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太太看了看大儿子接着说道:“老大,娘还有说件事。当年,你和孙氏和离,没再续娶。娘知道你心中怕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对着德东不好。娘也有私心,毕竟大孙子没了娘,我这个做奶奶就偏着了。想着你正值壮年,要是再给德东生个小弟弟,以后德东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钱老太太看着站在最远处的大孙子,说道:“娘对不住你,让你这些年一直孤孤单单的,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着。要是当年娶了填房,孙氏也不会心存侥幸,想从回大房做婆母。德东也不会看着他娘孤零零的,心中怜悯,你却不理不睬,可怜他娘,才放纵了她娘行事。”
钱德东听着他奶奶如此说,羞愧的低下了头。他知道他奶奶说的对,一开始,他是有些怨恨自己母亲孙氏的。可那毕竟是生养自己母亲,他看着她在孙家受尽折辱,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在那方没有半丝人烟的院子里。再看看自己父亲生意越做越大,日子越过越好,心不知不觉就偏向了孙氏。
甚至有时候,他对着自己父亲就是不愿复合,让他尴尬的让人说嘴心中是有些怨气的。可他忘了,他父亲正值壮年,为着他能不娶妻生子,不动摇他的地位。这就比太多父亲好上太多,只可惜,他用了太大的代价明白了这些。
钱老太太看钱木想说什么,摇了摇手,说道:“老大,娘已经让老三媳妇给你看好了妻子人选。是镇上一户姓何的人家,她少年时期就守了望门寡,现在三十岁,家中爹娘去了,自梳做了女先生,教一些富贵小姐认字读书。老三媳妇打听过了,是个知书达理,贤惠良善的。她也愿意找个靠谱的人嫁了,好有个依靠。”
钱老太太一席话把钱木说的吓了一跳,除了钱森,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听到钱老太太这个打算。钱木不太愿意,对着钱老太太说道:“娘,我现在没心思娶妻,我都这么大了,这不是耽误人家吗。娘,你放心,我一人自在着呢,可不要找个婆娘管东管西,忒烦人。”
钱老太太笑骂道:“说什么呢,你大外甥还在呢。嘴上没个门,什么话都说。你年纪怎么大了,我也不是帮你看了十七八的小姑娘。你们一个老鳏夫,一个望门寡,搭伙过日子,谁也别嫌弃谁。老大,娘一走,你大房就真的没妇人操持了。本来,你娶不娶无所谓,可沈氏那样去了,德东这几年想再找好人家的姑娘是难了。你们父子两个,内院没了人操持,让娘如何能放心。”
“你听娘的话,趁着娘还在,把人娶回来。说不准娘还能抱个小孙子,要真是这样,娘在地下也是心满意足了。娘,没其他要求,老大,你能答应娘吗?”
钱老太太哀兵政策一出,钱木就兵败如山倒,答应下了。
搞定了钱木,钱老太太挨个和钱林、钱森说话,慈母之心表露无遗。
到了钱氏,钱老太太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青丞,眼角含笑:“阿秀,我原以为你过的最不容易,时时担心,处处打算。可没曾想你是个有后福的。夫家成了伯爵,你成了官太太。青丞也是争气,堂堂状元郎,你啊,是我见过女人之间头一份。”
钱氏听见自己母亲这么说自己,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有些湿润的眼睛,低下了头。
钱老太太却是严肃起来,对着钱氏说道:“阿秀,娘要告诉你,做人要惜福。你有这么好的福气可得好好珍惜。在夫家要孝顺贤惠,对子女得慈爱不偏颇。不然,再好的福气也有用完的那天,你记着为娘的话,心要宽些,气度要大些,这就是福气啊。”
钱氏连连答应,想到自己母亲这个时候还要为自己操心,她赶紧说道:“娘,你放心!我不是那么糊涂的人,不会糟蹋自己的福气的。你保重身体,等着我给你尽孝,那才是我最高兴的事情,也是最大的福气。”
钱老太太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她看向了钱德东,对着大孙子,她从没有怨过,只有怜惜和痛心。也怪她,因为是孙辈第一个孩子,更因为对着老大的愧疚,她宠得他没什么担当,心肠软,耳根子更软。
钱老太太后悔了,特别是后悔,她知道孙氏是个什么样拎不清的妇人,可她还是心软了,在大孙子哀求的眼光下,退让了。之后,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钱老太太心道:不想了!不想了!都没意思了。
钱老太太对着钱德东招招手,钱德东走上前,钱老太太吃力的想拉上他的手。钱德东连忙上前把手拉上了钱老太太的手。以前摸着修长的手现在只剩下了骨头和青筋,看着就好似那僵硬的木雕,找不到一点人体的柔软和温暖。
钱德东埋下头,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争气的流泪。
钱老太太看着最喜欢的大孙子,慈爱的说道:“德东啊,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都有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以后,奶奶不在了,你得好好的听你爹的话。人一辈子哪能没错呢,你别心里憋着。沈氏的事情,我们都不想。你孝顺,奶奶知道,但你得知道做人得有主见,得有底线。以后,你好好的过吧。”
“老大,德东是娘宠坏的,他本性不坏。以后娘不在了,你看在娘的面子上多包容他些,多看着他些。娘把他交给你了!”钱老太太把钱德东的手给递给了钱木。
看在奄奄一息的老母,钱木就是有再多的不愿,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最后,青丞被钱老太太提到跟前,说道:“青丞,姥姥从小看你就是个有大出息的。你也是够优秀,也重情义。你娘她这个人有时候会犯糊涂,你多担待些。百姓疼幺儿,做母亲的都是想着让子女都能富贵安康,一个强一个弱,自然就偏向了弱的。这天长日久的,她自己没注意,可心却是实实在在的偏了,也伤了其他孩子的心。”
说这话的时候,钱老太太牢牢的看着青丞的眼睛,看着青丞没什么大多情绪,她心稍稍安些。接着说道:“你是个好的,前程也是似锦。你娘有时候自然忽视你。好孩子,你别往心中去,做娘的哪能不疼爱自己的子女呢。”
钱氏被这么直白的说偏心有些下不来台,这个自己的母亲,要是旁人,钱氏可不能这么被说。不过,她还是恼道:“娘,你说什么呢。大哥他们评评理,我做什么了,把我说的跟青丞后娘似得。”
钱老太太却不为所动,对着钱氏一瞪眼,说道:“你自己是个
糊涂的,青丞性子好,你还不自省。还敢说话,要我说谁家有这么好的儿子不宠着,就你这糊涂鬼,你为着点小心思让他们兄弟两个不睦,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呢。”
钱老太太说这话,钱家其他人也是一震,钱老太太看着是在说钱氏,何尝不是在说给他们听呢。
青丞表态道:“姥姥,你放心,生养之恩大于天,我怎么会对娘有怨怼之心呢。而血浓于水,我和青和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舅舅们从小对我就很好,以后,若钱家有事,青丞绝不推辞。”
钱老太太听了,知道青丞是为着让她放心,毕竟罗家现在不是钱家可以对等的对象了。这样是她刚刚为什么这么说钱氏的原因,以前钱家高于罗家,自己女儿就是有了不是,有娘家支持,罗家也不好太计较。
罗家起来了,给钱家添了助力,可也让钱氏失去了优势。她要是再像过去那样不上心,没个思量只凭心意,真有了错处,钱家可是毫无办法。
钱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样做有些用情逼人,可为着女儿,为着钱家,她就做一回恶人吧。她看看青丞,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青丞,姥姥这一辈走过来,见了不少人,看了不少事情。你看着是个不语的,其实心中最明白,也最通透。可这样的人也多思多想,错过好多东西。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时光?有时候,顺从自己的心才是最好的选择。”
青丞听了一震,明白钱老太太是在给自己忠告。
钱老太太说了好长时间,好像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完的似得,一直到天黑了,点上了灯。钱老太太睡了过去,他们才退了出去。
☆、125·决定
接下来;钱木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特别是钱老太太这样的情况,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要真是那样的话;钱木作为儿子就要守孝三年。钱老太太心还有些私心;她觉得指望大孙子为大房传宗接代有些不大可能了。
而何氏才三十岁,钱木五十出头也不算大,这些年身子骨也是不错;要是运气好;她还是能抱个小孙子的。可要是再等三年,那希望就小了。所以,在她的催促下;钱木和何氏火速成亲。
青丞没想到钱老太太的行动力到现在也是杠杠的;在回到钱家的第十天,他就拜见了新的大舅母。看着何氏就是个贞静宽厚的女人,这次钱老太太的眼光还不错。
而可能是有了新媳妇的喜悦,钱老太太在御医断言了一个月后还活的好好的。三个月后,在得知何氏有了喜之后,行动已经不便的钱老太太没了遗憾,隔天晚上就去了。
青丞是朝廷命官,虽然和萧卜源说过,也请了假,可也不能在这儿呆上个一年半载的。参加了钱老太太的葬礼,安慰了伤心欲绝的钱氏,处理了各种事情,他就该回京了。
钱氏本来是想留下来的,可自己母亲不在了,兄弟再好,嫂嫂再热情,钱氏还是不自在。她也想念着京城的丈夫和孩子,最后随着青丞一起走了。
青丞这段时间在钱老太太陪在老太太身边,看着平平常常,可心里却是不平静的。萧卜源平均三日来上一封信,告知他京城消息,罗家情况和他的想念。青丞也在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好好的整理了一下思绪。
当年,萧卜源离开,青丞会挂念,会担心,有亲情有友情,可他敢说绝对没有爱情。所以,他能在萧卜源表白时,直言的拒绝。而这次,他才离开京城几个月,但却时不时的会想起萧卜源,会在看到萧卜源写来的书信时,心情愉悦。
甚至,有时候他会想起萧卜源在给他信时那抓头抓脑的的样子,然后会心一笑。好似就好如此,理当如此。他想到萧卜源心情会变得飞扬,连外人都能瞧出他的不对劲。
青丞惊觉,在不知不觉中,萧卜源已经走进了他的心房。他早已经无法把他当做单纯的兄弟朋友。因为害怕,所以,他拒绝爱情:因为彷徨,所以,他关闭心房。但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和自以为是。
感情早已经到来,自有他在逃避,在不断的走开。然后,假装自己不喜欢,然后逼迫着萧卜源在兄弟的界限里,不敢越雷池一步。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矫情?堂堂男儿,只知道逃避,连他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
两世为人,他比太多的人幸运。这一世就是老天爷赐予的,他早就赚了,难得动了心动了情,难得就为着以后那些还未发生的困难而放弃,这样他首先对不起对他情深意重的萧卜源。因噎废食,他以前尝尝取笑,可没想到有一天,他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大丈夫在世,连爱一个人都不敢,还何谈其他。这么一刻,在钱老太太逝去的时,他感到了生命的无常,及时抓住身边的幸福才是最为重要的。常说怜惜眼前人,又有几个可以做到的。
青丞一扫心中的郁气,看清了自己的心,不就是谈一场恋爱吗,有什么好怕的。只不过这场恋爱的另一位是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