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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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长-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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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子的意思是,中原人的道德礼仪完全约束不了他,为了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勒尔扎班江此番山一程、水一程,不远千里、迢迢奔赴而来,说是为了庆贺大椋新帝登基,但实则是为了他的庭年贤弟,此时看着几个在面前蹦来跳去的小虾米自然格外不顺眼。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使用了暗器。若是庭年手下的兵,多半会对此有所防备,可这些大内侍卫从不曾上过战场,不知道这野狼头子居然还有这么一手,于是在勒尔扎班江飞蝗石与如意珠齐飞,软鞭与绳镖共舞的攻势下,纷纷迅速铩羽而归。
  陆庭年终于登场。濬衍看到哥哥一身戎装桀骜而立,一时心跳如擂鼓,口干舌燥,顺势拿起手边的茶杯,借着喝水的姿势用杯盖挡住了自己大半张脸,欲盖弥彰。
  勒尔扎班江将他身上的暗器尽数抛于擂台之下,抖抖袖子,倾身抱拳向庭年道:“贤弟,请!”
  庭年病着,虽然早上喝过药后热度退去不少,但仍旧浑身虚浮无力,他现在只想在自己体力不支前尽快结束比武,于是回礼后迅速进入战斗状态。他双脚开立,略微躬身,左手紧握右手手腕,右手握拳,蓄势待发。勒尔扎班江也不含糊,右脚向右后退开,右转体后下跺脚成马步,两掌向上捧气至前额。庭年深吸一口气,蓄力抵达顶峰的右手微微颤抖,舒拳为掌,覆上了挂在腰间的“天阿”,宝剑出鞘,青光炫目,寒气逼人,“天阿”在天神般的力道下发出铮铮哀鸣,不断震颤。
  庭年这才发现,这“天阿”铸造精良,确是柄绝世无双的宝剑——剑身修长,有中脊,两侧出刃,刃作弧曲状,顶端收聚成锋,锋利无比,剑格鎏金,剑柄上还镶嵌着绿松石,护手处均匀分布着细小的颗粒,起到防滑的作用,粗犷又不失细腻。
  勒尔扎班江淡金色的瞳孔猛然收缩,他没想到庭年会用自己赠的宝剑反过来与他对垒,看到庭年将此剑佩在身上时的满腔喜悦霎时化为惊愕,他还在怔忪见庭年已然攻了过来,剑气纵横,坼天裂地。
  濬衍看得眼睛都直了,刘书楠在他身后解释道:“此路剑法名为‘沉浮’,乃大人自创。”庭年弓步合手,并步点剑,再提脚沉腕,弓步斜削,刘书楠背出剑谱:“扁舟一叶,沧海一粟。山河晚照,羌笛入梦。沧波月出,星辉满河。乱世金戈,春度玉门。星斗阑干,苍狼呜咽。”
  勒尔扎班江堪堪避过,心头燃气一把怒火,出手已是杀招。庭年旋身,正欲使出一招“鹤栖悠然”,却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冷汗倏地出了一身,溻透里衣,他眼前一黑,身形仗剑而跪。勒尔扎班江察觉到他的异常时已经晚了,他极力收势,可那一招又快又急,直击庭年胸口。
  庭年被他一掌击得气脉逆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将他的白衣染得血迹斑斑。
  作者有话要说:  


☆、30

  庭年曾与濬衍讲过不少战场上的惨烈厮杀——火光凄厉,箭雨漫天,多少人身首异处,多少人被马蹄碾入泥土。他听得心惊肉跳,呼叫连连,却从未有过身临其境的恐惧与骇怕。可此刻,他几乎被庭年那口喷薄而出的逆血吓得魂飞魄散,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为哥哥会就这样死过去。
  刹那间天地变色,整个人如坠冰窟。 
  濬衍猛然站起,不受控制的力道几乎带翻身后的椅子,横冲直撞地就要往擂台上跑。刘书楠迅速闪到他身前拦住他的去路,道:“皇上,不可!”濬衍理也不理,只管一股脑地向前冲,刘书楠死命拖着他。濬衍现在过于激动,总不能让他跑上去抱着庭年哭,若让大臣和使节们瞧见了,成何体统?刘书楠不停小声宽慰他:“皇上莫急,将军一定不会有事的。” 
  除了庭年,濬衍现在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他觉得自己在喊“太医”,喊得撕心裂肺,但听在刘书楠耳朵里,和呢喃压根就没区别。
  濬衍突然无比痛恨自己皇帝的身份,哥哥受伤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这样远远看着!
  本来庭年年轻力壮,自幼习武,而勒尔扎班江那一掌又在紧要关头上卸去了大半力道,不过是冲散了他的气脉,并未伤及脏腑,若在平常他完全可以自行运气疗伤。奈何他在皇陵里住了一个月,寒气侵体,日日大醉,又心绪激烈,这一下竟没抗住,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晕了过去。勒尔扎班江被他喷了一身血,也愣了,眼看着庭年摇摇欲坠地往前栽,才一把扶住他,赶忙在他身后打坐运动,为他行气。侍立在场内的太医在庭年周围站了一圈,却始终也没插上手。
  擂台上已经乱成一锅粥。大椋本就是靠武力才最终与西域确定了其藩属关系,这才停战才没几年,虽然朝廷也在努力示好拉拢,但这种关系却始终说不上多么和睦,眼下庭年这一伤,虽说是误会,但也马上上升到了政治高度,两方人马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兵器声“锵锵”响做一片。
  勒尔扎班江运完功,庭年却没醒,但呼吸已然平和悠长起来,想来体内的伤应该已经稳住了。勒尔扎班江伸手探了探他的脉门,又摸了摸他脖颈,确定无碍后才长长出了口气,伸出狼爪给他抹了抹嘴角嫣红的血迹,又拍拍他的脸:“贤弟?”
  濬衍目眦欲裂,又要往擂台上冲,刘书楠作势欲拦,被濬衍骂道:“滚开!朕要去宰了那混蛋!你若拦着,朕连你也不放过!滚!”还是杨德忠“噗通”跪了磕头道:“皇上,此时看顾陆大人要紧,陆大人昨个儿夜里就在发热了,现下又受了伤……”
  “发热?”濬衍停下脚步,盯着杨德忠喃喃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哥哥昨夜就病了?濬衍虚脱般一屁股跌进椅子里。
  慕濬衍,你说你喜欢哥哥,可是你就是这样喜欢的吗?最混蛋的那个,其实是你。就为了赌气,为了逞一时之快,你让哥哥受了这样重的伤。
  濬衍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打发掉众人,便忙不迭地命人备了软轿,将庭年一路送回瑞麟殿,又把当值的太医全都叫了来,细致地诊脉开药方,直到刘书楠也发誓保证说庭年的内伤不碍事以后才彻底放下心来,坐在塌边儿一动不动地守着。
  濬衍将自己的手塞进庭年曲放在榻上的大掌里,俯身用脸颊轻轻摩挲他的手背,忽而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原来,庭年讲述的一切都不及刚才眼前那一幕动魄惊心。原来,耳闻与目睹之间,永远存在难以想象的差别。
  “哥哥……”
  庭年这一睡就入了夜,醒来时感觉精神好了不少,用气在身体里走了一遍,没有受到任何阻滞。一转头,才发现那小东西正趴在旁边,嘟着嘴睡得并不安稳,暗淡的烛火投影在他稚嫩的侧脸上,甚至还看得到些许柔软的汗毛,像只没长好的小鸭子。庭年笑起来,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叫他:“衍衍。”
  濬衍揉揉眼睛,还有些懵懵懂懂,看到庭年含笑的目光,大喜过望:“哥哥,你醒了!”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跑:“太医……”
  庭年坐起来使劲一拽,把濬衍拉进自己怀里:“嘘——不用太医了,哥哥没事。”说着收紧手臂,喟叹一声。怀抱,若不是用来抱住这孩子就始终是空的。濬衍乖乖任哥哥抱着,不看他也不说话。庭年亲亲他的脸,护着他向后一仰,看着呆呆趴在自己身上的孩子,道:“吓着了?”
  濬衍眼眶红了又红,却强忍着没哭出来,半响才说:“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再问你喜不喜欢我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远比我爱你的心更迫切和沉重,虽然现在会难过,但有一天等我长大了,也许就不会再总缠着哥哥了,也许也会喜欢上别人的,可是如果哥哥出事了,那我怎么办呢?想想都觉得会活不下去的……”
  庭年被他这一番话说得心疼得无以复加,这孩子,怎么就委屈成这样了呢?
  “衍衍,知道哥哥去皇陵干什么去了么?”
  濬衍吸着鼻子摇摇头。能去干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躲我?
  庭年低低一笑,道:“哥哥,嗯……去跟你皇兄赔罪,他把你交给我,我却把你拐到床上来了。”
  小东西愣着没反应,庭年却已经吻了过去。那吻像一团火,瞬间烧毁了他整个人。
  濬衍因这突如其来的吻诧异地瞪大双眼,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哥哥不是拒绝他了么?不是在皇陵里躲他躲了一个多月么?发生这么多事,他又任性又砸人,哥哥不是应该更厌烦他才对的么?小家伙满脑袋都是问号,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躲开。庭年箍住他的后脑,近在咫尺的目光里,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
  庭年吻得并不激烈,只是若即若离地轻触濬衍的唇瓣,间或用牙齿轻咬两下。濬衍贴着哥哥火热的胸膛,迅速沦陷在这个吻里,他闭上眼,似乎整个人都化成了一滩水,一抔泥,什么疑问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庭年捧着他的脸,那样温存柔软的吻,轻如蝶翼,但又固执坚定地扣开他的唇齿,好像都在诉说连月的牵挂与思念。直到濬衍因为喘不过气来推拒,他才意犹未尽地舔舔孩子的唇角,放开他。
  庭年笑着揉揉濬衍的脸,又抱着他晃了两晃,道:“怎么傻了?还是哑巴了?”濬衍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嘴唇微启,眉头拧成一个扣,迷惑地看着庭年。这孩子,是非要他说清楚不可么?庭年有点儿尴尬,掩饰地咳嗽两声,凑到他耳朵边上说了一句:“哥哥爱你,你也要去喜欢别人么?这样可不行啊!”
  热气喷在耳边,濬衍像是被烫到一样,忍不住微微瑟缩一下。他恍恍惚惚地闻着庭年的气息,如同置身梦境,一直以为遥不可及的梦想终于触手可及,心跳突然激烈起来,那样紧张又不知所措,写满渴望和期待。庭年的声音洪钟一样,激荡他的耳膜:“衍衍,哥哥爱你,很久了。是哥哥的错,不该逃避这么长时间。衍衍都勇敢地说出来了,哥哥却连正视自己感情的勇气都没有,但是哥哥保证,下不为例,好不好?”是他从不曾听过的字句,仿佛瞬间已是百年。
  濬衍愣了片刻,终于缓过神来,泪水夺眶而出。庭年躲了一个月,他也难过了一个月,昨天闹了一场,今天又被吓个半死,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这么委屈过。可是哥哥说爱他,幸福汹涌澎湃而来,让他几乎窒息。他知道,他那些晦涩的、难以为外人道的小情绪小心思,自此便可以拨云见日了。他叫着哥哥,嚎啕大哭起来。
  濬衍哭得不能自已,却把庭年惹得“哈哈”大笑,他就喜欢看濬衍在他面前孩子一样毫不设防的小样子。他给濬衍猜擦擦眼泪,哄道:“得了,多大的事也值当哭成这样,哥哥喜欢你,就让你这么激动?”濬衍“哇哇”哭着捶他,道:“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还笑!”说着,又抽着鼻子去摸庭年眼角的淤青,小声说:“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疼么?”
  庭年“啧”了一声,捉住他两只手,道:“嗯,你不提,哥哥倒忘了还有笔账没算,说说吧,哪只手扔的?这只?还是这只?躲什么?不说话?那两只一起罚。”说完各打了五下手板。不疼,麻一下就没感觉了,濬衍却红了脸,偏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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