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刘家,他隐隐担忧,不知道刘少对于分离一下午会不会有什么反应。走进大厅,一切都很平静,刘老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容姨在旁边侍立,侧对着他,他对刘老问好就上了楼。
听傅林走上二楼,容姨侧过身子正对刘老,左脸赫然有些擦伤,刘老叹气,将文件摔上茶几,震出文件袋中的照片,一对男女握手相对言笑,画面美好。
刘老像是自言自语道:“这样真的行得通吗?靖博撑得住吗?唉~”
容姨沉默。
走上二楼,他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走进二楼大厅后,眼前的景象叫他呆立当场。
这是怎么了?
只见大厅里一片狼藉,中间的玻璃桌不见踪影,只留下骨架,到处都是玻璃碎片,抱枕四处散落,电视被敲出一个大洞,盆栽摔坏好几个,一地泥土,墙壁上有可怕的擦痕,米色窗帘挂下半边,门玻璃上有个很明显因巨力撞击产生的白印子。
回过神来,他四处张望寻找刘少身影,呼吸变得杂乱,在哪儿?在哪儿呢?卧室没有,浴室没有,书房也没有,颤抖着推开最后一扇门。房间是日式的,一目了然,快速扫一眼,迅速走到壁橱前面,吸口气,猛地推开门。
一瞬间,他的心归位了,下一刻又猛然揪紧。
刘少整个人缩成一团,脸埋进手臂里,黑发乱糟糟的,抱住手肘的白皙手掌上一片青紫,食指和中指指甲断裂,血迹半干发黑,浅灰色V领家居服皱巴巴的,一边扯开露出右边肩膀。
怎么一下午不见就这样了?这么高大的人怎么每次都能缩得那么小呢?为什么要摆出拒绝全世界一样呢?
他稳住声调,轻轻地唤,刘少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他缓缓触到刘少的手臂,希望唤起其一丁点的回应。刘少猛地一缩,头埋得更深,手指抓紧衣服暴起青筋,脚趾蜷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不停地唤,不停地唤。可是刘少已经不会再给他任何反应,没有表情的脸,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破娃娃。
他很慌,心口好堵。试着不顾其抗拒,小心使劲儿扳起刘少的头,刘少眼睛半闭,嘴角下撇抿紧,眼底的深蓝起不了一丝涟漪。
他凑近,双手捧着刘少的脸颊,轻轻刮抚,“靖博~靖博~是我啊~是傅林~我回来了~你看看我~我回来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刘少无动于衷,他好难受,喉头止不住哽咽,越来越绝望,眼眶渐渐发热。
脑子里突然浮现很多事情,沮丧情绪如潮水般瞬息淹没了他,他不明白心里复杂交错的情感是什么,愧疚,伤心,怜悯,还有什么狠狠冲击着他的心脏。
他低头,眼泪滴落在刘少的手臂,刘少眼睑抖了抖,“唔~”的一声,渐渐发出压抑的泣音,全身细细发抖。
第十一章
他狂喜,又无比心疼。刘少这样哭,好压抑,好让人心酸。
他张开手臂,将刘少搂入怀里,紧紧抱住。将头搁在刘少肩上,凑近刘少耳边,哽咽着安慰。
渐渐的,刘少呼吸逐渐平稳,又将头钻入他脖颈,来回磨蹭。此时,他对刘少这个动作不再是不适,反而觉得圆满安心,他变了,可是他很甘愿。就像面对小孩子,再恶的恶人也不会吝啬笑容,也会触及心中柔软。
在壁橱里呆了很久,他担心刘少身上的伤,慢慢抱着刘少站起来,横着一步步走向浴室。
刚放开手臂想要为刘少脱衣服,刘少就猛地双臂一环,紧抱住他的脖子不放了,他觉得好笑,艰难地将刘少脏污的衣服脱下,累的流了好些汗,可他就是觉得愿意,无比耐心地对刘少轻声细语,避开伤口,蘸着水轻轻擦遍刘少全身,最后细细洗去伤口上的血污,为刘少穿好衣服。
他们相拥着一步步挪出去,他艰难地寻找药箱,遍寻不着只好移到卧房,打内线让容姨拿上来,顺便拿些吃的来,估计刘少也没吃晚饭。
容姨很快将东西送来,望着两人情状,他有些微尴尬,面对这个自幼照顾刘少的老人,他很愧疚。
容姨没说什么,只是关上房门前留下一句:“少爷拜托你了!”便下去了。
他松口气,急忙调整体位,让刘少坐在床上,他则坐在刘少怀里,背靠着刘少胸口,刘少双臂环着他的腰。拿起刘少双手,细细涂抹双氧水,他涂得尽量轻柔,刘少还是瑟缩几下,然后忍着不动了,任他施为,他心疼,只好快速撒上药粉,贴上创可贴,缠上绷带。
每处理好一处伤口,心里就更柔软一分。终于弄完了,他拿起柠檬汁喂刘少小口小口的喝,然后喂刘少吃饭。刘少撇开头,好像太累而不想吃,眼睛一眨一眨的,表明想睡觉了。他怕刘少空腹睡觉对胃不好,便哄着求着,自己一口刘少一口的吃完一碗饭。
抽出湿巾细细擦干净其嘴角,他带着刘少躺倒在床上。刘少睡得很不安稳,一直紧紧抱着他,睡一会儿就会全身一震醒过来,他就一下下拍抚刘少后背,轻轻告诉刘少自己一直在这里,不会走。刘少又惊醒然后睡去,他借着床头小灯,静静看着刘少的睡脸。
眉头紧蹙,他伸出手,手指轻抚刘少眉宇,划过眉峰,鼻梁,紧抿的嘴唇,最后细细点抚眼角红痣,他脑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愿想,心里柔软怜惜。
直到后半夜,刘少才睡安稳,他也疲累地沉睡。
第二天,他刚醒来就吓了好大一跳,眼中好大一坨东西,他汗毛直竖。
看清后发现是一双眼底深蓝的眼睛,一大早的刘少这么直盯盯望着自己干吗?正想问呢?刘少倏的一下退到床头一角,双手抱膝,不过并没有将头也埋进去,只是低垂着,眼睑半掩,刘海垂下来看不清情绪。
他愣了愣,叹口气爬起来,慢慢跪坐在刘少面前,低声地哄。刘少慢慢抬起头,也没全抬起来,看得见整张脸了,嘴角抿的紧紧的。
他又轻声细语哄了半天,刘少才抬起眼睑,小心翼翼地透过刘海望着他,一瞬间,他的心像被谁狠狠攥了攥,这小眼神~狠狠吸气,他继续哄。
刘少终于动了,慢慢伸出右手,紧紧抓住他的左手,有点疼。
他问刘少怎么了,刘少也不回答他,上嘴唇微微嘟起,像是在赌气。他笑笑看刘少蠕动着嘴唇,耐心等刘少说出来。
“刷牙~”他愣了愣,立马起来,刘少一直不放开她的手,不过没有像以前那样抱着,行动反而方便许多。
“好~我们去刷牙,再去吃饭~”到了浴室,他将牙膏挤好递给刘少,没想到刘少半天不接,他不解。
刘少慢慢道:“刷牙~你帮我~”啊?他顿了顿,叹气,现在刘少最大,得听刘少的,所以伺候刘少刷牙,边刷边想,是不是该让容姨换个电动的。
刷牙之后洗脸再剃须,细致到位,自己则是快速弄完,不好饿着刘少的肚子,刘少眉头微蹙,就表明饿了,脾气会比平常还大,很不好哄。
两人走到大厅,发现一切都恢复原状,连盆栽植物的大小也差不多,看不出一点昨日狼藉的迹象,效率真是高啊~
下楼走进餐厅,他有些担心,果然,刘老还在,喝着红茶看报纸。容姨为他们端来早点。昨晚睡得很晚,他醒来时已经上午十点了。他忐忑的吃着早点,等着刘老的责备或不满,可是刘老在扫了一眼二人相握不放的手后,就一声不吭了。
吃完后,他还多坐了一会儿,刘少开始不耐烦,不时扯着他的手臂,眼睛直盯盯望着对面的刘老,他绝不会认为刘少是在瞪视自己的爷爷,刘少只是在撒娇,稍微表达自己的不满。
刘老见状,咳了咳道:“既然吃好了,就上去休息吧~”
他忙不迭起身带着刘少走了。刘老静静望着孙子紧紧抓住傅林的手,渐渐消失在楼梯转角,容姨收拾着餐盘,温柔地说道:“傅先生可以的,老爷,少爷有一天会好,您别太担心~”
刘老点点头,没说什么。
回到二楼大厅,他才狠狠松口气,转头看刘少直盯盯望着两人相握的手,似乎是满意的神色。
几个小时后,他觉出不对劲来,以前是不管干什么刘少都要抱着他,现在则改成了握着他的左手,换成右手还不行,他很奇怪,不过这样更好行动,也没什么意见,要握便握,刘少高兴怎样就怎样。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很小心的对待刘少,刘少的情绪还不是很稳定,从晚上还会不时惊醒,看书时会不时抬头看他,就可以看出来。又是几天过去了,刘少情绪已经稳定,他松了口气,只是他发现刘少有些地方在改变。
刘少比以前更好学了,不过刘少以前也很好学,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刘少貌似比之以往更富有求知欲与好奇心,翻书的速度更快了,使他得更早的更新书房。
他是很高兴啦,只是有时看刘少看书的表情,眉头会微蹙起来,以前是愉悦的表情,现在,则更像是~焦躁。
到底是怎么了吗?
他不知道刘少的想法,也许刘少进步快到会有所谓的烦恼了。
他试着问刘少,可对方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他发毛,最后不问了,爱咋地咋地,愿意说时应该会说吧。
还有就是,最近一直困扰他的事情。说实话,这让他有些尴尬和难以启齿。怎么说呢,自从刘少看过一段有关社会上伴侣关系的录像后,刘少就变得很爱碰触他的身体。
刚开始,他并没发现异样,一如既往地靠坐在刘少怀里看录像,屏幕上正放着一对男女牵手,拥抱,男方亲吻女方额头眼睛嘴唇,轻吻女方的脖颈,之后便跳到猩猩间的伴侣画面。
他没觉得放了什么,可刘少开始在他的脖颈上蹭来蹭去,刘少以前也常这样,所以他没什么反应,更没觉出不对。
突然,温温软软的触感在脖颈上蔓延,他浑身一震,酥酥麻麻的感觉,他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瞬跳了起来,刘少好像被吓了一跳,抬头不解地望着他,嘴巴微微张着,很红很润。砰的一下,热气冲上脸颊,他转身冲进浴室锁紧门,趴在盥洗台上猛泼水洗脸。
好不容易脸不热了,他双手撑住盥洗台两边,抬头看到镜中的自己,一脸茫然,脑子里又浮现画面,很红很润的唇,天啊~脸又热了,继续泼水。他倒下来坐在地面上,不知所措。
刚才发生什么了?到底他是为什么要脸红耳热,要跑进浴室还躲着不敢出去?对,他此时不敢出浴室,他害怕看到刘少,思绪很混乱,他得先整理整理。
喀的一声,有人在门外刮弄玻璃,刮弄声音渐渐密集,然后渐渐稀疏,没有声音了,他一直望着玻璃门,想像刘少现在是站在门外低着头,还是蹲坐在地上,头埋进双臂里。
他不知道在浴室里呆了多久,最后还是放不下刘少开门走出去。刚迈出门,刘少就冲过来挂在他脖颈上了。他安抚着刘少,心里渐渐明白往后对刘少的教导该如何小心翼翼和步步为营。
他渐渐明白教导一个孩子是多么的不易,要是误入歧途该怎么办啊~晚上洗澡的时候,刘少就一直蹭来蹭去,他很恼火,又得忍耐,还要躲避刘少四处乱动的双手,一个澡洗下来,比平日还要累许多。
睡觉时,刘少还吻了他的额头,那温温润润的感觉很让他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