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公,我也不想瞒你。这次救你你出来其实全是我师妹女诸葛朱宝蟾的主意。我今天又收到了她的飞鸽传书,她已经出了两渐境内,过些日子就能赶到京城。她可是专程来探望你的。”
“我只是半条残命,三郡主何必劳师动众?”
“宝蟾师妹让我转告林公公,她还带了一位朋友,说是公公在江南认识的好友。”
“江南认识的好友?”
“是啊!宝蟾师妹不肯说出来人的名姓,只是让我转告林公公,说是那位在芦苇丛中英雄救美的飞剑客。还说让我帮着安排他们进宫看你的事情,这个宝蟾师妹把我当成神仙了吗?”
“飞仙客?沈孟飞?沈大哥?”
林沐风无心聆听陆文俊的唠叨,心中反复念叨着沈孟飞的名字。难道上天真的如此眷顾,让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沈孟飞?
林沐风一口将陆文俊杓中的米汁饮尽,陆文俊却被吓了一跳。
“林公公,你想通了?”
“陆大人,让小路子来喂我吧!”
“不……让小路子去熬参汤再通知杜太医煎药,刚才服下的药和参汤全都呕出去了可不成!就由我来喂林公公服米汁!”
“林公公,奴才马上就去着办!”
陆文俊只觉得自己今日像在梦中一样,可以像这样喂林沐风喝米汁,陆文俊连做梦都没有想过。而且,刚才林沐风对自己不再自称咱家,这也说明林沐风不把自己当做官场之人,而是当做的亲信之人。陆文俊一杓一杓的喂林沐风饮下米汁,一颗心却在沉醉。
林沐风一口一口的将米汁咽下,眼中却在不停的流泪。只要能再见到沈孟飞一眼,林沐风死也瞑目了……
(二十一) 追忆
日子就在平淡中渡过,林沐风的身体已渐渐有了起色。
虽然林沐风常常服下汤药又会全吐了出来。但是林沐风却坚持再次服下汤药。
林沐风身上的瘀青大部分已散去,十指的伤也已好转,已经可以自己用饭服药。
林沐风像是被隔绝一般,身边只剩下小太监路顺,除了锦衣卫指挥使陆文俊以外,就只有安南国的小太监金英偶尔抽时间来探望自己。林沐风此时终于悟出一个道理,世人的眼光往往随着人的地位而改变,过去惜薪司的小太监林沐风受尽折磨,如今的失势太监林沐风亦是如此……
自从上次林沐风拒绝永乐帝进入自己的寝室之后,永乐帝便再也没有来看过林沐风。林沐风并不觉得难过,就算是此生不再与皇上相见也没有任何遗憾……
陆文俊刚刚捎来音讯,朱宝蟾和沈孟飞马上就要到京城了。林沐风的心情无比激动。可是,就算是沈孟飞到了京城又如何?和沈孟飞见面之后还是要分别的……
想到此处,林沐风就有诸多感伤。与沈孟飞相见就意味着分别,林沐风真不明白自己从何时突然变得如此多愁善起来?
“林公公,您该服药了。”
自从林沐风从东厂回来,小太监路顺便不再叫林沐风为林副总管,这种有名无实的称呼也许只会使林沐风更加难过。
“林公公,奴才还煮了粥。本来还想要些小点心,可是……”
“小路子,别再多事了。如今林沐风这三个字在宫里就像是瘟疫一样,谁不躲着?尚膳间的小太监们也很为难,毕竟尚膳监的掌印太监是王安的人。”
“林公公……”
“有清粥就很好,我肠胃本来就弱,服不得甜腻。”
林沐风的表情依然平静,路顺嘟着嘴,强忍着没有落下眼泪。
林沐风喝了半碗清粥,又饮下了参汤,才服下汤药。
“还好,这些上好人参都是杜大人亲自挑选的,否则那些势利眼还不定给些什么呢!”
林沐风望着路顺嘟嘟囔囔的样子,忍不住拧了拧路顺的脸。
“小路子,我想去外面走走,这些日子闷得紧。”
“林公公,奴才陪你去。”
路顺一手搀扶着林沐风,一手掀开了珠帘。
自从林沐风从东厂回来,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间寝室,如今外面的阳光猛得刺来,林沐风只觉得睁不开眼睛。
“林公公,是不是有些晒了?”
“没事……我们随便走走。”
路顺扶着林沐风缓步而行,路上遇到的小太监们却全都装做不认识林沐风的样子,避而不见。路顺只觉得气血上涌,林沐风却依然保持着详和与平静。
“这帮家伙真没良心,上次那个小太监打破了皇上的琉璃瓶,若不是林公公说情,有十个屁股也被打烂了!他竟然假装没看见林公公,真是太过份了!”
“小路子,我当初救他也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提这些往事了……”
“林公公,前面就是惜薪司了,那里怪脏的,我们回吧!”
林沐风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然穿过了十二监来到了四司的领地。
“惜薪司?我想进去看看,小路子,你先回吧!”
“不行!我不放心您一个人!”
路顺扶着林沐风进入了惜薪司。惜薪司内到处都是木柴和煤炭,四处布满了烟尘。林沐风穿过回廊,在拐角处的一间小屋门前停了下来。
林沐风轻轻推了布满积尘的木门,走了进去。路顺紧紧跟随其后,却不明白这么一间破房子有什么好瞧的。
“林公公,我们走吧,惜薪司太脏了。”
林沐风望着四处结满珠网积尘的小屋,屋内有一张破板床,床上的被褥也已布满了灰尘,林沐风将被褥上的灰尘拍了拍,倒身坐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林公公,您怎么坐在这儿了?”
“小路子,这里是我三年前的房子。”
“三年前林公公就住在这种地方?”
路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间房子就像是一间柴房,没有一件象样的家具,林公公三年前是由惜薪司调入尚衣监的,路顺听说过,但是林公公竟然住在这样的房间内,路顺却没有想到。
“小路子,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你再来接我吧!”
“林公公……”
路顺实在想不明白,这种又脏又破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路顺点了点头,悄悄离开了惜薪司的小破屋。
惜薪司如今的小太监们大都不认识林沐风,但是看到林沐风身上的曳撒,知道是有品级的太监,便无人敢询问。惜薪司掌管着宫内以及各衙门的柴和煤,本来就是又脏又累的活计,谁也懒得理会林沐风,大家只是各自忙碌着。
林沐风进去的那间破屋,一直空着。据说是哪位得势太监曾经住过的,小太监们也有人暗想,那位传说中的得势太监也许就是刚才穿着曳撒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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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顺回到了林沐风的房间,却发现金英正在房间内等候。
“路顺,林副总管人呢?怎么不在寝室里歇着?”
“金英,林副总管他说闷得慌,要我陪他去外面走走,可是他却去了惜薪司,钻进一间小破屋,说是过去住过的地方。林副总管让我先回来,说一个时辰之后去接他。”
“路顺,林副总管为什么要去惜薪司?”
“我也不明白,反正林副总管的样子也蛮奇怪的,我也不好问。”
“路顺,你想不想帮林副总管?”
金英表情严肃的望着路顺,路顺用力点了点头。
“我当然想帮林副总管,可是我一个小太监,连品极都没有,谁会理会我?”
“路顺,皇上虽说是在生林副总管的气,依我看,也早就后悔了。我会在皇上面前帮林副总管说好话,如果皇上问起你,你就说,林副总管在梦里一直喊皇上的名字,醒来还一直哭。你问林副总管梦到了什么,林副总管总是摇摇头,明白了吗?”
“为什么要这么说?”
“如果你想让皇上还象以前那样对待林副总管,就照我的说的办!否则,用不了多久,皇上若是真的忘记了林副总管,林副总管也就活不成了!”
“嗯!我明白了!”
“路顺,皇上让我来看看林副总管的病情,我估计皇上一定会来问你林副总管的情况,你就按照我说的话重复就行。”
“嗯!”
金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林沐风的寝室。路顺虽然不明白金英的用意,但是路顺相信,金英是向着林公公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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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永乐帝假意翻看着奏折,却在等着金英的回信。这些日子,虽然永乐帝没有去看过林沐风,却时常传唤杜院使询问病情,也经常派小太监金英去探听情况。
永乐帝也在后悔,为何要听信王安之言将林沐风交给东厂。想起这三年来林沐风陪伴在自己身边,带给自己快乐是任何人不可比拟的。
“奴才金英伴驾。”
“进来。”
金英走进御书房,毕恭毕敬向永乐帝行君臣之礼后,却立在一旁闷声不语。
“金英,沐风他已无大碍了吧!”
“回皇上,林副总管今日已能起身,却去了惜薪司……”
“惜薪司?沐风竟然去了惜薪司,那里是我初见沐风的地方……”
永乐帝已眯起了双眼,仿佛回到三年前一般。
金英依然恭敬的侍立在一旁,心中却在盘算着要如何进言。
“皇上,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金英,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吞吞吐吐的!”
“皇上,奴才是想说林副总管的事情。”
“沐风的事情?什么事情?”
永乐帝的双眼已睁开,瞪着金英,金英依然面不改色。
“皇上,奴才听王大总管说林副总管这次去江南犯下了越职之罪!”
“哼!王安就喜欢乱搅舌头!朕并未定沐风越职之罪!”
“皇上,其实,这里面另有隐情……”
“隐情?什么隐情?”
“皇上,其实林副总管这次去江南省亲,却未料想在祭拜生母时被贼人所擒。贼人威胁如果林副总管不帮他们救出同伙,便要将林副总管杀死,林副总管是心里牵挂着皇上,所以才帮着贼人救出了同伙。林副总管也知道这是越职之罪,可还是按期回京,就是想见皇上一面……”
“金英,真如你所说,沐风为什么不告诉朕实情?”
“皇上,恐怕是有人想要谋害林副总管,所以才做了什么手脚。林副总管的脾气向来倔强,如果皇上相信了那人的谗言,林副总管便不愿辩驳。”
金英见永乐帝已在沉吟,心中暗自窃喜,接着道。
“皇上,自从林副总管从东厂回来后,每夜在梦中都呼唤着皇上,醒来之后便独自流泪,身边的小太监问林副总管梦些什么,林副总管也只是摇摇头。奴才深知,林副总管是在伤心……所以才一心求死,只是想用一死来让皇上垂怜……”
“金英,你所言可实?”
“奴才之言句句属实!皇上,林副总管今日方才能下地行走,便急着去了惜薪司,那里可是林副总管与皇上初识的地方……”
“不错,朕是在惜薪司见到沐风的,也是从那时起,沐风就一直留在朕的身边,从未离开……”
“皇上,奴才