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回事?”
濬衍没想到不过半天就又会挨揍,又惊又疼又伤心,回头红着眼睛鼻子看陆庭年,嘴唇因为强忍泪水而颤抖着。
陆庭年看着小东西委屈的表情,心疼、爱怜纷涌而来,还伴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突然觉得四周空气稀薄,脑子一瞬间空白,只想逃离。他松开濬衍,失神地看着小家伙手忙脚乱地再次把自己裹进被子,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要往外走。
濬衍慌了,怕庭年真的生气再不管自己了,不顾屁|股还疼着,急忙坐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喊:“哥、哥哥!”喊完竟再忍不住“哇——”地哭起来。
陆庭年给他那一声“哥哥”叫得心都要化了般柔软,再一看他哭得那样凄惨,更是心疼得恨不得把人捧在手心里呵护才好。他几步迈回榻前,将濬衍连人带被一股脑搂进怀里,拍着哄着。“好孩子,哥哥在这呢。”
濬衍感受到哥哥强健有力的臂膀圈着自己,那样用力,好像要就此长在自己身上似的不离不弃的姿态,一切都尘埃落定般的妥帖安稳。积压在心中许久的诸般情绪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惶恐、不安、委屈……濬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难过,从被子里挣出两只手攥住庭年的领口,脑袋埋在人家颈窝里哭了个恣意痛快。
陆庭年知道孩子这段时间必定是憋坏了,也不劝,只是手掌一遍一遍抚过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
衍衍哭了一会儿便累了,安安静静地窝在庭年怀里,偶尔抽噎一下。庭年帮他理理被他自己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手探进被子在他身后揉了揉。“打疼了?”
濬衍红着脸不说话。
庭年不放心,刚才那两下倒不打紧,晌午里他可是使了力气的,这小东西八成没上药,不要肿了才好。他哄孩子似的拍拍濬衍屁|股,“去,趴好让哥哥看看。”
濬衍羞极,哪里肯让庭年看,扑腾着从他怀里坐起来就要往床角爬,还不忘了带着被子防身。可还没爬出多远就被扯着脚踝拖了回去。他急地一手捂屁|股,一手撑起身子扭头看庭年:“不疼了不疼了,不用看了。”
庭年侧坐在榻边,俯身捏他脸蛋儿。“害羞了,嗯?”
濬衍窘得七窍生烟,小爪子又伸到前边驱赶在自己脸上肆虐的大手。庭年暗笑,要的就是这效果。另一只手往他后腰一探,利索地将他裤子扯了下来。衍衍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嗓子里呜咽一声,颓然地将小脑袋埋进臂弯。
晌午里打的红肿已消去大半,却显得浑圆的小臀透着恰到好处的粉嫩,陆庭年忍不住捏了捏又轻拍两下。看着臀肉因为主人的害羞而瑟缩紧绷,只觉得可爱异常,竟鬼使神差地低头在那小屁|股蛋儿上吻了一下,惹得衍衍一声惊呼,裤子都顾不上提就又往床脚缩去。陆庭年“呵呵”一笑,将光着屁|股的小家伙抓到自己腿上搂住他的小腰,让他跨坐着面向自己,又把棉被给他披在身上。
衍衍手搭在庭年宽厚的肩膀上,对上他笑盈盈的眉眼。哥哥还是以前的哥哥,濬衍能感觉到哥哥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散发出浓烈的暖意与疼惜,他沉溺其中,只觉无比安全,忍不住撒娇,委委屈屈地控诉:“哥哥不喜欢衍衍了。”
“哥哥几时不喜欢你了?”
“那你叫我王爷?”
庭年捏着他的脸蛋儿哈哈笑,“那是臣子的本分。再说,哥哥这么些年没见过你,得知你封了王,只道你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动辄撒泼耍赖的小混蛋,必定已经变成成熟稳重的大人了,怎好似从前那般没规矩。谁料到你却还是一副长不大的孩子心性。”
“可是,”濬衍脸红,“哥哥变得好凶,打得好疼。”
“你当哥哥不心疼?还不都是被你气的。那五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能护你性命周全。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大英雄,他们都跟哥哥征伐过西域,个个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留他们在你身边你有什么不满意?”
“哥哥是大将军,比他们英雄千万倍,为什么不亲自保护我,却要交给不相干的人?”
庭年终于听出点儿门道,前后一联系便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问:“你就是为这个跟哥哥闹了这么半天别扭?”
衍衍不回答,气咻咻地鼓着腮帮子看庭年。什么叫“就为这个”?明明就是很重要的事。
“他们是为了有备无患。哥哥要辅佐你便不能只做个寸步不离的侍卫,朝中之事,总有些要亲自周旋才能统观全局。哥哥不能在你身边的时候,若没有靠得住的人保护你,你叫哥哥如何放心?”庭年说着,又想起自己这几个月对濬衍不闻不问,只怕这小家伙对自己埋怨颇多,也难怪会纠结这些,心中内疚抱歉。于是把人拢进怀里,轻声说道:“这段时间是哥哥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哥哥跟你道歉,以后不会了。”
濬衍闻言不由红了眼眶,心下动容,手圈上庭年的腰,下巴垫在他肩膀上轻轻点头。庭年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大掌又游下去裹住臀肉揉捏两下。“真搞不懂你哪儿来那么多别别扭扭的心思。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非得拱得哥哥揍你一顿,你说你冤不冤?”
濬衍小声反驳:“明明就是哥哥脾气太坏,却来怪我。”
庭年享受着小东西亲昵的撒娇,心情大好。衍衍却突然想到什么,从他身上弹开。庭年怀里一空,诧异地去看,发现小东西正盯着自己的眼睛急切地解释:“哥哥,我那时……那时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那样……那样说的,我心里从没那样想过哥哥,真的!哥哥别生气。”
庭年知道他这是想起挨打时骂自己“狗奴才”的事了,笑着把那颗小脑袋按回颈窝。“得了,哥哥不生气。”随即语气又严肃起来:“但是有件事哥哥得警告你,以后再不许一个人到处乱跑。这次是哥哥的疏忽,便不与你计较了,若再有下次就等着挨板子,听到没有?”
濬衍不自在地扭扭屁股,他都快十六岁了,还要像小孩子一样丢人地挨揍么?小手往耳朵上一捂,耍赖道:“不要!没听见!”却忘了庭年的手正托在自己屁|股上,冷不防被用力一拧,疼得“嗷呜”叫唤起来,伸手想揉。庭年不让,攥着他的小手在身前放好,厉声问:“好好说话,听到没有?”
“听到了。”濬衍惧于哥哥的“淫威”,不敢再造次,垂着眼睛哼哼唧唧地回答。
“听到什么了,重复一遍。”
小孩儿瞪圆了眼看庭年,意识到对方不是开玩笑,虽然心里老大不情愿,却还是照做。“再一个人乱跑,就给哥哥打板子。”
哪知庭年却还是不放过他,步步紧逼地又问:“能不能记住?”
“唔……能。”濬衍难堪得快要哭出来,还有比这更羞人的事么?
庭年这才满意,收起阎王脸,笑着把小东西收进怀里,手探到他身后给他揉痛处。衍衍泪眼迷蒙地偎在他胸口,一边腹诽“哥哥真是恶劣至极”,一边没骨气地环上对方的腰,舍不得起来。
濬衍解开了心结,连午膳也比平时多用了些,吃饱喝足了就又开始缠着庭年耍赖。庭年本就担心衍衍会因为这顿打与自己起了嫌隙,但却发现这小家伙非但没生气,倒比先前更黏起自己来,心中觉得庆幸,于是也乐得由着他。
“我的西域宝马呢?”
庭年一愣,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当初出征西域前曾答应濬衍,若是凯旋定会送匹西域的好马给他,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记到现在。衍衍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忘记了,气鼓鼓地撇他一眼,跑到屋子那头站着不理他。庭年自知理亏,讨好地跟过去,捏捏他撅得老高的小嘴。“是哥哥忘记了,哥哥给你赔不是。”并再次许诺无论如何也会弄一匹来给他,还当着他的面给奎尼飞书一封,吩咐若是寻到了好马就立刻送到京城来。
濬衍不买账,依旧一副“哥哥骗人”的委屈表情,做无辜状眨眨大眼睛。“可是我想现在骑。”
庭年知道他这是在故意撒娇,但又觉得可爱,只想好好宠着他,把他想要的都给他,便拍拍他屁|股:“得了,别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哥哥的霁月骓倒是在,你若不怕冷,哥哥就带你去。”
衍衍欢呼一声,跑去穿衣服。他知道霁月骓是庭年做都护时偶得的“汗血马”,早就盼着能骑上一骑,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两人出宫去了相府,濬衍终于看到了中原人寻觅的神奇的良驹骏马。霁月骓体型略微纤细,四肢与脖颈修长,毛色黑亮,只在额头有白色“广流星”纹,三蹄为白。见到庭年,它立即走了过来,闻闻嗅嗅,却低头去叼了濬衍的手。濬衍吓了一跳,直往后躲,惹得庭年哈哈大笑,把人从身后拽出来,拉着他的手去摸霁月骓,一边解释道:“这是马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看来它很喜欢你。”
濬衍闻言胆子大起来,绕着霁月骓转了两圈,最后却撇撇嘴:“看起来普普通通啊。”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真是不识货的小东西。庭年叹罢,一跃上马,伸手将濬衍也拉上来坐在自己前面,一夹马肚子,霁月骓便步伐轻盈地出了相府。
两人晃晃悠悠地出了城才敞开了跑起来,霁月骓在马圈里憋了几个月此时也撒了欢儿。濬衍从未体会过这般风驰电掣的感觉,激动得挥着胳膊“嗷嗷”直叫。庭年怕他吸了凉风,硬是把人裹进自己的披风里,只让他留双眼睛在外面。
两人奔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北郊的凤凰岭。梅花开得正好,嶙峋的峭壁上也可见耀眼的白。
“想不想上去看看?”庭年在濬衍耳边小声问。
小家伙被这景象震撼,张着嘴说不出话。忙不迭地点头。
到半山腰处马便上不去了,庭年将衍衍抱下来,栓好了马,带着他徒手往上爬。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人终于到了山顶。濬衍气喘吁吁地极目远眺,忽听庭年在旁边说:“今日与丞相和礼部商定,将登基大典订在了正月初一。新年伊始,又是你的寿辰。大家都觉得再合适不过。”
衍衍不明白哥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潜意思里带着些抗拒,愣着没有反应,
“看!”庭年扬扬下巴,濬衍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此时日薄西山,暮色微垂,站在山顶几乎能将整个京城尽收眼底。远处山脉浅连,近处是散落着的村庄,烛光昏黄,炊烟袅袅。还能看到牛倌羊倌赶着成群的动物回圈。
“几年前这里还荒无人烟,如今却有了村庄农田。”庭年嘴角浮现一个温柔的笑,与他并肩站在一起,低沉缓慢地诉说:“这便是你皇兄治下的盛世江山,以后都是你的,哥哥想帮你守好它。哥哥知道你心中恐惧不安,可是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衍衍要对自己又信心,也要对哥哥有信心。”
濬衍受到感染,情绪激荡。想到以后自己会是这国家的君王,主宰天地黎民,不由豪气横生。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倒真为他平添了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他看看庭年坚毅的侧脸,拉了他的手,继而转头注视着苍茫天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陆庭年出了瑞麟殿,将跪在外面的一众大臣扫视一圈儿,发现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长官都在,心中一合计,虽然知道衍衍刚才说要登基的话只是一时情急,但眼下此事也确实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