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离就双手环胸,闭著眼睛听他们说笑。
倒也不是他突然变别扭了,或是变深沈了,而是苏媛跟周孟说话,就用不著别人去增添气氛,或是趣味什麽的。
他们其实也可以非常健谈。
何况他们大多说的是李程,又或者说国外种种见闻,说音乐,说绘画,说舞蹈。
这些个艺术类话题,绍离根本不懂。
他也就高中毕业的文化水准,在别人活得最恣意那几年,就开始忙著赚钱养家糊口了。
别说艺术水准,文化水准都跟普通人落了一大截。
在这个全民接受高等教育的年代,他这样没上过大学的,渐渐的越来越有点被甩在尾巴後头的趋势了,这会儿就算他想插话,也插不上。
然後他在半路,靠车站的地方下了车。
他笑著冲苏媛他们摆摆手,说,“今天谢谢了,再见。”
然後他背著工具袋,开门下车,鱼归大海似的,跐溜一下就窜进了城市密密麻麻的人流里。
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李佑凝神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车子再度开起来。
苏媛侧著上半身,面对著驾驶座的方向,对周孟说,“相机没忘了拿吧小孟?别到了水族馆,程程问我要却拿不出来啊。那孩子也真是的,最近又说什麽迷上摄影了,简直一天一个想法。”
她今天看起来格外高兴。
她一向是个富有柔情韵味的女人,就算心里高兴,也不至於太显在脸上,今天这样很少见。
周孟笑著说,“忘了带就买一个呗,咱们家又不是买不起。”
苏媛说,“就你贫。”
他们还是像先前那样,自顾自找话题增添这一路的气氛。
这时候就听到“吱”一声响,一个急刹车,车停了。
李佑说,“下去。”
苏媛说,“阿佑?”
李佑眉头皱著,不说话,只稍稍侧脸看了她一眼。
他的样子,有点心不在焉下的焦躁,烦闷,他虽然在看她,但焦距并没有放在她身上,他明显在走神。
他甚至都懒得多说一句,“我还有事”这样应付人的话。
他什麽时候这样过呢。
苏媛呆了呆,开车门出去,周孟也赶紧跟著下车。
然後李佑就开著车,消失在了那车水马龙里。
在大马路上站了一会儿,周孟说,“好好的,怎麽说走就──”
他说了一半,就焦躁得说不下去了。
苏媛拽紧了手上的珍珠包。
很多时候,女人对於自己上心的那些人,那些事,总是会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直觉的。
李佑开著车,把附近几条街转了一个来回,最後在街头花园那儿找到了要找的人。
绍离那会儿正拿著煎饼在啃,大口大口地咬,像是饿狠了,吃几口喝一口矿泉水,吃完背起工具袋,往车站站台的方向走。
李佑觉得心里那点烦躁,越来越压制不住了。
他把车开过去,开到绍离跟前。
他看著坐公园长凳上的绍离,不说话。
绍离抬头看他一眼,看到他,然後低头吃饭也不说话。
一种憋闷的,无可言的情绪,在回荡。
好像谁都在等著对方先开口,又好像谁都不愿意放下身段搭理对方。
简直像闹了别扭的恋爱中的初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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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还是绍离说,“这儿不能停车吧?当心人民警察让你吃罚单。”
李佑望著他,说,“眼睛怎麽了?”
这麽说,就很有点给绍离台阶下的意思了。
可绍离不当一回事。
他扬扬下巴,说,“没事,吹了点风。”
然後他吃完手上的饼,拍拍手,把剩下的一袋包子揣包里,背起工具袋,很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地说,“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车站的方向走去。
他很幸运地一下子就等到了车。
周末出门的人多,不过他挤公车很有一套经验,三两下就窜了进去。
从车窗外面,只看看密密麻麻的人影,头挨著头,身体挤著身体,连丝缝隙都没有。
车动起来,沿著宽阔的马路,一点点开得远了。
李佑过了一会儿,猛地落下方向盘,“吱”的一个倒车,朝著相反的方向,奔驰而去,很有点泄愤的架势。
两人很快就在同一条道上错了开来。
隔天早上绍离带著绍晓西,去医院打预防针。
坐公车去医院的路上,绍晓西问,“离离,你是不是跟叔叔吵架了?”
绍离捏她的脸,“多大个人,打个针就要哭要哭的,还有心思管大人的事?”
绍晓西有些受不了地朝他翻翻白眼,说,“我已经很多年打针不哭了离离。”又说,“那就是真吵架了。”
绍离气得发笑,说,“待会儿谁哭谁狗熊赌不赌?”
绍晓西说,“赌就赌。”
到了医院,排队打针的时候,绍晓西望著医院走廊的白色墙壁上,挂著的一副人体剖面图,有些好奇地问绍离,“我是从哪里来的离离?”
绍离随口敷衍她,“不是跟你说了,垃圾堆里捡的。”
旁边一个孩子,年纪跟绍晓西差不太多,听得好奇,也问他家长,“妈妈,我呢,我是从哪里来的?”
男孩的妈妈,不怎麽好意思地冲绍离笑笑,说,“妈妈一觉醒来,就在枕头边看到你了哦。”
刚说完,那孩子就一脸无辜地问,“啊?妈妈你跟爸爸都没有性生活的吗?”
绍离觉得,耳膜都像是被震了下。
他赶紧去看绍晓西。
绍晓西果然一点儿不吃惊,也不疑惑,她显然是知道这个的,甚至还抱歉地冲他耸了耸肩,表示说,离离你看,你就不该拿傻话骗我。
绍离张了张嘴,一时都无言了,觉得头都晕了。
他拿手撑著头。
然後就听见李佑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小西。”
绍晓西回头,看到李佑,她喊,“叔叔。”
李佑笑笑,他走过来。
绍离愣得有些缓不过神来。
然後他捏著绍晓西的小细脖子,凑到绍晓西耳边问,“小西?”
一般他这麽喊的时候,就表明绍晓西已经把他惹恼了。
绍晓西显得非常无辜,她半扭著头,说,“离离,今天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我有权利让叔叔过来的,不是吗?”
绍离说,“进个医院算什麽重要日子?你还没到嫁人的年纪吧?”
绍晓西说,“只有嫁人才算吗?那你进医院生我的时候,算不算重要日子?”
边上好几个孩子家长听得笑。
他们大概是觉得,果然孩子还小,并不明白她不是爸爸生的,而是妈妈生的。
甚至於“性生活”之类的词汇,他们也仅仅是知道,并不真的明白。
绍离却不这麽认为。
他觉得,自己这麽多年的教育真是彻底失败了。
他也有些无措,他有些把不准,在出身这个问题上,绍晓西究竟知道多少。
这时候李佑摸摸绍晓西的头,扯开了话。
他问绍晓西,“打针怕不怕?”
绍晓西拽著他,在绍离身边坐下,自己坐绍离身上,她说,“不怕。”
李佑闷声笑笑,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额头。
他的视线无可避免地触到了绍离的。
两个人在这种敏感时刻,都多少有些不知道该怎麽自处。
然後绍晓西玩著绍离的手指,说,“离离,打完针我们去吃火焰冰激凌好不好?”
绍离眯著眼睛,看著她。
他说,“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
绍晓西说,“嗯。不过我今天突然想尝尝了。”
她说得那麽坦率诚实,绍离气得装作要咬她的耳朵。
绍晓西被逗得咯咯笑,缩著脖子拼命躲。
她说,“离离你严肃点。”
绍离唬著脸继续逗她,“我要咬你啦要咬你啦。”
他们闹得疯,李佑就在一旁静静看。
然後他不动声色的,把一只手搭在绍离身後的椅背上,那会儿绍离正跟绍晓西闹得欢,压根没注意到别的。
这种时候,他的神经确实有些欠敏感了。
中午三个人一块儿吃了饭。
吃过饭,绍离带绍晓西去商场买新衣服。
绍晓西下礼拜三要代表他们学校,参加S市的校际英文演讲比赛。
绍离听说後,当家长的虚荣心顿时就膨胀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还有什麽比他闺女出风头,更让他倍感满足的呢。
选著衣服的时候,绍晓西说,“离离你也买件新衣服吧。要是我得奖了,你得上台跟我合影呢。我都跟我们肖老师说好了。”
绍离乐得要亲她,说,“还是我闺女亲我,不过我这麽帅就不用装点了吧。”
话是这麽说,他还是去五楼男装部买了件运动休闲夹克。
衣服不贵,倒很符合他一向抠门的个性。
这一次,李佑非常明智地从始至终没干涉他们。
他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习惯退让了,这个习惯真是不好。
可是有什麽办法呢?
当一个人,真到了非要什麽不可的时候,再来谈傲气,那基本就是在扯淡了。
哎……
总之是件很苦恼的事。
星期三下午,绍离乐颠颠换上新外套,拉上陈泽跟邓凯,歇了半天业,一块儿去绍晓西学校看比赛。
不过他没料到,会在那儿碰到绍菲。
绍菲当时正坐在学生家长第二排的位子上,旁边坐著苏媛跟李程。
绍菲看到他,招了招手,她望著他笑得很高兴。
她的语气意外的亲昵,“来了啊。快来这边坐,给你留好位子了。”
指指身边还空著的几个位子。
绍离跟陈泽还有邓凯就只好过去坐了。
绍菲说,“怎麽现在才到?还以为你会一早过来的。”
绍离笑笑,说,“李唯呢?”
绍菲说,“去後台准备了,他们老师说,一会儿还要上妆呢,说画了妆更上镜。呵呵,还搞得这麽隆重。”她的语气里带著种由衷的笑意,又说,“刚刚也在後台看到小西了,果然我们家的孩子就是漂亮,跟小童星似的。”
绍离听得一头雾水,也有些愣神,他扭头去看绍菲。
(16鲜币)强买强卖 39 (娱乐圈/高干/生子)
绍菲的神情相当自然。
她显然是知道绍晓西的事了,这个也在绍离预料中。
毕竟李唯在他那儿住了几天,当初他接李唯回家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让绍菲知道绍晓西了。
但绍菲显然没意向探知绍晓西的事。
她甚至都没打个电话问问他。
他猜测绍菲大概是真的不在意,他後来跟谁在一起,又跟谁生下了绍晓西。
又或者,她是真的不愿意再提起从前那些曲曲折折的过往。
这样也好……
然後绍菲又笑著对陈泽说,“阿泽,好久不见了。你看起来还跟从前一样,都没怎麽变,还是跟离离这麽要好。”
陈泽说,“好久不见,你比从前更漂亮了绍菲。”
绍菲笑了声。
绍离又介绍了邓凯。
然後就见刘优拿著手机找过来,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了,笑著跟绍离点点头,看著陈泽,对绍菲说,“菲菲,这是哪儿来的小帅哥?你也不介绍介绍?”
绍菲说,“哎我忘了,这是离离朋友陈泽。”又对陈泽说,“阿泽,这我经纪人刘优。”又指著邓凯对刘优说,“这是邓凯,也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