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是哥哥不好。”陆庭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看衍衍如此依赖在乎自己就不由自主放低姿态,开口便是诚恳的道歉,丝毫不为这从没做过的事觉得别扭尴尬。“营中委实太忙……”
“可你还不是来了?”
“哥哥这可是担心你。刀剑无眼,你若伤了自己可怎么是好?”
濬衍低着头不搭腔,显然是没有完全接受他这一番低声下气地解释道歉。庭年无法,叹气道:“罢了,你若不想说,哥哥便先去看看书楠。”
“不许去!”
被骄纵惯了的十六岁少年,任性起来,陆庭年根本毫无办法。看着那小东西横眉竖目地冲自己叫唤,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为何?你伤了人还不许哥哥去看?”
“就是不许。本王伤了他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个奴才。”
这话可真是犯了陆庭年的大忌。为将者,最为珍视手下的一兵一卒。尤其是那一百个散骑侍,经过多少次浴血奋战,个个都是知心换命的兄弟。可到了濬衍这却俨然变成了命贱的奴才!他看着那小孩儿一脸理所当然不以为意的表情,心里的火气噌噌窜上脑门,霍地站起来:“慕濬衍!”
庭年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地呼喝,衍衍被吓了一跳,不明白哥哥怎么会突然大发雷霆,但已然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放肆!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叫的吗!”
陆大人被气得神经错乱,直想对着那带着一脸欠揍表情的小脸儿一巴掌扇过去。他闭上眼睛拼命压抑着怒气平复呼吸,拳头攥得喀吧直响。突然觉得自己极其可笑,这孩子毕竟是皇室子孙,拥有这普天之下最为尊贵的血统,不过是叫了自己几声“哥哥”,难道还真指望他会对自己特殊对待么?陆庭年,你真是高估自己了。他自嘲地苦笑,睁开眼时便跪了下去,对着少年磕头道:“奴才罪该万死,请王爷息怒。只是王爷可曾想过,您能高坐庙堂是边关多少像刘书楠、赵川一样的将士拿命换来的。保家卫国固然是奴才们的本分,可您即将继承大统主宰天下,便该怜悯苍生体恤臣属。若是这点都做不到,又谈何做一个好皇帝?还是您当日信誓旦旦的承诺不过是为了宽奴才的心,随便说说而已?”
濬衍这才惊觉,哥哥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话伤心了。他后悔不已,明知道那些侍卫与哥哥是生死之交,怎么还能伤了人又口出恶言呢。骂刘书楠是奴才,与骂哥哥有什么区别。他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这是第几次了?生起气来就摆架子口不择言。可他心里真的不是那样想的,若是解释哥哥还会信自己么?他着急地跪坐在庭年对面,喊着“哥哥”就往对方怀里钻。
不料陆庭年却撑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时辰不早了,王爷早些歇息吧,奴才告退了。”
衍衍看着哥哥掩上门,心里被那一句一句口口声声的“奴才”刺得生疼,在地上呆坐了半晌才想起来去追,可是院子里一片寂寥空阔,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给每章起名字神马的,好麻烦╮(╯▽╰)╭
啊~~~尼玛的尼玛的,这小孩儿怎么还木有登基!!!
我好啰嗦,大家快来抽打我吧
☆、濬小衍的楠木板子初体验
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十六岁少年,青涩稚嫩,但已经开始懵懵懂懂地试图剖析自己的内心,探知自己每种言行背后所代表的深刻涵义。他希望哥哥只看着自己,只关心自己,只疼爱自己。这样强烈的占有欲已经足够他意识到自己对庭年的欲望。那欲望单纯而美好——想见到对方,和对方说话而已,一刻不在眼前都觉得无比思念。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庭年的,甚至是爱着的。这感情也许在遥远的当年就已经埋下种子,终于在庭年看着自己的眼睛要自己相信他的时候抽枝发芽,迫不及待地就要长成参天大树。
深爱一个人的时候,便以为对方所做的一切都与自己一样,理所当然的源于爱。庭年揍了他,又把他抱在怀里安抚疼哄,带他去骑马,还说了那些感性的话。他觉得这是哥哥的爱。可是这爱,太少太少了。
虽然在那一刻确实安慰了他的迷茫困惑,但却在更长久的日后助长了他的恐惧不安!
是的。濬衍始终在恐惧,他害怕庭年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只是因为皇兄临终前的一番嘱托,害怕庭年有一天会扔下自己不管。这江山本就不是庭年的江山,他不知道若是哥哥真的萌生了去意自己又如何才能阻止,不确定自己是否足以构成挽留的理由。这种恐惧在他一个人登上城楼,看着落日余晖笼罩下的城阙宫阁时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更是在庭年推开自己冷漠离开后攀上顶峰。
一个人辗转反侧的凄清夜晚,孤单的小少年很伤心。可是翻来覆去烙大饼的小朋友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庭年哥哥其实一出门就后悔担心得不得了,去偏院看了刘书楠,便回来替下一个当值的侍卫,亲自守在门前,此时与自己只有一门之隔呐。
这边,陆大人在门外吹着冷风,心里自责不已。衍衍毕竟是个孩子,脾性上来说几句没轻没重的话也实在情有可原。亏了自己还说要尽心辅佐他让他相信自己,本该更耐心更宽容才是,却赌气一走了之,跟那臭小孩儿也没什么差别了。
第二日一早,濬衍迷迷糊糊地任杨德忠伺候着洗漱更衣用早膳。昨天的画像没画完,上午还要继续。几乎一夜没睡的濬衍勉力端坐在椅子里,脖子软得撑不住脑袋,几次摇摇晃晃地险些栽下去。
度秒如年地挨过晌午,午膳前却意外地等来了庭年。
杨德忠通传的时候,濬衍激动地从椅子里弹起来,“不是说陆大人直接进来就好?快传快传!”吩咐完杨德忠又转头对那老画师摆手:“下午再画,本王饿了,要用膳。”
看到庭年,衍衍忍不住就想往对方怀里腻去。哪知还没等他迈开步子,庭年却跪下对他行礼:“臣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濬衍一下子僵在原地,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哥哥果真不肯原谅自己么?“陆大人请起!”他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其实濬衍误会了。
庭年如何会注意不到孩子见着自己时眼里闪动的亮光,他被那毫不掩饰的渴望所摄,差点儿就控制不住想把这孩子抱在怀里好好哄上一哄,可画师却还在一旁杵着。若只有两个人也就罢了,衍衍腻着他,他也乐意把衍衍当成孩子般宠爱,但在外臣面前总归还是要维护他皇帝的形象和尊严不是。
衍衍哪里知道他的诸般考量,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哥哥不肯原谅我,哥哥不喜欢我了”。他想起庭年淡漠离开的背影,几乎确定了自己的一厢情愿,瞬间觉得周身都凛凛生寒。
那老画师收拾好画具,跪安,出门时路过陆庭年,两人便寒暄了几句。
等陆庭年再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那孩子正噙着眼泪看自己,泪珠子摇摇欲坠地挂在眼眶上,可怜得不得了。
“衍衍。”陆庭年张开双臂向小家伙走去。
“呜呜,哥哥,呜呜呜……”濬衍扑进他怀里,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道歉,陆庭年费劲听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任性伤人,不该蔑视臣仕,哥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哥哥别生气了,哥哥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呜呜呜……哥哥……”
陆庭年一时心疼得鼻子都酸了,把人一抱坐在塌上,摇晃着哄道:“好衍衍,快别哭了,哥哥知道了,哥哥不生气了,别哭了,啊。”
濬衍还没从刚才的害怕中缓过神来,一心只想着哥哥真的不原谅自己了怎么办,兀自哭得无比伤心,也没听到庭年说的话。被拍着哄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安静下来,哭意犹存地枕在庭年肩膀上,小身子一抽一抽的。
陆庭年稍稍拉开自己和小孩儿的距离,可是濬衍想起自己刚才哇啦哇啦抽抽噎噎的丢人样子,真是汗颜地抬不起头。庭年看出他的窘迫,又笑着把那颗小脑袋按回自己颈窝。“乖孩子,哥哥不生气了,别哭了。瞧瞧,马上就要登基做皇帝的人了,还哭成这样。”
回答他的是濬衍一声响亮的抽泣。
这孩子,嫌自己笑话他了,在抗议呢。庭年被逗笑了,拍着他后背轻声说:“衍衍,哥哥也跟你说声对不起。”陆大人没发现,自己道歉的话说得越来越顺溜了。“昨天晚上不该扔下你一个人走开,哥哥做的也不对,衍衍原谅哥哥好吗?”
小孩儿没说话,只是环在庭年后背上的手加了力道,搂得更紧了。
庭年笑笑,觉得这孩子真是窝心又温暖,把他从怀里扶起来,看着他红彤彤的大眼睛小鼻子,宠爱之情汹涌而来,忍不住在他哭得花猫似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濬衍“呀”地一声用手背捂上被偷袭的地方,哥哥怎么这样?好讨厌哇好讨厌!好害羞哇好害羞!
庭年给他擦了擦花里胡哨的脸,然后将人放在自己腿中间站好:“好了,哥哥现在有别的话问你,衍衍好好回答,知不知道?”
小家伙听话地点点头。
“昨天,是因为哥哥几天没陪你,心里不痛快,才跟侍卫动手?”
濬衍不敢看庭年,垂着眼睛四处乱瞟,脸上因为害羞红了一片,点头。
“然后不让人跟着,一个人又去哪了?”
“没……没去哪儿,就溜达溜达,去了皇极殿,在城楼上站了会儿,就回来了。”
“哥哥有没有说过不准再一个人乱跑?”语气明显严厉了一些。“你以为那是哥哥跟你说着玩儿的?”
濬小衍这才抓住重点,下意识地反手护住屁|股,惊恐地向后退了两步。看得陆大人差点儿破功没板住脸。
其实昨晚去看书楠的时候他就已经问清楚了经过,知道书楠一直暗中跟着,没让这孩子落了单。可是任他千叮咛万嘱咐,这臭小孩儿还是不拿自己的安全当回事,简直是气死人。他倾身把孩子抓回自己跟前,问:“哥哥说再一个人乱跑怎么办?”
衍衍又想哭了。他不要挨板子,那板子又厚又重,肯定会把他打死的。“哥哥哥哥,我错了,原谅我吧!”
“你觉得哥哥会答应?”
不会。濬小衍摇头。“可是,可是……”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为自己想出个好理由,只能扑上去搂着庭年的脖子撒娇耍赖:“衍衍知道错了。哥哥别的错都原谅了,这件事也原谅了吧?”
庭年一手圈住他后背,一手去拍了拍他宣腾腾的小屁|股:“没得商量。衍衍今天要挨揍,三十板子,一下也不会少。”
三十板子?!濬小衍惊得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会被打死的,真的会被打死的!呜呜呜!
“那……那晚上,晚上再打好不好?画像还没完成,还要坐一下午,衍衍受不住的。”能拖一刻是一刻吧。濬小衍悲催地想。
陆庭年知道这是小东西的缓兵之计,但本也没打算现在就教训他,便没拆穿。只是答应的时候还是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好像让衍衍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两人一起用过午膳,庭年又陪着濬衍小憩了一会儿,画师就又在外面求见了。趁着人还没进来,庭年捏捏小家伙的脸,又意有所指地拍拍他屁|股:“乖孩子,晚上等着哥哥来。”然后在小家伙的瞪视中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