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马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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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马河山-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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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侑回答不上,只道:“以后你便跟着赵和,我不能再顾你了。”
  云州反而抓住鲜侑衣袖:“你不能去。”
  又改口:“我要跟你一起去。”
  鲜侑不响,收了袖子要下榻,云州道:“我给你抱,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鲜侑不理,下了榻,云州也急忙下了榻,跟上他出去,却是两眼通红,鲜侑转出去命道:“三五,十九,送这位小郎君出去吧。”
  三五十九见他二人刚才那亲戚热热模样已经傻了眼,正缩着脖子探头探脑想望个究竟,见他突然出来,连忙止住满脑子花花绿绿,板正了脸送客,云州立着不动,见他背过身不再回头,突然哽声道:
  “鲜侑,要是我愿意呢,我愿意的。”
  鲜侑心中微颤,云州道:
  “我知道,你说你要去烨阳,我愿意跟你一起去,我没有想去的地方,在北方的时候我不知道去哪里,你要到中原,于是我也到中原,可到了中原也没有我想去的地方,我只想跟你一起,我愿意跟你去烨阳,我愿意的,你走了,我一个人不知道往哪里去的。”
  鲜侑心中一痛,却没来由想着,这么久,竟然还从未听过他说这么多话,听他到最后已是哽咽失声,鲜侑定了半晌,仍旧道:
  “烨阳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云州道:“那哪里是我该去的地方。”
  鲜侑回了头,看着他,玉样的脸上一片泪痕,鲜侑道:
  “我也不知道,你该问你的心,它告诉你哪里是你该去的地方。”
  云州已是泣下,道:“我不知道,你说人的心当有所归依是不是,我记得,可我不知道要归依到哪里去,只是我的心它告诉了我,让我跟着你,去你在的地方。”
  他茫然哭泣出声,鲜侑全然失了神,喃喃道:
  “此心安处便是归乡,可我的心在何处,哪里又是我的归乡。”
  云州失声,哭道:“鲜侑。”
  鲜侑也不回头,一边大步往帐外走,一边恍惚直念道:“送客吧,送客吧。”
  他茫然失措快步出了帐,也不知往哪里去,几名军士连忙跟过来跟上拦住,鲜侑见有人拦,气的厉声呵斥,吓得那两人不敢抬头,他不耐烦的绕开那两呆头愣脑的军士在营中四处茫然奔走,正一头撞在一人怀中,他抬头见是张合,忙抓了他胳膊道:
  “穆良,我要去烨阳,你派人送我去烨阳,我要去见刘静,我要去见陛下。”
  
  张合脸色一白,他身后正是藤公佐,赵和,二人已到了营中,藤公佐叫道:“恕之。”
  鲜侑并没看见他,也全然没听见他说话,只对张合道:“穆良,送我去烨阳。”
  张合眨了眨眼,眼珠儿转了转,一笑:“好,我命人送你去见陛下。”
  赵和急道:“将军。”
  张合侧头道:“两位可看见,回去告诉刘子善,恕之人在我这里,让他莫要再挂心。”
  鲜侑看见赵和,回过了神,这才看见藤公佐,张口道:
  “鲜侑不能亲至,还请公佐替我向先生致礼。”
  藤公佐道:“恕之好像病了。”
  鲜侑道:“我无事。”
  又向赵和道:“赵将军,云州过来了,还请带他回去,另请赵将军替我照顾他。”
  赵和痴愣愣点头,道:“好。”
  藤公佐赵和二人离去,鲜侑也回了帐中,张合见他坐在案前木然不语,凑上去执了他放在案上的手,吹了吹他眼睫,鲜侑眼睛一抬不耐烦的看他,却懒得说话,张合涎皮赖脸笑道:“你知道刚才藤公佐过来,我告诉他,恕之同我是相好,故而要留在我这里,便不回去为刘子善先生效命,我也不能让恕之回去。”
  鲜侑全然没心情同他玩笑,冷冷道:“这真是个好主意。”
  张合点头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幸而恕之肯配合我,要是他刘子善真一定要带你走也行,我便将恕之一块块剁碎了送去给他。”
  鲜侑道:“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这人向来识相。”
  张合笑道:“怎么这么大火气。”
  鲜侑心里烦闷,并不想同他说话,张合道:“恕之把自己的小相好赶走,自己在这生闷气,现在又来迁怒于我,我可委屈的紧。”
  鲜侑只想咬他一口,木然道:“是吗,穆良还会委屈。”
  张合道:“我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当然委屈。”
  鲜侑觉得不仅想咬他,更想直接咬死他,只闭紧了嘴不再吭声。
  张合有些失落的连连叹气,道:“罢了,罢了,男儿家不该如此计较。”
  云州被赵和带走,第二日又到营外,鲜侑听得军士回报,心里打定主意,也不再见他。
  过了三日,张合命了数十军士护送鲜侑入京,出了延平关向北,行了两月,到达烨阳帝京,鲜侑掀了车帘,望见道旁依依垂柳,青青可爱,想起昔年离开烨京的时候,这烨水沿岸的柳树都被大火烧死,现在却又是这般生意盎然,不禁欣喜赞道:
  “这才是烨阳啊,这是烨阳的柳树。”
  三五道:“哪里没有柳树,郎君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虽家在衡阳,却随父亲在烨京呆的最久,鲜侑道:
  “哪里都有柳树,可是哪里有烨阳的美呢。”
  又惋惜道:“可惜云州不在,不来烨阳,怎么算到过中原呢。”
  说到此却是叹息,再不言语。
  到得宫门却已有人在迎候,鲜侑下了马车,摒了随从随他从侧门入宫见云暧。
  鲜侑随他到了云暧寝宫,顿时一股暖意,见那人正着单衣,赤脚立于案前写字,鲜侑只见到他背影,看着似乎消瘦了不少,引他进门那人恭身道:“陛下,人带进来了。”
  鲜侑跪地道:“臣见过陛下。”
  云暧点头道:“好,你先退下吧。”
  这话是对那使人说的,那人恭身缓缓退下,关了门出去,鲜侑跪地,云暧却并不回头,鲜侑也不敢动,只垂了头乖乖跪着,盯着膝盖等他发话。
  云暧却并不发话,一幅字写毕,落了笔,这才回身,鲜侑微微抬头,云暧面色如雪,白皙清透,一张脸轮廓细致隐隐有些柔和暖意,却抵不过那声音中一股直入心肺的冰凉寒意,鲜侑突然想起,云暧也还只不过十八岁,还没有自己年纪大,他十岁为帝,次年便被段荣入宫废了帝位,囚于禁宫三年,后被刘静重新迎立,却又一直为刘静所制,鲜侑想及此处,又见他脸色苍白消瘦的厉害,不禁心中有些怜悯。
  云暧端详他脸色,道:“恕之在想什么?”
  他以字相称,鲜侑忙道:“臣惶恐,并没有想什么。”
  云暧看了他半晌,道:“恕之累了吧。”
  鲜侑道:“臣惶恐。”
  云暧弯下身看他,鲜侑给他一双眼看的心中发毛,口舌不稳道:“陛,陛下。”
  云暧道:“恕之的模样一点也没变,我刚还在想,恕之要是进来,我还能不能认得出。”   鲜侑再次垂了头不言,云暧站起身回到案前揭起桌上那幅字,歪头看了半晌,念道:
  “息徒南圃,秣马华山。流磻平皋,垂纶长川。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叟,得鱼忘笙。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他展了字到鲜侑眼前,道:“恕之看我的字如何?”
  鲜侑道:“陛下写得一首好字。”
  云暧有些纳闷,追问道:“只是好字?看来恕之不大识货,这幅字拿到宫外去,可是费尽千金也买不到的,在恕之看来只当得起一个好字?”
  鲜侑无言,后背却是冷汗阵阵,云暧问他不答,冷笑道:“我这整日无事,做的便是这个,恕之只一个评价好字,让我好生伤心难过。”
  鲜侑道:“臣愚钝。”
  云暧道:“你愚钝?我怎么看你倒是聪明的很呢。”
  鲜侑叩头道:“臣不知陛下何意,请陛下明示。”
  云暧一怔,随即冷笑,将那手中字幅一撕,撕碎了直掷到他脸上,鲜侑闭了眼受了,云暧犹不解恨似的抓了他衣襟,将他扯得抬起头,鲜侑对上他眼,沉静道:
  “陛下,这是在宫中,陛下要责罚,该让奴婢们去做,陛下失仪了。”
  云暧看他半晌,眼中涌出绝望,到底松了手,颓然起身,道:“恕之起来吧。”
  鲜侑撑了地要起,跪的太久,腿有些发麻,云暧转身过来伸手拉他,鲜侑不敢受,云暧无奈笑笑,有些凄凉道:“恕之不必见礼,这里没有旁人,恕之还要同我见外吗。”
  鲜侑只得扶着他手站起,云暧道:“恕之坐吧。”
  说着也据席坐下,道:“我记得昔年鲜中郎弹得一首好琴,恕之可否为我弹一曲?”
  鲜侑道:“臣琴艺不佳,有辱先君。”
  云暧道:“无妨,恕之随意就是。”
  说着命人取了琴来置于案上,鲜侑只得遵命,抚了一曲,的确是生疏了,许多年未弹,云暧却是闭了眼沉浸其中,鲜侑勉强弹毕,他犹未睁眼,鲜侑出声道:“陛下?”
  云暧睁眼道:“恕之在北边,吃了不少苦吧。”
  鲜侑道:“臣不敢言苦。”
  云暧却突然露出笑,起身过来挨着他,从他手中抱过琴,盘腿随意而坐,置琴膝上,以手抚琴,按弦而歌道:“凌扶摇兮憩瀛洲,要列子兮为好仇。餐沆瀣兮带朝霞,眇翩翩兮薄天游。齐万物兮超自得,委性命兮任去留。激清响以赴会,何弦歌之绸缪。”
  琴声泠泠然如石上流泉,铮铮然如冰铁相激,鲜侑不由惭愧笑道:
  “陛下琴艺妙绝,还要让臣在前献丑。”
  云暧顿了手道:“比你父亲,比鲜中郎如何?”
  鲜侑道:“父亲为臣,自然不能与君比。”
  云暧笑道:“恕之这般会说话,这般狡猾,不行,我偏要问你,你不得左右其辞,你只老实说我与鲜中郎比如何?”
  鲜侑道:“父亲琴艺自是高妙,陛下不及,只是陛下年纪尚轻,不能并论,假以时日,想必父亲或者也必不及陛下。”
  他说的诚恳,云暧听得有些高兴,道:“我的琴是鲜中郎所授,并不要胜过师傅,幼时鲜中郎教我和恕之一同弹琴,我胜过恕之便好。”
  鲜侑道:“臣惭愧,陛下已经远胜于臣。”
  云暧很是高兴,似乎又回到幼时,两人遂并坐,又一同抚了一曲《落花流水》,乃是鲜徵当年所授的曲子,鲜侑虽然许久不弹,这首曲子却是弹了千百遍,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而来,一曲未中,却听外面宫人回禀道:“陛下,靖国公来了。”
  云暧手一顿,鲜侑也随着他动作一凛,两人俱停下,鲜侑侧头道:
  “陛下,臣要不要先回避?”
  片刻云暧出声道:“不必,他该是知道你来,留着吧,见见靖国公。”
  对宫人道:“请他进来。”
  云暧收了琴回了席坐正,鲜侑也立起在旁,见刘静进得殿来,高冠博带,一身儒者正气,脸上表情却有些惯常的木然僵硬,他看向鲜侑,鲜侑于是施礼道:“见过靖国公。”
  云暧皱了眉道:“靖国公有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刘静看了看案上的琴,道:
  “琴虽是好物,娱情则可,只是若整日以器物为戏弄,则易丧其志,陛下应自谨。”
  云暧捏紧了手,觉得手心湿润,缓缓又松开,道:“先生教训的是,朕记下了。”
  刘静道:“听说鲜中郎的公子来了烨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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