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王嘴上虽凶,已挥手示意卫兵让出一条路来。沈孟飞挟持着林沐风,带着一行人,离开了黑虎岭。
黑虎岭外,清风轻拂,沈孟飞已放开了林沐风,凝视着林沐风,眼中竟是疑惑。
“沈大哥,你再不走,一会儿南陵王和锦衣卫都会赶过来的!”
“沐风,你到底是什么人?”
“尚衣监掌印太监、大内副总管林沐风!”
“你就是京城来的大内副总管?你为什么一直要瞒着我?”
“沈大哥,沐风从来就没有瞒着你,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我就是京城来的死太监!你要杀的人就是我,是你自己一直不相信,沐风并无隐瞒之意!”
“不错……你早就告诉我了……是我自己不相信而已……”
沈孟飞望着林沐风,双眼已经湿润。林沐风强忍着内心的疼痛,依然面无表情。
“孟飞,快走吧!一会锦衣卫和南陵王都会赶来的,有什么过节咱们日后再说吧!”
“大师兄,你为什么你不杀了这个死太监!”
沈孟飞根本无心聆听干十一和蒋翠屏的声音,就像是失去灵魂的死骸一般被众人拥着逃离了黑虎岭。
望着渐渐消失的沈孟飞,林沐风再也无法克制住内心的伤痛,眼中的轻泪任由清风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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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虚惊总算是过去了,林沐风乘着官轿继续向余杭城的林府进发。
经过这场风波,锦衣卫们不禁有些奇怪,林公公为什么会被贼人挟持?却并未伤害林公公?难道说这贼人认得林公公不成?太多的疑问困扰着锦衣卫两位统领,看来此次江南之行的确是惊险重重。
南陵王带领着卫队一路护送林沐风至官驿,锦衣卫受伤的人员正在接受太医的救治。南陵王却总是以保护为由,死赖着不肯离开林沐风的左右。
南陵王的眼中总是泛着邪光,使得林沐风很不高兴。离余杭城林府还有一天的路程,林沐风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支走南陵王。
在驿馆中休息了一夜,林沐风的官轿清晨又开始向余杭城进发。林沐风谢绝了南陵王亲自护送,只是将南陵王率领的王府卫兵留了下来。
南陵王依依不舍的与林沐风道别,林沐风对南陵王却并不留恋。
离余杭城已经越来越近,林沐风的心情却越来越难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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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杭城,林府内。这几日前来道贺的官员络绎不绝,着实让林清儒有些应接不暇。
三年来音讯全无的林沐风竟然跑到宫里做了太监,而且还混上了大内副总管一职。
林清儒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清儒表面上应付着前来道贺的杭州府的各个官员,内心却对林沐风的到来感到隐隐的不快。
林府花园的水榭内,林碧桃斜倚在勾栏内,望着林府忙忙碌碌的家丁抬着杭州府各级官员送来的贺礼,心下也在暗自奇怪。
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当年的林沐风为什么会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内副总管?林碧桃的记忆中的林沐风还是那个美貌而爱笑的少年,如今的林副总管又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碧桃,你这个傻丫头还在发什么呆?林沐风就要回来了,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大运,居然当上了什么大内副总管,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他一定是来找我们母女算旧帐的!”
林碧桃没有回头,听声音都知道是自己的母亲周氏。林碧桃冷笑一声,依然望着来来往往的家丁。
“哼!该来的人总归是要来的!不该做的事也全都做了,还怕什么?”
“碧桃,娘亲知道这件事情让你受委曲了,但是娘亲是有苦衷的!如果不想法子将林沐风逐出林家,你弟弟洮风就永远当不了林家之主!碧桃,你放心,娘亲一定会劝服你爹爹给你找个如意郎君的!娘亲明白你独守空闺很寂寞,但是娘亲也没想到你爹爹会如此固执,不让你出嫁……”
“娘亲,我并不想听你说这些,沐风他怎么会当了太监?我记得你答应过我,只是要将沐风赶出林家,可是为什么沐风会成为阉人,这岂不是毁了沐风的一生?”
林碧桃望着周氏,周氏却阴沉着脸,冷笑一声。
“哼!碧桃,林沐风离开了林家还是会回来的。你爹爹耳根软,谁知道会不会回心转意?一不作、二不休!所以我决定要阉了林沐风,不过卖他入宫太监这种事情,可是你爹爹的主意,与我无关!”
“娘亲!我林碧桃可不是黄口小儿随你耍弄!爹爹他就是一棒子打死沐风,也不会送他进宫当太监的!爹爹一向自视清高,又怎么会送自己的儿子去当太监?这一定是你捣的鬼,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场!”
林碧桃瞪了周氏一眼,继续依着勾栏发呆。周氏有些心急,一把拉住林碧桃。
“碧桃,你也知道,你弟弟洮风天生愚蠢,如果你不替为娘想出法子来对付林沐风的话,咱们一家只能被林沐风斩尽杀绝了!你又于心何忍看着自己的弟弟身首异处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明白娘亲的意思,如果沐风要报复的话,就由我一人承担就是!”
林碧桃一把甩开周氏,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了房门。周氏扣了半天门,却不见林碧桃开门,只能悻悻的离开。
林碧桃将自己独自关在闺房中,却再也忍不住流淌的泪水。失踪三年的弟弟林沐风突然有了音讯,却已成为了半残之人。
林碧桃有时也很后悔,三年前,自己为什么要同意参与设计陷害林沐风呢?其实在内心深处,林碧桃并不怨恨林沐风,但是每当妒忌之心充盈着整个灵魂之时,林碧桃甚至想让林沐风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林沐风和林碧桃是同年出生的,周氏为了抢先生出林家长子,一直在服用催产药,虽然周氏抢先生出孩子,却是个女儿,周氏想生出林家长子的愿望便随着林家大小姐的问世而彻底落空。
一个月后,林沐风出生了。他不但是林家的大少爷,也赢得了父亲林清儒全部的关爱。
林碧桃比林沐风早出生了一个月,便成为了姐姐。
在林碧桃童年的记忆中,只有痛苦与不堪的记忆。
林沐风是嫡出,而林碧桃只是庶出;林沐风幼时就生得唇红齿白,英俊貌美,而林碧桃年幼时却生得黄毛发稀,皮肤粗黑。林沐风是林家大少爷,可以去学堂读书去西湖玩耍;而林碧桃是大小姐,只能在闷在家中学习女红。
林清儒不主张女儿家读书认字,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于是林碧桃便不能像林沐风那样去学堂读书习字,只能一针一线的做着女红。
林沐风从小抢走了所有的父爱,父亲的心里只有林沐风。而林碧桃似乎只是林沐风的影子,一个没有人看得见的影子。
周氏总是报怨林碧桃是个女孩儿,害得她失去生出林家长子的机会。而后来出生的弟弟林洮风也没有得到多少父亲的喜爱。
林碧桃从羡慕林沐风慢慢变得妒忌。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林碧桃已出落成妙龄少女,不再向以前一样被人瞧不起,但是林沐风十三岁已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中生员,有了秀才的功名,成为名贯余杭城的第一风流才子。
林碧桃的闺友很多,但是每个人接触林碧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借机接近林沐风。林碧桃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还是林沐风的影子,林碧桃暗下决心,总有一天不再做林沐风的影子,总有一天,林碧桃就是林碧桃!
林碧桃收回了烦乱的思绪,从床头的几案上拿起一卷书,随意翻看着,思绪却又开始飘浮。
林碧桃能够读书识字全是林沐风的功劳,虽然林清儒不许林碧桃去学堂读书,但是林沐风每日下学堂后,总会抽时间悄悄的来到林碧桃的房间教林碧桃读书识字。
林碧桃虽然比林洮风聪明,但是与林沐风相比,林碧桃显得毫无天份。林沐风对经诗子集,过目成诵,无不汇通。林沐风总是讲些先贤的故事激励林碧桃,林碧桃有时感觉自己根本离不开林沐风,但是有时林碧桃希望林沐风永远消失!
林碧桃一直在告诫自己,要做一个真正的林碧桃,而不是依附于林沐风的影子。
十六年来,林沐风就像是一道不可攀越的高墙,压得林碧桃感到窒息。然而,三年前的那场计谋得逞后,林沐风真的从林府消失了。林碧桃却突然发觉,没有林沐风在身边,自己的生活并不快乐。
林碧桃终于不用活在林沐风的光环之下,被刺得睁不开眼。但是却活在永暗之中,永远倍受良心的折磨。
也由于这场阴谋,林清儒坚持家丑不可外扬,下令不允许出此丑事的林碧桃出嫁。林碧桃也算是作茧自缚,年近二十,却只能终老家中。
但林碧桃在林家的际遇比起林沐风这三年在宫里的遭遇,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碧桃的心潮此起彼伏,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扣门声。
“大小姐,老爷唤您去花厅。”
林碧桃听出是管家金福的声音,连忙打开了房门。
“大小姐,您也赶紧去花厅候着吧!大少爷的官轿马上就要到了,如今先行的小太监已传下话来,还有一个时辰,大少爷的官轿就要进府了!”
“金管家,有必要这么麻烦,少我一个林家的现世报也没什么!有你们伺候着就好了!”
“大小姐,您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去花厅候着吧!据说大少爷随行的还有锦衣卫,后面还跟着南陵王府的卫兵,当今皇上对林家也有厚赏,一会儿举府领旨谢恩时,少了您可是要犯大不敬之罪的!”
金福瞪了林碧桃一眼,转身离去。林碧桃轻轻关上了房门,对着妆镜打扮起来。
说起这个金福是林家的新任管家,老管家林忠年势已高,便不再管事。金福最听娘亲周氏的话,两人据说还有表亲。金福对林洮风似乎格外亲切,对于林碧桃总有些爱搭理不搭理,林碧桃也早已习惯了。
金福其实就是周氏的亲信,当年设计林沐风,他也有参加。
林碧桃收拾完毕,信步来到了花厅。花厅内,林府上下人等俱已到齐,杭城府的各级管员也纷纷拥入林府道贺,一时间,原来清静的林府已变得暄闹不堪。
远远的传信太监已来通报,林沐风的官轿已进入了省亲街,林清儒率领举府之人随着杭州府的各级官员出迎林沐风。
随着林沐风官轿的临近,林府中的各色人等却各怀着鬼胎……
(十) 省亲
西湖两岸已围起了彩绸,杭州府的兵士们分列在两旁,不许百姓围观。
钦差的官轿前引路的是锦衣卫的马队,随着官轿行走的是长随的小太监,官轿后面跟着的却是南陵王府的卫兵。
林沐风坐在官轿之内,暗自摇头。这一切都太奢侈了,自己的省亲之行本来就非常滑稽,如今摆这么大的排场却显得更加滑稽。
官轿顺着西湖一路前行,进了林府的街巷。林沐风掀开了轿帘,望着轿底的青石路,却有种淡淡的哀伤。
年少的林沐风每天就是从这条路前往学堂,也是从这条路回到林府。林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