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是红艳艳的夕阳正渐渐坠往碧蓝无边的大海,金色的晚霞映照着半个天际。
天与海相连之处,白色的海鸟成群地从波动着的海平面上掠过、飞高、飞远。
小岛上唯一一幢占地面积颇大的别墅中,一个英俊的男人穿着轻薄的亚麻衣衫,他站在二楼的阳台上,视线望去正是那个小男孩儿活泼跃动的身影。
突然他背后的房中传来婴儿尖锐的啼哭声。他留恋地望了一眼男孩儿才拉开房门走进屋里。
装置简约而古朴的房间中,已经有人快他一步去照料乍然哭泣的孩子。
齐复看着小心翼翼兜着孩子的高大男人,他动作笨拙却轻柔至极,明明不懂怎么照顾孩子,却是每每都冲在最前头生怕孩子一睁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他。
孟信元逗弄着孩子,这边拍拍那边揉揉,但是小东西仍然哇哇大哭,他没辙了,看着站在那边悠然自得的齐复,“这是饿了?”
齐复看着特地请来的奶妈匆匆进来,对着孟信元耸耸肩。他也不清楚,他跟他一样,对孩子的脾性完全不了解。什么情况下是饿了,什么情况下是尿湿了,他还真的没有任何分寸。
奶妈将孩子抱走,留下孟信元和齐复两人大眼瞪小眼。
孟信元这几日通过电脑跟公司里高层隔着太平洋喊话,每天日夜颠倒地忙,眼睛底下都泛着乌青。
齐复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从他怀孕满六个月就一直呆在这个小岛上,虽然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世外桃源无世无争。但毕竟孟信元是食人间烟火忙商务往来的人,即便他有心也有力陪着自己在这里耗费时间,也熬不过他公司大帮的人等着他下达指令好经营公司。
孟信元搔了搔后脑,倒是跟傻子似的道:“哦,好像是出来很久了。”其实这么些日子怎么够呢,他还想多和齐复和儿子女儿多处一段时间。尤其是那个新生的小家伙,怎么瞧都不够似的。孟信元拉着齐复往阳台走,掠过纱质窗帘,屋外是落日余晖的美景。
齐复双手撑在栏杆上,“我想回去看看司徒丹丹。”他的眼神极为飘渺地望着广阔的海,语气也极为平静。
孟信元想了半天,确定自己也再找不到不让人回去的理由,才道:“也好,我爸妈也想快点看看小孙子。”
“爸爸,齐叔叔!”男孩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小的身影站在棕榈树下,不时朝孟信元和齐复挥手。
齐复也朝朗朗挥了挥手,“该吃饭了,回来吧。”他大声地嚷道。
这个地方真的很好,没有外界的任何叨扰,只有最熟悉最亲近的人。他还真有些不舍得。
朗朗撒丫子往家里跑,一蹦一跳的人影也落在孟信元眼里。他颇为遗憾地道:“要是生个女儿多好呀。”
齐复一咧嘴,笑问:“难不成是有意将朗朗和女儿做对?”
孟信元却煞有其事地点头,“等朗朗大了,总要告诉他的。”
一个人活着,若是连自己的身世都不能清清楚楚的明白,那岂不是活得太委屈?孟信元虽然在章羽琏面前表现出一幅绝对守口如瓶的样子,事实上并没有准备将这件事瞒一辈子。
两人略微一沉默,朗朗就已经连跳带蹦地闯进他们的二人小世界,他二话不说冲上前抱住孟信元的大腿,“爸爸,我今天在海边捡到一个很大很大的贝壳,特别的漂亮。”献宝似的口气将齐复都笑了。
孟信元将儿子原本就凌乱的头发揉得更乱了,“那贝壳呢?”
“我许了一个愿望就把他扔回海里了。”朗朗一边拽住齐复的手一边道,“电视里说这样心愿就可以实现了。”
齐复好奇地问:“你有什么愿望呢?”
朗朗神秘兮兮的笑,不过还是告诉两个大人,“我希望弟弟明天就长大然后可以跟我一起玩。”小家伙脑袋转来转去,“维维呢?”
齐复拍拍他的小肩膀,“维维也去吃饭了。走吧。我们去吃饭。”
晚饭其间,朗朗就今天海边多了好多白白的大鸟一事做了详细汇报,说一句就瞅两眼被搁在餐桌前已经睡得香喷喷的弟弟,一件小事儿说了好久才说完。
齐复和孟信元时不时回应他一下,等齐复告知他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去看爷爷奶奶的时候,他还不乐意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呀?”小家伙拨弄眼前的筷子,饭已经乖乖吃完了,筷子还在手里。“那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再来玩呢?”人还没走就已经准备着下次来了。
孟信元一抬眼就看见齐复和朗朗一大一小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咳嗽一声,颇有一家之长的气势,“明年夏天再来一个月?”打商量的口吻。
但是齐复和朗朗明显都是略略受挫的表情。
算了,妥协吧——孟信元脑子里晃出这句话,“那这样,明年让你齐叔叔带你来住上小半年?”
一大一小总算眉开眼笑,两人高高兴兴地对视一眼,冷落了那个发话的大人。
孟云维在睡梦中也兴高采烈地蹬了蹬藕节似的小短腿,以示热烈赞同和欢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章
回国的飞机上,齐复困意十足却又睡不着,肩膀上松松垮垮地搭着一条薄绒毯,他托着下巴王望着窗外,云团形似各色怪兽,却又格外温顺绵软。
孟信元自打坐上飞机就一直在处理文件,无暇分身估计齐复的情绪。再者,他其实有件小事搁在心里头,生怕自己一开口和齐复说话就忍不住告诉他了。
昨天孟正纲夫妇得知他们要回国,就拍桌定下他们老两口直接去机场接孙子回家。
孟信元犹豫半晌,但没有拒绝。那会儿齐复刚睡下,他站在阳台外吹风,房间里外都黑蒙蒙的,却因知道那个人在他的心也格外的宁静。他挂了父亲的电话就拨给孟信霄。
孟信霄目前作为孟氏集团的常务副总,整天忙个焦头烂额,接到孟信元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公务,直接在电话里对孟信元嚷嚷:“大哥,不行了,我撑不住了。美国分公司的我还能管得住,集团现在事情多如牛毛,实在是力不能及啊!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孟信元在夜色中轻笑。
电话那头的孟信霄大呼,从一堆合同中挣脱出来:“你没骗我吧?齐老师和孩子呢?”孟信霄背着孟信元曾经好一顿忧郁,他该怎么称呼齐复——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叫齐老师比较顺口。
“都回来。”孟信元知道他在问什么,照实回答道,“对了,明天你抽空跟爸妈一起来接机。”
孟信霄了然地哦了一声,自然知道是怕到时候老头子不给齐复面子,要是他在好歹能搭上话,不至于被冷落。“那行。”刚应完,他又嗷呜一句,“那我今天晚上岂不是又要赶到凌晨了,哎。”
孟信元大方地道:“行了。等我回来交接完,给你放一个月大假。”他在孟信霄乐呵呵的笑声中将电话挂断了。
“阿元?”齐复看孟信元一手拿着一份合同目光却凝滞,似是走神了,他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
孟信元缓过神,朝齐复笑笑,揉了揉眉心,“怎么了?渴吗?”
齐复摇头,指指手上的手表,“快到了。你收拾一下。”
孟信元点头,忙将几份文件整理起来。齐复却瞥见某份文件上有着“遗产”的字样,他将目光挪开,顾自去看保姆奶妈照顾着的儿子和朗朗。
国内的夏天,格外闷热。朗朗下了飞机就开始嘟嘟囔囔地说热死了。齐复拉着他,将他的背带短裤上的背拉下去,将衬在裤腰里的体恤衫拉出来,又将一个小帽子戴在他小脑袋上。
孟信元看他们收拾停当,揽着齐复往外走。他们一行加上保姆助理七八个人,声势颇为浩大。
出口处,孟正纲的司机一眼就看见高大的孟信元和熟悉的朗朗,忙向他们走来。
孟信元倒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跟着他往外走。
到了停车的地方,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里孟正纲和孙笑萍时不时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孙笑萍一见孟信元,便下了车。
朗朗率先冲上去,“奶奶!”小家伙中气十足,惹得路人回头看他们。
孙笑萍弯腰抱了抱孙子,再抬头看去。只见齐复就站在孟信元旁边,比之前见面的时候看起来气色好,再往后是一个有点年纪的中年女人抱着一个孩子。孙笑萍拉着朗朗往后走,问孟信元道:“这是维维吗?”
孟信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齐复,看他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才算放心,对孙笑萍道:“是的,您先坐车里去吧,这里人来人往的。回去再抱吧。”他见孙笑萍要伸手抱孩子。
孙笑萍已经接过了孩子,“嗯。这样吧,朗朗和维维跟我们坐一个车,你们坐另一辆?”他们这次来一共开了四辆车过来。
孟信元望去,一溜儿四辆黑色轿车,心想,孟信霄这混蛋滚哪里去了,看来是不想休假了。刚念头落下,就看见一辆白色跑车飞到眼前。
孟信霄从跑车里跑出来,一脸抱歉地看着他哥:“嘿嘿,我睡过头了。”说罢朝齐复立正:“齐老师好!”
孟信元念在他表现良好,也没说什么。“钥匙给我,你坐家里的车回去。”
孟信霄乖乖将钥匙递给大哥。
孙笑萍已经将睡着的维维和热极了的朗朗带到车上了。
齐复不放心,让保姆跟上坐在副驾驶上。他就站在车旁,往里看,也能看见两个老人抱着孩子凑在一起仔细打量。
孟信元拉着木愣愣的齐复将他推进跑车里。
“你说,你爸妈会喜欢维维吗?”齐复望着前面那辆已经发动的车子,“朗朗,会不会不开心?”
孟信元轻敲着方向盘,开动车后伸手拉住齐复的手,有些心虚地问:“没有怪我吗?”
齐复看着他目视道路的侧脸,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是微微的担忧,他摇头,“不会的。”他明白,孟信元所做的事情都会从他的角度出发为他考虑,所以他怎么会责怪?“只是怕大家尴尬。”
孟信元信心十足地道:“不会的齐复。我爸会喜欢孙子,也会喜欢你。”
前面是红绿灯,齐复松开相握的手,望向大热天底下马路边昏昏欲垂的绿化盆景,“你说,将维维养在你爸妈那里可行吗?”
孟信元差点儿一哆嗦就踩岔油门刹车,他紧张地问:“为什么?”他始终忘记不了齐复在怀有这个孩子的时候时时刻刻紧张的样子,虽然他表面上处处都十分随意但是对孩子那份心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齐复迟疑地道:“有个事我考虑了很久。”他顿住,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道,“就像你们之前告诉朗朗他妈妈的事情一样,也那样告诉维维吧。”
“什么?”孟信元打转方向盘将车停在马路停车位上,“齐复,你是要离开我?”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齐复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而他居然一丁点儿苗头都未曾看出。
“不是。只是不想让孩子知道他是一个男人生的。”
孟信元当然知道。这件事,等同于齐复是否踏进孟家。他顿时冷笑,这个提议要是直接说给孟正纲听,老头子肯定双手赞成。他想是不是应该谢谢齐复先行一步将这个想法告知自己。
齐复未等孟信元回答便道:“这样未必不好。与其让他知道,不如……”
“你想都别想。”孟信元握住他的肩膀,狠狠地道,“齐复,你别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