去向,房东也不太清楚,不过她觉得文侃应该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因为在文章去世的半年前,文侃找到了一份月薪三千的工作。在十年前,对于一个残疾人来说,能有那样一份工作是非常难得的,这足够让他在市区内租到更好一些的房子。
文章已死这个结果明显让矮胖子非常非常的失望,大概他还抱有一丝丝的希望,希望文章还活着,希望火场里的断头案就是他干的,因为抓个鬼是没办法让他交差的。
当天下午快五点的时候,警察找到了文侃。他依旧用着武斌这个化名,目前是在一家饮料生产厂做品牌经理。
警察把文侃带回到了公安局里,并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谈话。
文侃非常排斥他的原名,他更愿意大家叫他武斌这个名字,用他的话来说,他是打算通过这个名字跟过去彻底诀别。
他说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杀人犯,但他当时只是一个下肢残疾的小孩,他能做的只是跟着他父亲逃难生活。在他三十岁的时候,他父亲去世了,他通过自学找了份文案策划的工作,做到现在,月收入已经过万了。
现在,他市区里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也结了婚,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生活非常幸福,所以他真的希望“文侃”这两个字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他现在姓武,名叫武斌。
文侃告诉警察说,十年前,他爸爸因为皮肤癌死了。那场让文章毁容的大火折磨了他二十年,最终要走了他的命。在逃亡的二十年里,文章积攒下来的钱基本都花在给文侃治病上,所以最后也没钱办葬礼,另外当年的火葬也很贵,所以最后文侃把他爸葬在了外县农村的土葬岗。
警察在把文侃请到公安局里这段时间里,也去找了他的同事以及邻居进行了解。
根据这些人的说法,文侃待人非常友善,乐于助人,也很健谈,简单来说就是个大好人。另外他工作也很忙,基本上每天都是单位、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再加上两腿依旧有残疾,所以也排除了他模仿其父进行杀戮的可能。
不过文章毕竟是通缉犯,是个连环杀手,所以警方必须要百分之百地确认他已经死了。所以在谈话的最后,警方提出要求,希望文侃可以提供他父亲尸骨,以便进行dna提取、比对。
对此,文侃并没有任何异议,只不过他要求等明天下午再出发,因为他准备买一口上好的棺材,给他爸换个新家。
这要求并不过分,警方也同意了,只不过矮胖子还是在暗中安排了人监视着文侃,怕他趁夜逃走。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多余了,文侃并没有逃,只是定了一口棺椁。隔天下午,文侃租了车载着棺椁去外县农村,我、矮胖子还有警队的技术员也一起跟着过去了。
土葬岗那里的坟墓很简单,墓碑也都是破旧的小石板,只有文章的坟前立着一块还算漂亮的大理石墓碑,碑上工工整整地刻着两个名字,文章、文侃。文侃对此的解释是:“文侃”已经不存在了,现在活着的只有武斌。
他这种彻底与过去诀别的方式我在电视里倒是见过,但真实生活里还真是头回遇到,我想我无论如何不会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墓碑上,除非我死了。
文侃从棺材店雇了几个专业的帮工,挖坟的事也由他们来处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