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醒来已是暮j□j临,淡黄的光线斜穿过树林落到身上,似有暖意,云州正在生火,见他醒来,在火里扒拉了一下,掏了两块烧的黑乎乎的东西捧在手里过来。
鲜侑接过,拿在手里看了看,是两块烧熟的葛根,鲜侑剥掉外面的烧黑的皮,露出里面冒热气的白肉,捧到嘴边咬了一口。
云州又回火边掏了两块黑乎乎的葛根过来,同鲜侑坐在一起,各自吃掉两块,云州又拿竹筒盛了水来,鲜侑喝了水,放下竹筒道:“这近处不像生有竹林,你跑的真不远。”
云州道:“几里地,本来就不远。”
他吃完手上的两块葛根,又问鲜侑:“你还饿不饿?”
鲜侑道:“不饿是假的。”
云州道:“我挖的多,只是才烧了几块,其他的还没烧熟,你等一下。”
鲜侑只淡淡道:“好。”
他无甚表情,只两眼放空微微垂头答应,云州突然却是一笑,鲜侑还从未见他笑过,他笑的模样有些生涩不自然,却有些质朴天真的欢喜,他几步跑开,鲜侑看他从树后拖了一只竹筏子过来,树藤编结的竹筏,也用树藤拖着,满脸欢喜的拖着跑过来,鲜侑一看这东西顿时忧愁散去不少,也笑了,连连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云州道:“你坐在上边,我可以拖你出去。”
鲜侑也欢喜的很,道:“果然能干,没白带了你跟我。”
云州笑着,又跑回火边掏了几块葛根过来放在地上,鲜侑这回胃口好了起来,连着吃了三块,吃饱了肚子,云州又架着他到了火边坐着,说:“现在晚了,明天咱们就能出去。”
鲜侑看他少有的得意欢喜,也觉得很欢喜,道:“正是,咱们早些睡。”
两人凑一块挨着睡了,生着火,又挨在一处,虽然夜里也冻醒了好几次,总算也睡了个囫囵觉,天还未亮的时候又双双冻醒,加了点木柴将火生大了些,偎在一处依火而坐到天亮,喝了点水,云州架着鲜侑坐到竹筏上去,学了老牛拉车,拖着他慢腾腾往山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反攻
两人在山里行了半日,竹筏已被磨坏,散成几片,再无法拖动,两人只得弃了竹筏。
云州又将鲜侑搂到背上,一步步向前蹭动,他固执的厉害,鲜侑索性抱紧了他脖子,由他背着一步步磨蹭。
鲜侑伏在云州背上,眼见两侧树木渐稀,地势渐平,抬头四望已经能看到片片矮树丛林,还有远处大片野地芦苇扬起的雪白波涛。
鲜侑喜形于色,这是要出了徂莱山要接近官道,连忙道:“可以歇一歇了,你放我下来。”
云州浑身脱力,正要将他放下,忽然听到隐约有人声,过了会人声越来越近,似乎是军士寻了来,鲜侑侧耳细听了一阵,正要开口,云州还疑有他,唯恐是孙胜的人来。
云州还未说话,鲜侑看出他意思,笑道:
“这里离陈安郡不远,孙胜的人八成到不得这里来。”
云州还要辩驳,鲜侑却是耳朵好使的很,已经辨得那隐微剑鞘响动撞击声,惊喜道:
“我听着这声音心里安定,不会是别人,一定是赵将军。”
连连要站起来,云州听他说的莫名,却看他激动,怕跌倒,也连忙扶住他站起,鲜侑只抬头冲了林间高声道:“赵将军。”
片刻,赵和领了数十军士窸窸窣窣过来。
赵和一看面前这两人形容,连忙跪地请罪道:
“末将无能,请将军治罪!”
鲜侑道:“赵将军快起,此事罪不在将军。”
赵和道:“属下在河边捡到将军的佩刀,又找到了将军出琼莱所乘的马,领了人沿河寻找将军,却遍寻不得,又在山中寻找了半日。”
说到此心中惭愧,又一低头道:“属下无能。”
鲜侑道:“赵将军快起。”
赵和也是只剩下不到七百的残兵败将,并未去陈安郡投奔赵瑗,都就近驻在徂莱山中休整,他带了些未受伤的军兵沿河寻找鲜侑。
两名军士迅速过来扶鲜侑起,一名军士将他背起,到了军士所在的简易营地,一眼望去都是伤兵,不到一百个全胳膊全腿的,赵和叫来军医替鲜侑重新包扎了伤口。
琼莱之乱,赵瑗派李点带三千援兵前去,在往琼莱去的绥阳道遇伏,给孙胜一支伏兵从背后杀出,杀的李点大败,三千人死伤过半,李点则带了残余逃回陈安郡,孙胜现在据邯城守城不出,赵瑗那边也无动静。
鲜侑听赵和讲完,道:“那位赵瑗赵将军怕是底气不足,他八成猜我没死,正等我前去呢,正好,我的确是要去拜见赵将军。”
到得陈安郡,赵瑗派了李点出城在城外接应。
一番致礼过后鲜侑赵和带人入了陈安,鲜侑伤势较重,赵瑗在郡衙特意安排了住所,另又安排了几名使女伺候,命李点替赵和数百残余人马在城中安排行营休整。
鲜侑醒来时见着一颗黑色毛绒绒脑袋,伏在自己手边休憩。
头发散下一缕,将脸遮得隐隐约约,鲜侑伸手在云州脸上摸了摸,少年的脸光滑如脂,鲜侑往他那下巴揉了揉,云州便醒了。
云州抬了眼,眼珠漆黑如墨,鲜侑要摸他眼睛,然而手刚要触及时,心上一跳。
“怎么了?”
云州看他突然笑容僵住,问道。
鲜侑收回手:“不怎么。”
云州定眼望着他,最后又垂了眼,什么也没说。
鲜侑休息了五日,腿上伤好了些,能稍微走动,便下了榻去见赵瑗。
他穿着白色宽身便服,也不系带,只让人简单挽了发,腿上还是有些不方便,却不要人搀扶,只散步一般在从郡衙后府往赵瑗所在的前厅行去。
云州要扶他,鲜侑轻轻推开他手,仍缓步向前,云州于是也不再扶,同他一并走着,还未到前厅,已见赵瑗背后跟着两个军兵,正背着手款款而来,赵瑗正从一丛竹后绕过来,抬头望院中花树,并没看见鲜侑,鲜侑先看见,笑着施礼道:
“赵大人好雅兴,这院中风景确实不错。”
赵瑗便看见鲜侑,他正立于一株丁香树畔,一支紫色的花枝正伸长了横过他头顶,点缀在脸侧发间,衬的发白的面色越加的白,脸边墨色发丝越加的黑,鲜侑也病了几日了,看着气色不太好,面上一层虚浮的笑意,但眼睛却是湛湛有神,赵瑗有些纳闷,赵瑗平常只知道这位是个带兵的将军,却不知道他还有这般清静文士模样。
他右边稍后站着少年也是一身白衣,肤色白皙,轮廓深邃,面貌稍异,表情冷峻。
赵瑗忙过去扶住鲜侑,道:“鲜将军身体可有恢复?有事可差人来报,将军何必亲劳。”
鲜侑道:“有劳赵大人挂心,鲜侑身体已无大恙。”
赵瑗道:“鲜将军有事?”
鲜侑颔首道:“有事。”
赵瑗忙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一同去往正厅,落了座赵瑗问:“鲜将军有何要事?”
他明知故问,鲜侑也不在意,只一笑,离座站起,面向赵瑗低身长揖,恳切道:“鲜侑恳请大人任命我为李点将军副将,鲜侑愿为大人拿下邯城。”
赵瑗忙也作惶恐状站起相扶:“鲜将军奉命领琼莱,这话是如何说起。”
鲜侑道:“鲜侑有负刘公所托,不敢再居此空名。”
能拿下邯城却是好事,只是赵瑗自然不肯拿了自己的兵去替别人赚名头,鲜侑如此说,赵瑗心下一掂量,道:“陈安军兵可任由将军调遣,只是鲜将军准备如何拿下邯城?”
鲜侑问道:“大人手下有多少人马?”
赵瑗道:“八千人众。”
鲜侑道:“八千足够,请大人允许我去见李点将军。”
赵瑗命人去请了李点来,顺便命人叫来赵和,还有另一位将军陈宛,一会工夫李点陈宛各自带了两名副将前来,赵和也到了厅上。
赵瑗道:“琼莱孙胜反复小人,鲜将军有意讨之,此事诸位有何见解?”
李点一旁冷笑,赵瑗侧头看他,李点不屑道:
“鲜将军如此能耐,鲜中郎的爱子,听说自从北归投了刘公,便被刘公视为指掌,刘公北征,特命鲜将军守琼莱,刘公素来赞鲜将军穆穆良才,如何鲜将军守不住一个琼莱,却要来借陈安郡的东风,要我陈安郡的人众替鲜将军去卖命?”
赵和一听这话便要怒,自到了陈安郡赵和便整日看这人脸色,受他冷嘲热讽,赵瑗命他替手下军士安排行营,这李点却假意不知,赵和向他去请求粮草,他却只给了几石粟壳打发,赵和气的去找赵瑗,赵瑗叫来李点责备一通,李点这才不情不愿拿了一点粮食出来,赵和还是另去请求赵瑗手下陈宛,才总算不至于手下人饿死。
赵和对李点恨的咬牙切齿,无奈寄人篱下发作不得,这会听他说这种话,哪还受得住,当下发作起来,哐当一声搁了剑在案上,怒道:“咱们同为刘公卖命,如何成了为我将军卖命,赵大人在此,难道竟不为李将军这等无知言语蒙羞!”
李点一听这话也怒的搁剑,直立了起身开口欲骂。
作者有话要说:
☆、出战
鲜侑慢悠悠开口,声音清泠泠似乎带着凉意,将这一屋子的腾腾而起的火药味道顿时压了下去:“李将军何必如此激动。”
“鲜侑有负刘公重托,鲜侑此去愿为赵大人取邯城,何敢自居功。”
赵和也和道:“我与将军在琼莱为孙胜所趁,被孙胜乱军数千人夜袭围攻,我两千余将士拼死阻敌,护得将军出城,不可谓不勇,琼莱之乱,本就非人意所能制,李将军却为何三千人在绥阳道给孙胜仅仅五百伏兵杀的抱头鼠窜,大败而归?”
鲜侑道:“说到绥阳道遇伏,鲜侑心中也有一事不解,我听说孙胜是派了一小股骑兵从将军背后杀来,鲜侑来陈安之前也途径绥阳道,绥阳道西是阔地,东就是徂莱山,山林茂密,骑兵难以展开,本该是步兵施展攻击的妙处,将军若能及时据地反攻,未必会败,不知将军却为何也如此狼狈?”
李点又按剑起,赵和也按了剑,两人气势汹汹彼此怒目,鲜侑只收敛了声息垂眼不语,赵瑗听他们吵,不耐烦挥了挥手,出声止住李点,道:“鲜将军说的有理。”
李点冷哼一声,道:“我自然是不如鲜将军。”
抓了剑又坐回原位,鲜侑冲赵和示意,赵和收了剑退下,鲜侑道:“还请赵大人示下。”
赵瑗心中主意已定,点了点头,缓声道:“鲜将军还有伤在身,如此。”
微微一顿,四下环顾,立起,沉声道:
“我等受刘公所属,为刘公讨孙胜,李将军为我领兵,鲜将军为副,十日后后即行!”
各自领命退下,出了正厅,赵和怒道:“这姓李的欺人太甚!”
“赵将军勿怒。”鲜侑道:“我们的士兵现在情况如何?”
赵和道:“少数重伤,其余的的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鲜侑颔首道:“这便好,赵将军准备吧。”
赵和离去,云州道:“那个李点。”
他未说完,鲜侑接道:“李将军可是个妙人。”
云州疑惑道:“什么妙人?”
鲜侑轻笑,腿上的伤似乎有点开裂,撕得疼痛,鲜侑示意云州靠过来,抓着云州胳膊撑着,皱眉忍着痛,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