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未见,便是这样招待我呀。”
张合放下手中竹卷,看过来也一笑,示意军士松绑,单刀直入道:“我听说恕之到了刘子善帐下,没想到竟然是真,所以恕之这趟是替刘子善要我隽城来的?。”
他说的直接,鲜侑也只得笑,道:“我说叙旧穆良想必不信。”
张合摇头道:“不,我信,我同恕之有旧可叙,咱们之间可很有话说。”
鲜侑垂眼,张合命人送酒来,铺席置座,又劝酒,鲜侑稍饮,张合突然道:
“昔年家君与令尊乃是至交,家君为段荣所害,幸得令尊乞为收敛,谓士节不可以不勉,我能逃出烨阳,也是有赖令尊暗中相助,此恩德终生铭记,恕之可知道令尊如何得死?”
鲜侑顿了顿,缓缓摇头道:“不知。”
张合道:“刘静破烨阳当日,令尊以为曾身事段荣,有辱先帝圣恩,自痛陈词,自尽于于乾阳殿,遗骨为刘静所收,后刘均入烨阳乞其骸骨,被刘均带去了云州。”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鲜侑已是说不出话,哑声道:“我纵不知,也能猜得出,穆良不必再说。”
张合道:“令尊为保幼帝,忍辱负重,不惜蒙上事贼的恶名,段荣既死,又以死自结,当今天下熙熙,皆为利往,皆为名来,唯有鲜中郎,一身傲骨,身处浊世而不改其清,如江河之水,洗尽尘埃,然而淘漉万物,终不为其所染。”
鲜侑听得沉默,半晌道:“穆良到底想说什么?”
张合道:“恕之以为那刘子善便是忠义节士吗,我看他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打着正义之师的旗号,眼里望的是烨京王城吧。”
鲜侑摇头道:“又如何呢,你看这天下,但凡有兵粮者,哪个不是这打算。”
张合笑道:“的确如此,所以恕之既然来了,我便放不得恕之回去,我这是受陛下之命。”
鲜侑听他此言一愣,跪起道:“陛下之命?”
张合颔首,鲜侑有些失神,低语道:“看来不止是靖国公,天下人都小瞧了他。”
张合笑道:“自然能有,因为函川还有我张合,有我在一日便有人能奉陛下之命。”
鲜侑听到此处已是心中一寒,张合如此直白,话说到这份上,这回怕是进了老虎窝脱不得身了,想及此已是面色微白。
张合说完不等鲜侑开口,微微一笑,瞬间脸色一变,厉声道:
“来人,给我将同他一道来的那两人推出去砍了。”
那两名随行侍从已经傻了眼,吓得连连呼叫,鲜侑噌的立起来,立马给身后军士按住,数名军士持戟进帐来,押了那两人便出去,一时帐中呼号,鲜侑脸上已经有些颤抖,道:
“穆良这是何意?”
张合道:“恕之还是安心歇下,隽城有美酒,有佳人,自是留人妙处。”
鲜侑已是面带寒霜:“我就算留,也不该是这个留法。”
张合一笑,道:“恕之莫急,随我帐外瞧瞧吧。”
拽着鲜侑出了帐,帐外军士已经推了一口大缸过来,鲜侑一看几乎没吐,缸中正是血肉碎尸,这仇恨可了得,大卸活人不止八块,八成得有一百八十块,鲜侑看的一阵眩晕,果真吐了出来,张合鄙夷一笑,读书人就是读书人,命人搀扶着他。
鲜侑心中直庆幸,亏得之前考虑周全没有带了云州来,不然这会这缸里装的可就是自家那心肝宝贝的一百八十片,自家宝贝变成一堆碎肉,这是何等惨事,他心中暗自感叹,张合却扶着他头到得大缸前,道:“恕之不妨看看,这里面有几颗头颅?”
鲜侑闭了眼道:“穆良莫要难为我了。”
张合道:“这可不成,恕之好歹是上过战场,怎么能怯这个,看看吧。”
鲜侑闻得血腥气直冲鼻端,又要吐,张合只得将他拉回来,道:
“可不是人人都有幸能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恕之竟然不看,真是可惜,罢了,我告诉恕之,这缸中乃是三个人的尸首。”
鲜侑一边吐一边心中暗骂变态,原来一翩翩公子哥,只这几年未见,竟然成了个变态,当真是亮瞎了狗眼,听到这话却顿时停了骂,转头道:“穆良这是什么意思?”
张合笑,吩咐军士道:“把这东西给我包裹好了,送到刘子善先生营中去。”
鲜侑这下是再也笑不出也吐不出,一张脸跌到地上,冷冷道:
“穆良如此便没意思了。”
张合奇道:“为何?我怎么觉得很有意思?我看他刘子善气哽在心,要打我打不过,要骂我我听不得,有趣的很。”
鲜侑道:“穆良这是何必,刘子善要去打刘重,隽城这一关是必定要过,迟早的问题,更何况,穆良既然听陛下之命,想必没打算替刘重守延平关,必然是要放了刘子善过去,等他和刘重二人打出个究竟来,再来一招黄雀在后,如此,穆良现在又何必现在得罪他。”
张合抚掌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恕之,真是玲珑妙人,这下我真舍不得你走了。”
鲜侑无语,张合又笑道:“你看的不错,正是此意,不过你还是不懂,我得罪他,他又能奈我何?拿不下隽城,入不得关中,他还得靠着我。”
鲜侑冷声道:“你以为杀了我他还会信你,我只怕他引兵攻城,到时候战不能,降不能,那可就难办了,穆良贪图一时快意,硬要咬刺猬,难道不怕扎到嘴吗?”
张合笑道:“刘子善生平最是谨慎,从不行险,他不会的,而且他会信我的,不信也不行,所以只能信,恕之还是莫要担心我了,我已命人为恕之收拾了住处,恕之想必也累了。”
“来人,送鲜将军回去休息。”
鲜侑直欲吐血,给两名军士上来请往张合安排的营帐中,他冷了脸挥了挥衣袖,怒道: “不必多礼,脏了我衣服,我自己走去!”
帐中已备了小榻,两名使女垂手侍立,上来服侍更衣,又送上饭食,吃了两箸,抬头望见有军士守在帐外,顿时气恼,喉咙被堵住似,无心下咽,直喊撤下。
那两名使女见他撤了食上榻,皆上前去服侍,鲜侑心中纷纷扰扰,不知刘子善那边如何,又想云州,那孩子木愣的厉害,见了张合那缸恶心玩意儿,不知又要怎样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两名使女已脱了他靴袜,除了衫,鲜侑正脑中乱着,突然被女子柔软身躯左右拥住,顿时惊得一身冷汗,浑身毛发皆立,顿时直骂张合,这家伙不止变态,还如此龌龊。
鲜侑一把推开了身上两人,登时下了榻拉过衣服系上,怒道:
“好大胆子,去把张合给我叫来!”
帐外军士听得动静已经进来,那两名使女吓得跪下,连连求饶,鲜侑系好了衣带,道: “不干你们的事,把你们将军叫来。”
那两名使女拉了衣服便出去,不一会张合进来,见鲜侑光着脚站在地上,散披着单衣,一脸怒气,赔笑道:“恕之这是怎么了,好生生的怎么发起了脾气。”
鲜侑道:“穆良的厚意我可消受不起,你还是留着自己享受吧。”
张合笑道:“可是她们伺候的不好,无妨,我可换人来。”
鲜侑皱了眉,缓步走过去,看着张合半晌,道:“不必,我不喜欢女子,男子倒可以,穆良若是真要我高兴,不如找几个漂亮郎君来,或者我看穆良虽不是美人,总比你这军中糙皮癞脸的汉子强些,吹了灯勉强也是能行的,不知穆良意下如何?”
张合一张脸总算是黑了个透。
鲜侑实则没有跟他调笑的兴致,而是想起正事:“我有样东西给穆良看。”
张合不高兴,板脸道:“什么。”
鲜侑从行李中找出那幅墨梅图,他来隽城之前有意带着,之前竟然先是给这张合说起鲜徵弄得心情低落,后又给他那砍人的恶心劲吓的回不了神,没记起这茬,适才才想起。
张合展开画卷,刚还板着的面上有了些笑意。
“是陛下的画。”
他那说话的表情甚是奇怪,欢喜欣慰,仿佛陛下是他儿子。
张合收了画卷,揣进自己袖中,鲜侑无语的看他。
“这好歹是我的东西,穆良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往自己怀里塞,太不厚道。”
张合道:“陛下的意思带到了,这画你留着也没用,不如归我。”
鲜侑讽刺道:“给你留着意淫神交?”
张合道:“我快三年没有见到陛下了,上一次见他才十五岁。”
张合想起那小皇帝有些隐隐发笑,面上难见的温柔。
鲜侑道:“穆良应该相信我,我对陛下绝无二心,只是却不能就这样留在隽城。”
张合道:“听说你回来中原,一直在刘子善的帐下,咱们分别多年,人事已改,过去的就不用再提,你认识的那个张合已死,我也不必同你念旧。”
鲜侑心说果然是人事已改,这张公子原先还好好的,只几年不见就成了这般妖魔鬼怪,当真吓煞人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城下何人?”
云州仰头道:“让我进城,我要见鲜侑。”
张合听说城下来了人,估计着便是刘子善的人了,急忙拉了鲜侑上城,正要瞧瞧什么情况,上来一听这话便怒,心道这刘子善难道比我还恶心不成,还真在那大血缸一块块翻出个人来看看真假,咬牙切齿疾步往城头去。
鲜侑背后叹道:“穆良何必动怒,你那招并不高明,稍稍一想便能发现破绽,再说,难道我有长了一副早夭之相?”
张合听笑了,回头道:“我知道刘子善不一定信,这无妨,他要真信了反倒有麻烦,我只是将你拿在我手上,顺便借机羞辱他一下而已,你往后边藏着些,不要露面”
鲜侑后退道:“不敢。”
张合到了城头,道:“问他何人。”
城头士兵听命,问道:“城下是何人?”
那城下少年独自一人,雪衣红马,看不清面容,不过身姿极是挺拔俊逸,这人倒是从来没见过,也不知刘子善那里有这号人物,张合正猜测是谁,那少年仰头眯着眼睛看城上道:
“我是鲜云州,让我进城,我要见鲜侑。”
鲜侑已经站到城头,拥到众军士之间,张合半晌猜不出身份,转头道:
“恕之,他说姓鲜,我怎么不知道你鲜氏一门还有别人?”
鲜侑往城下望了一眼,心里抽痛不已,缩了头不忍再看,道:
“城下这位是我小相好,当然随了我的姓,穆良有什么疑问?”
张合面色一僵,不过这回很快恢复了,作了笑道:“既然是恕之的相好,那好说,我命人带进城来,免得恕之在这里寂寞。”
说着吩咐人下去带人进来,鲜侑听这话已是变了脸,忙喝住那军士,道:“穆良不可。”
张合道:“有何不可。”
鲜侑已是面露难色,道:“穆良当是为了我,他并不是刘子善属下,是我在北边带回来的一孩子,跟我亲近故而带在身边,穆良不要为难他。”
张合定定看鲜侑,随即一笑,冲城下道:“人我已经送回去了,你若是舍不得,去问刘子善要了来分拣分拣,拼拼凑凑八成还能拼出个形来,这才是正事,去吧。”
鲜侑听张合一开口又颇觉恨的牙痒,却对他实在没什么话好说,瞟了一眼城下,不忍再看城下那少年一身徘徊彷徨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